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嗎?”又到了每天最艱難的時刻,給他喂藥,白璃憂覺得艱難,不是因為沒有耐心,而是見他喝藥時,因為湯藥的苦澀而扭曲的臉,就心裏難受。


    可是,就算是失去了記憶,全身殘疾,他仍然那般堅強,搖著頭,笑著對她說道:“好喝,一點都不苦。”


    有時還會對她說:“比起要飯時,現在不知好了多少。”


    聽到這些話,白璃憂便覺得心裏像是被萬箭穿心般的痛苦,就算到了現在,他仍是為著別人著想,之前因為湯藥實在太苦,她偷偷嚐了一口,竟向呂叔發了脾氣,春梅沒將蜜餞及時送來,給他喝完藥後進食,又向春梅發了一通脾氣,那時的他便一臉愧疚,大概是愧疚因為而連累別人受氣吧。


    “大哥,你放心,很快就不用喝這些苦藥了——我很快會帶你出城,去君國找韓良為你診治,到時候還能見到華芝,華芝見到你還活著,一定會很開心的。”白璃憂輕輕淺笑道。


    “華芝?她是誰——”戎蘭亭不明所以的問道。


    白璃憂對他微笑,道:“是我們的小妹,我相信隻要有華芝在,韓良就算是忌憚那個人,也會傾力為你治療的。”


    戎蘭亭依然是不明所以的點點頭,他根本不記得什麽華芝,什麽韓良,隻是覺得此刻跟她在一起,好像已經等了很久,現在終於實現了夢想,跟她在一起時的舒服感覺,好像等待了千年。


    “在外討飯時,一閉上眼睛,我就會夢到你——”說著,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抬起,可當要觸到她的臉頰時,又及時的收回了手。


    白璃憂卻在他放下手時,將他的手握住,放在自己半張臉上,她歪著頭,感受他手掌上老繭帶來的粗糙感覺,那是一種安心,又令人舒適的感覺。


    “當年,我還在天牢裏,每天都在想你在前線時,是什麽樣子,帶著千軍萬馬在戰場上廝殺的樣子,當聽到你的軍隊沒有糧食時,隻能吃野草,我偷偷出宮,將銀票送給你時,我真的不想再離開你了——可是,如你所說,他是君,你是臣,而我是他的妃子,我怎麽能留在你身邊,如果那個時候我勇敢一下——”


    白璃憂放下他的手,又改握在手心,輕輕摩挲著他手上的每一道傷痕,“如果當年那場婚宴能夠完成,大哥,你會不會不到皇宮,不接受你祖先留給你的責任,帶著我遠走高飛,我們浪跡天涯,走遍世間每一處風景。”


    “你不嫌棄我這個樣子?”戎蘭亭睜大一些眼睛,麵部的傷痕更顯猙獰,換做其他人恐早被嚇壞了,白璃憂卻一點也不見懼色,眉眼彎彎,一絲淺笑始終掛在嘴角,手緩緩撫過他臉上那些傷痕,“我怎麽會嫌棄你,這些傷疤都是你為國為名舍生取義的見證,大哥,你現在已經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我記得,你是一個大英雄,任何人都比不上你,隻是——”


    隻是他一生背負的太多,過的太苦。


    她不願他以後好了,繼續背負這些,便說道:“大哥,等你好了之後,我便帶你去一個任何人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在那裏,你可以過自己想過的任何一種生活。”


    戎蘭亭隻看著她,嘴角逐漸擴大成一個笑意,沒有說話,她的這番話,像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白璃憂心中一沉,戎蘭亭,戎這個姓氏,注定他不能平凡的過一輩子的,這一切也不過是她的奢望吧。


    “我們是怎麽認識的?”他問道。


    白璃憂看著他,洋洋灑灑的將他們認識,幫助小露的過程都講了出來,也許這些事情對他的恢複會有好處。


    見他沉默的樣子,白璃憂心中甚喜,急忙問道:“大哥,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來?”


    許久後,戎蘭亭緩緩搖頭,“記不起,腦袋很疼。”


    “疼便別想了。”白璃憂將他扶住躺下,再將被子給他掖好,之後又對他說道:“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讓春梅給你做飯。”


    “好。”戎蘭亭閉上眼睛,很快進入夢鄉——


    白璃憂走出去,呂炎已經拿著賬本,站在屋外的院子裏等候了,白璃憂略微點點頭,呂炎便跟著她一起走出院子,白璃憂沒有先去書房,而是去了廚房,呂炎自然也跟在她身後,知她心中戎蘭亭的地位有多重,便沒怨言。


    她去廚房交代春梅燉些白粥,戎蘭亭因為喝了苦藥,口中一定苦澀,要吃些重味的,她便吩咐春梅在白粥中多加些海味,在去東門潘家醬園買些醬菜回來,還讓春梅謹記多買些醬黃瓜,因為戎蘭亭喜歡吃那家的醬黃瓜,最後吩咐廚子炒些應季的蔬菜,特別是這個季節最嫩的竹筍。


    之後離開廚房,她才與呂炎去了書房——


    書房中,呂炎將幾本賬目放在書桌上,白璃憂看了看,便抬首問道:“這兩個月的盈利好像少了很多。”


    呂炎點頭,道:“主要是水路的生意少了三成。”


    “三成?怎麽會少這麽多?”白璃憂凝眉問道。


    呂炎歎氣道:“小姐,大小姐一個月前在城中成立了西京商行,與漕幫幫主也不知何時有了交情,漕幫幫主將原本幫我們商行運輸貨物的商船分了近四成給西京商行,我們的貨物運不出去,無法準時將貨送到指定地方,自然也就收不到銀兩,還有很多單生意,我們都已賠了不少錢。大小姐現在化名百花夫人,為西京商行幕後老板,小姐,大小姐明顯是有備而來——”


    未等呂炎說完,白璃憂已經打斷他,道:“她知道我是不會將商行交給她的的,所以便想到這招,慢慢削弱商行的元氣,最後的目的不過是迫使我交出商行。”


    呂炎點頭,臉色擔憂道:“小姐,大小姐這樣是以本傷人,我們不能中計。”


    “呂叔,我沒有那麽傻,她的以本傷人,也根本維持不了多久的,難道她能將整個千葉的國庫帶出來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呂炎激動道:“我怎麽就沒想到,大小姐手上的銀兩怎麽能夠跟我們商行比,但漕幫那邊?”


    白璃憂自有打算,便道:“呂叔,明日幫我約漕幫幫主在天德樓見麵。”


    “是,小姐。”


    “呂叔,京城那邊可有什麽消息?”


    呂炎想了想,道:“皇上已經拒絕了元帥出征的要求,還是多虧了長公主兩母子在皇上麵前求情,但太後態度堅定,皇後楚沐姝也站在太後那邊,她們想要元帥上戰場,肯定是想清除白家在朝廷中的最後一點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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