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易一隻手攥住漢子的腳腕,另一隻手擋住衝過來的九斤,嗬斥道:“你們兩個都給我住手!”


    九斤這才看到是謝易,便乖乖地站住向後退了兩步,但雙眼血紅瞪著那人,喘著粗氣道:“官人,這是一個壞人……”


    那漢子聽到周圍人一片喝彩,覺得丟了麵子,又看九斤和來人認識,便想先下手為強,襲擊這個冒出來的幫手。既然右腳不能動,他於是左腿淩空而起踢向謝易。


    謝易鬆開抓他腳踝的手,右拳直接迎上漢子的左腳的腳底,“嘭”的一聲,那漢子像離弦的箭一樣飛了出去,摔出了十幾丈遠,他剛翻身站起,一個趔趄便單腿跪在地上,他的左腳麻木的沒有了知覺。


    “你調戲良家女子,當眾毆打我的家人,在臨安城內,天子腳下,竟也如此猖狂,難道就不怕王法嗎?”謝易慢慢走向那漢子,厲聲質問。


    “你……你們都是一夥的,栽贓陷害,血口噴人,我和你拚了!”那人憤怒至極,雙手用力撐地躍起撲向謝易,在空中一口氣打出十幾拳,拳帶風聲,拳如雨下。


    謝易聽那人說話口氣不對,忙向一側移動一步,右手快如閃電準確地擒住他的手腕,身子一轉,那人在空中不由自主被牽引著旋轉,在空中畫出個半圓後,隻是輕輕摔落在地上。


    “你先別急,能否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彼此誤會了?”謝易放緩了聲調,疑惑地問那漢子。


    那漢子也會武藝,知道謝易手下留情,不然這位官人第一拳就會廢掉他的左腿,剛才如果謝易帶動他的身體偏離方向後撒手不管,自己的頭一定會狠狠撞向牆壁,後果不堪設想。


    漢子此時已經認栽,他站起身指著青黛道:“你問問她,我何曾調戲過她?”


    謝易回頭嚴厲地看著青黛,小姑娘嚇得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謝易不耐煩地喝道:“青黛,你老實回話,不許撒謊。”


    青黛隻好小聲嘟囔道:“我要吃糖脆梅和望口消,可店家隻剩一份,這個人非要跟我搶,爭吵起來,我氣急了才那麽說……本來以為嚇跑他就算了,誰知道九斤認真了,結果……”


    “胡鬧!你和九斤先回去跪在院子裏,等我回去執行家法。”謝易氣得臉都發紅。青黛和九斤自知理虧,不敢回嘴,隻好低頭耷腦地溜出人群。


    雖然生氣,但謝易還要忙不迭給那漢子賠禮道歉。誰知那漢子突然當街跪倒:“官人,我這輩子從未見過像您這樣的武藝,我算是開眼了。請收我為徒吧,師父……”


    那人剛要磕頭,謝易忙攔住他道:“且慢!你先起來,你叫什麽,哪裏人士,為何想學武藝?”


    那人不肯起來,依舊跪著答道:“小人名叫華齊,福建汀州人,曾在南少林習武半載,因家母去世,回家守孝三年。因無其他技能,生活日益窘迫,隻好賣掉祖產到臨安準備從軍,本來想既可以報效國家,也能建功立業博取功名。怎奈臨安城內的禁軍不收我,可我也沒錢再走,無可奈何被困在臨安。今天我剛賣了點自己采摘的草藥,本打算給我的女兒買點糖脆梅,不成想出了這檔子事。”


    謝易將他扶起道:“你若想多學點槍棒武藝,我可以給你指點一二,但我根基尚淺,何德何能敢稱師父收徒?今日都是我管教不嚴,才有了這樣的誤會,請明天到我家裏做客,一來向你致歉,二來,你從軍的事情我可以幫你從中引薦。”


