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回身來,惜惜麵對蘇曲清,神情嚴肅。“我是說,嘉嘉小姐和你娘是同一種女人,她們不需要自己的生活空間,隻需要男人的嗬護與陪伴。如果你想繼續擁有她的心,我勸你最好多挪出一點時間給她,免得後悔莫及。”


    神情倏轉陰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蘇曲清不掩怒意地質問。毫不畏懼地拾高下巴,“你不知道上官宇靖趁你不在的時候拚命追求嘉嘉小姐嗎?”她直截了當的攤明了講。


    臉頰驀然一陣抽搐,“不,大哥不是那種人!”蘇曲清斷然否決。


    察言觀色,惜惜及時恍悟。“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麽……啊!你相信嘉嘉小姐不會變心?”


    蘇曲清繃緊下頷不語。


    搖搖頭,“你錯了,她會變的,”惜惜斷言道。“她是一個軟弱的女人,意誌並不如你想像中那般堅定,事實上,她能堅持到今天已經令人很佩服了,但她再也撐不了多久了,如果你再不設法的話,她一定會變……”


    “住口!”驟然一聲暴喝,蘇曲清臉色鐵青,雙拳因為緊握的力道太強烈而微微顫抖。“不準你再說下去了,嘉嘉不是那種女人,她不是!”


    憤怒的眼瞅上無畏的眸,四目相對許久,惜惜突然聳聳肩。


    “你不聽就算了,反正我也給過忠告,你心裏有數,自己斟酌著辦吧!”


    語畢,微微一晃身,蘇曲清眼前已杳然,不見任何人影,但他仍僵立原地良久、良久。


    不,嘉嘉不會變心的,她不會的……


    無論是否堅信未婚妻絕對不會變心,未婚夫想多抽點時間陪伴未婚妻,名正言順,所以自與惜惜一番夜談翌日開始,除了探視上官夫人,以及和上官鴻談公事之外,蘇曲清將所有時間全放在淩嘉嘉身上,這很快便博得了淩嘉嘉喜悅的笑靨和深情的凝視。


    偶爾和惜惜碰上麵,蘇曲清也會和她閑聊幾句,惜惜則擠眉弄眼地不肯放過調侃他們的機會,直至淩嘉嘉雙頰緋潮如火,蘇曲清假作生氣,她才像個小孩子似的一溜煙逃走。


    “慕容姑娘是位善良的好姑娘。”蘇曲清如此對淩嘉嘉說。


    言猶在耳——


    這日近午時,久未返家的上官慧慌慌張張的趕著馬車將夫婿楊秀軍送回上官府裏來。


    “醫仙的徒弟是不是在府裏頭?”


    一進府門,上官慧便一迭連聲地叫著、喊著,命令所有的仆人去叫人,一臉的焦慮和無措。


    “快,還不快去叫她來!快啊你們這些笨蛋!”


    “慧兒,冷靜一點!”聞訊趕來的上官鴻忙低喝一聲讓女兒鎮定下來。“好,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麽事?”


    “我、我們查得芙蓉世家打算拉攏血刀門,於是便想搶先一步先把血刀門拉攏到上官世家這邊來,可也不知道怎地,原先還好好談著,後來卻一言不合吵了起來,吵著吵著又變成拔刀相向,然後秀哥他、他……”


    上官鴻明了了。“軍兒傷得很重?”


    上官慧淚眼模糊,頷首。“所以我才急著把他送回來,隻要有醫仙的徒弟在,秀哥就不會有事了。”


    “這……”上官鴻深深皺眉。“恐怕不容易。”


    “為什麽?”上官慧尖叫。“她離開了嗎?她不在府裏了嗎?”


    “她還在,但是……”


    說到這兒,蘇曲清、淩嘉嘉和上官宇靖也趕來了,後兩步,惜惜也出現了,悠哉悠哉的,正在跟瑞香抱怨吃一半西瓜被叫來很不樂意,說完,還吐了兩顆西瓜子到地上,然後好奇地打量上官慧和她身後的馬車。


    “幹麽呀!人家正在吃西瓜說!”


    上官鴻猶豫了一下,上前。“慕容姑娘,我們有位傷者想請你看看。”


    惜惜立刻把手伸出來。“先付後診。”


    上官鴻朝上官宇靖使了一下眼色,後者正待去取寶物和銀票……“等等!”惜惜不知想到什麽又把手收了回去,“請問是……”戒慎的眼瞥向上官慧和馬車。“女人嗎?”


    “我的夫婿當然是男人!”上官慧脫口道。


    一聲不吭,惜惜轉身就走。


    “你怎麽走了?”上官慧尖叫。


    “我不診男人!”


    “為什麽?”


    “這是我的規矩!”


    眼看她即將走遠了,上官慧急忙飛身落到她前麵擋住,“可是他的腿,其他大夫都說沒救了,如果你不出手救他,他的腿就沒啦!”


    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沒了就沒了,關我什麽事?”惜惜一臉漠然。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上官慧氣急敗壞地叫。“你不是大夫嗎?”


