第四十四則禾山解打鼓


    舉:吉州禾山無殷禪師垂語雲:習學謂之聞,絕學謂之鄰。過此二者,是謂真過。僧出問:如何是真過?山雲:解打鼓。又問:如何是真諦?山雲:解打鼓。又問:即心即佛即不問,如何是非心非彿?山雲:解打鼓。又問向上人來


    時如何?山雲:解打鼓。


    此僧如何不問:什麼是解打鼓?若問,禾山將不會答是真過,或非心非佛等。


    大凡禪師舉一事一物,多隻是取的一個興字,並非以它為比喻來說意義。解


    打鼓就是一個興字。我表姊不喜歡威尼斯教堂的鐘聲,那不能與杭州西湖鳳林寺


    的鐘聲相比。西洋的鐘聲單是召集的通知,不如中國的鐘聲是一個思省。在晨輝


    與幕靄裏。表姊道:「但是我更喜愛鼓。鼓不是為思省,也不是為召集,而是叫


    人興起。日本神社的神樂,先是打大鼓,那大鼓的鼓麵總比大圓檯麵還大,你聽


    它蓬蓬蓬的打起來,而年青的巫女就在那鼓聲裹一手執扇障麵。由左陛而登,趨


    向神前拜殿上,二人或四人兩邊分站了,一齊向神前俯伏,於是樂官把笙吹起來


    ,而就在那笙聲裏巫女立起身開始了舞。舞時的樂律是大鼓與笙,樂官歌唱,都


    是祥瑞喜氣,海宴河清。」


    表姊道:「那笙吹動起來就使人興,但笙吹動之前是打大鼓,鼓是眾樂之先。我先頭聽那鼓聲裏巫女細步趨向拜殿,好像錢塘江 潮頭來時的有風吹動。完全


    被那勢道所感動了。隨著舞的進行,那夾在笙裏的鼓聲又一記二記,把江 山都打


    著實了。是興的東西,卻又能這樣著實。後來我還參加過日光東照宮奉祀第一代


    將軍德川家康的三百五十年祭禮,神殿內有當年戰國時代的陣大鼓,蓬蓬蓬!打


    得人的心都震了。歷史上的事與現前的事,都被這鼓聲打得真實不虛。」


    什麼真過真諦?什麼非心非佛?什麼向上人來時如何接?亦豈不是都在這打


    鼓裏。


    中國是朝廷與太廟講鐘鼓之聲,鐘聲令人起悠深之思,而鼓聲則是充實的存


    在與行動。說不盡漢唐宋明的往事,想不完的中華民國的前程,古來的聖賢之教


    與革命的立誌。一代人若是聞風應節起舞,鐘聲便是風,鼓聲便是節。而應節是


    應機。所以雪竇的頌裏,說鼓聲裏有千鈞弩之發機,曰:「雪峰老師會輥球,爭


    似禾山解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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