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五分鍾的功夫,白君文就寫了滿滿一大張白紙,遞給俄國人:“拜托了。”


    “先說好了!”卡特琳娜搶著道:“如果不是真正優秀的曲子,是不能算數的。”


    白君文瞅了她一眼,沒吭聲,隻是對俄國人道:“您開始吧。”


    “好的,我很榮幸。”俄國人難得優雅了一把,單手撫胸對白君文鞠躬,然後退開幾步,拿起了舞台上的薩克斯,大聲道:“請欣賞,音樂大師白的薩克斯經典原創曲目,《回家》。”


    卡特琳娜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截,她注意到,俄國人還沒演奏就直接給這曲子加上了“經典”的標簽,在場的都是高手,都是能輕易看懂作品好壞的,那也就是說……


    經典是必然的,這首由夢境世界著名薩克斯名家肯尼.基演奏的曲目,甚至收入了華夏的人教版音樂教材,它在許多網站的經典薩克斯名曲排名中都排在第一的位置,這代表它幾乎是夢境世界中最好的薩克斯曲。


    薩克斯清亮悠揚的聲音從舞台上傳了出來。


    所有人都安靜的傾聽著,隻是臉上偶爾流露出讚歎的情緒來,施耐德微微眯眼聽了兩分鍾,就忍不住睜眼去看克裏斯蒂安和霍華德,正好那兩人也睜眼看過來,三人六目相對,都看到了彼此眼神裏的喜悅。


    成了!


    卡特琳娜也在聽,她原本是站著的,此時卻悄悄的坐了下去,旁邊的泰達米爾偷偷瞅了她一眼,略微帶著些同情。


    音樂停止,音樂大廳裏鴉雀無聲。


    俄國人把薩克斯放好,並沒有去理會白君文和卡特琳娜的賭約,他再次對白君文單手撫胸敬禮,誠懇的道:“很榮幸能夠成為第一個彈奏這首曲目的人,感謝您,白大師。”


    白君文微笑鞠躬對他道謝,目送他回到座位上,然後目光重新回到卡特琳娜身上,就變得銳利起來:“尊敬的女士,評價一下吧。”


    卡特琳娜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咬著牙齒一言不發。


    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她覺得自己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可是白君文用五分鍾時間寫出來的這首叫做《回家》的薩克斯曲……它不僅僅是優秀或者出色可以形容的,它是經典。


    是那種真真正正可以流傳千古,可以被排在曆史上薩克斯名曲前十的超級經典!


    “這首薩克斯曲的樂理應該也還算工整吧?”白君文問她:“是不是也不像是一氣嗬成的作品,而像是經過多次修改的作品?是不是……也像是施耐德老師提前送給我的?”


    卡特琳娜心裏滿是憋屈,她是真的不服氣,因為白君文說的沒錯,這首曲子太tmd工整了,怎麽聽都不像是剛剛創作出來的草稿,然而事實擺在眼前,不服不行。


    白君文剛才說過了,他是天才,一氣嗬成的作品就是能這麽工整——他這種說法其實絕大多數音樂人都是不肯相信的,然而當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麵前,大家即便再不願意承認,也隻能信了。


    卡特琳娜忽然暴怒起來,她站起來,對著所有人尖叫:“我就不信你們沒懷疑過他!”


    “他這種表現合理嗎?明明是不合理的!你們難道意識不到嗎?”卡特琳娜大聲道:“我有什麽錯?我隻是比你們的眼裏更容不得沙子,我隻是把所有的懷疑都說出來了而已,憑什麽要我一個人受罰?”


    她尖叫著:“我不服!這不是我的錯!是他……是他不講規矩!世界上不可能有他這種人!”


    白君文冷冷的看著她,一言不發。他心裏清楚,卡特琳娜說的是對的,自己的行為確實是不合理的,是犯規的,而其他音樂家……也確實曾經有過疑慮,或許到現在都沒能完全消失。


    然而他一點都不同情這個老女人,在他看來,這個老女人最大的錯誤不在於她的質疑,而在於她做事太偏激、太極端,太不給別人活路。


    無論我有沒有抄襲,我也罪不至死——是你咄咄逼人不給我活路,那就別怪我不給你活路。如果一定有一個人要完蛋,那當然是你完蛋!


    白君文並沒有再跟卡特琳娜多說一句話,他隻是默默的轉頭,重新走到了舞台正中央,這一次,他在自己最熟悉的鋼琴前坐了下來。


    “曾經有人說,我沒有足夠的人生感悟,不可能創作出主題深刻的交響曲,那麽今天,我幹脆一並證明一下,”白君文道:“如果你們一定要說,隻有自己親身經曆過的苦難才算是合理的感悟,那麽我就讓你們聽一聽我對自己前半生的感悟吧。”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卡特琳娜身邊的泰達米爾身上,微笑道:“你聽好了哦……不需要三年,我現在就可以拿出我的第四部交響曲,我還沒有完全創作出來,但是展示它的一部分給你們看還是沒問題的。它的名字叫……貧窮。”


    《白君文第四交響曲——貧窮》。


    或者說,《莫紮特第四十交響曲》。


    這是小屁孩成年之後創作出的最偉大的三部曲之一,也是莫紮特一生中的最後三部曲之一,那時候的莫紮特生活困難,體會到了極度貧窮的滋味,然而在無限的貧窮和憂慮中,他並沒有絕望,他在絕望中尋找生活的亮色,最終做出了這部包含著艱難困苦卻又隱隱透露著希望的經典作品,它並不是讓人絕望的寫實派,而是一步步接近浪漫派的作品。


    這部交響曲並沒有名字,可白君文卻給它加了個名字“貧窮”。很合理,也很合適。


    “我很早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我有一個姐姐,我們相依為命,”白君文閉上眼睛,雙手緩緩的放在琴鍵上,輕聲道:“我們過得很苦,很貧窮……姐姐為了我輟學去打工。因為她,我讀完了大學,因為她,我並沒有吃苦……我們是貧窮的,但是我們的精神是富裕的。”


    他的手在琴鍵上跳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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