    咧嘴一笑,“大夫又怎樣?”惜惜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大夫也有好大夫和惡大夫之分,好大夫扛著濟世救人的招牌到處亂胞,辛苦得不得了;而我呢!很不幸的是被歸類於惡大夫那一種,沒心沒肝沒道德,隻要銀票和寶物,管你人命還是狗命,羊腿還是豬蹄膀。所以很抱歉,我說不診男人就是不診男人,就算他快要回姥姥家拜見祖先了,姑娘我·也·不·管!”


    上官慧猛跺了一下腳,突然跪下。“我求你!”


    惜惜搖搖頭,“少來這一套,這種事姑娘我看多了,早麻痹羅!”依然不改初衷。


    “你……好冷酷!”


    “謝謝你的讚譽。”


    蘇曲清看得既驚愕又詫異,原以為惜惜或許任性一些、或許頑皮一點,可終究是善良的。


    但此刻,她卻表現得仿佛人命根本不值錢,才多少歲,卻似早已看盡世間冷暖,心冷了,也狠了。


    “慕容姑娘。”


    斜睨著他,“幹麽?”惜惜懶洋洋地問。


    “為什麽?”


    “我說過,那是我的規矩。”


    “不,我是說你為什麽不診男人?”


    眼底怱地掠過一抹痛楚,“因為……”她恨恨地咬緊牙根。“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是好人!”話落,眾人眼前一花,芳蹤即杳。


    當夜,為了保全性命,楊秀軍雙腿被切除。


    當夜,三更時分,惜惜才回到上官府。


    當夜,蘇曲清手握著雕琢一半的玉像,卻不曾雕下半刀,腦海裏隻思索著惜惜在離去前眼中那一抹痛楚究竟是因何而來?她又為何會如此狠心?


    原想在七夕前雕琢好玉像,原想和心愛的女人共度七夕夜,原想說服娘親讓他盡快成親,但這—切都是妄想,上官慧回府後翌日,蘇曲清又得出門了。


    “血刀門的事必須盡快處理,否則會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我明白,但……”蘇曲清垂眸。“和或打?”


    “你認為呢?”上官鴻反問。


    “依血刀門的勢力,不能打,隻宜和,但大姊那邊……”


    “慧兒那邊交給我。”


    “那麽是……”蘇曲清抬眸。“和?”


    上官鴻頷首。“把血刀門拉攏到我們這邊來,辦得到嗎?”


    “可以。”


    “還有,南方那邊有消息來,鐵劍世家派人到苗疆,如果他們是意欲拉攏南疆的紅虎,情況就不太妙了。”


    “血刀門那邊處理好之後,我會到南疆看看。”


    “好,那你盡快出發吧!”


    晚些時,蘇曲清整理好包袱並向上官夫人告別,然後出現在音夢苑裏,淩嘉嘉一見他歉疚的神情,立刻意會到那種表情的涵義,哀怨的心隨之失望的沉落穀底。


    “你又要出門了?”她幽幽低問。


    “對不起,嘉嘉,我必須趕去處理北邊的麻煩。”


    “可是你才回來不到一個月!”淩嘉嘉抗議。


    “我知道,但這事很緊急不立刻處理不行。”


    淩嘉嘉沉默了一會兒。


    “那七夕……你能回來嗎?”抱著最後一絲期望,她問。


    蘇曲清遲疑了一下。“對不起,可能趕不回來了。”


    貝齒輕咬下唇,淩嘉嘉驀而背過身去。


    “如果、如果我希望就這一次,隻要一次就好,請你為我留下來呢?”


    沒有聲音,蘇曲清沉默了。


    他沉默得愈久,淩嘉嘉的失望也就愈徹底,她的心在流淚、她的心在哀歎,然後,她聽到他的回答。


    “對不起,或許我可以請大哥代替我去,不過他有九成九會拒絕,即使他答應了,這件事恐怕他也處理不了,除了我,這件事隻有義父有辦法處理,但我不可能請義父代替我去,是不是?所以,嘉嘉……”


    他的手自後輕輕搭上她的肩。


    “下回好嗎?下回你再做這種要求,我一定會為你留……”


    “倘若下回仍是除了你和上官伯父之外,其他人無能解決的事呢?”


    “……嘉嘉……”


    合上眼,“你走吧!”淩嘉嘉無力地說。


    “……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他走了。


    她知道,即使和他成了親,他們依然會是聚少離多,隻要他在上官家一天,他就擺脫不了這份恩,而她也必須忍受他為上官家無窮無盡的付出,犧牲他自己的自由、犧牲他自己的生活,甚至……


    犧牲她!


    惜惜一直躲在綠煙苑裏,因為討厭去碰到那種譴責的眼光。


    她又沒有錯!


    她親爹都可以扔了她,為什麽她一定要去救治那些她不想救治的人?


    她沒有錯!


    “慕容姑娘。”


    聞聲,惜惜立刻像隻刺蝟似的跳起來張牙舞爪,兩隻大眼睛更是盈滿戒備地瞪住蘇曲清,隨時準備對方要是敢對她不客氣或怎樣,她就要把全身的刺都免費奉送給對方,管保對方立刻變成一個大針包。


    “幹麽?你想來罵我嗎?告訴你,你沒有權利罵我,誰規定我一定要救人的?連我師傅都說隨我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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