    華齊大喜,還要再拜,但謝易絕不再受,拿出口袋裏僅有的十幾個銅錢塞進他的手中,告訴華齊自己的住址後,便匆匆返回家中。


    推開院門就看到青黛和九斤跪在院中,白蘇、連翹和赤芍都躲在牆根下遠遠地看著。


    謝易未發一語,怒氣衝衝地哼了一聲走進正房。


    青黛的心瞬間被揪起,她在應家有應萱袒護沒有挨過打,但她見過仆人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場麵。想著等一會就要輪上自己挨打,她禁不住渾身哆嗦體似篩糠。


    應萱已經知道事情原委,她氣得訓斥青黛半天,但十幾年的朝夕相處,她們感情頗深,現在如何下得去手打青黛。


    謝易氣哼哼走進屋裏,應萱馬上站起來,驚慌失措地看著自己的夫婿。她真怕謝易盛怒之下,一時失手會把青黛打死。


    當看到謝易摘下牆上的馬鞭,應萱嚇得兩腿一軟跪倒在地,抱著謝易的腿哭出了聲:“請官人手下留情,都是奴家管教不嚴,觸犯家規都是奴家的錯,官人要責罰,還是先責罰奴家吧。”


    “你要代她受過,好啊,我先教訓教訓你。去把門關上,脫掉衣服跪好!”謝易怒喝一聲,應萱渾身一激靈,嚇得腦子一片空白,聽話地關上房門,顫抖著準備寬衣解帶。


    謝易一把按住了應萱的手,衝她笑著搖搖頭,順手把馬鞭在空中一揮,“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應萱馬上明白了謝易的用意,才放下心來。她剛想說話,謝易又向她搖搖頭,扔掉馬鞭,溫柔地將應萱摟入懷中,低聲道:“莫怕,隻有這樣,才能讓那個刁蠻的惹事精長點記性。”


    應萱抹了抹眼淚,撒嬌地搖動著身子低聲答:“官人生起氣來太嚇人了,以後千萬別這樣對奴家。”


    但這一聲鞭響嚇得院內的青黛嚎啕大哭,她跪爬著到了正房門前大喊:“爹爹莫打娘親,她身子骨弱,經不得打,都是奴婢的錯,奴婢再也不敢了,爹爹快出來打我吧。”


    正當青黛眼淚鼻涕橫流的時候,房門打開,應萱走出房門,用手指狠狠點了一下青黛的腦門:“你個小蹄子知道怕了?這一次放過你,下一次仔細你的皮。快去洗漱一下,我們馬上還要趕路去楊府呢。”


    青黛一時沒明白過來味,眨著眼睛愣在那裏。


    看著她的狼狽相,應萱忍不住笑了。這一笑讓青黛終於醒悟,她抹了一把鼻涕爬起來,心有餘悸地說:“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爹娘,拿我們這些奴婢取笑,可嚇死我了。”


    應萱沒理她,徑直走到跪在院子裏的九斤麵前道:“你也長個心眼,都二十歲了,竟然讓一個小娘子耍的團團轉,快起來吧。”


    九斤沒動,依舊低著頭:“夫人,我……錯了,官人還生我的氣嗎?”


    真是一個實心眼,應萱歎口氣道:“官人沒生你的氣,隻是想讓你反省,遇到事要冷靜判斷是非,謀定而後動。九斤,還想不想留在謝家,如果想,就趕快起來吧。”


    九斤猛然抬頭驚喜地問:“官人要我留下來了?這可太好了,我一定聽官人和夫人的話。”說著,九斤艱難地爬起來,手捂著腰,一瘸一拐走回自己的房間。


    看來九斤傷的不輕,應萱叫來青黛,讓她幫九斤塗藥療傷。青黛馬上瞪大眼睛道:“娘親,你讓我給他塗藥?孟子有雲‘男女授受不親’啊。”


    應萱板著臉道:“孟子也說過,嫂子掉入河中,男人可以伸手拉她。此所謂‘權’也。今天九斤受傷都是因為你,讓你給他塗藥,此所謂‘罰’也。”


    青黛被噎的一時找不到說辭,氣哼哼地脖子一扭,嘟囔道:“我連爹爹都還沒伺候,憑什麽伺候他,我不幹。”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應萱愣在當場,她看著青黛心中暗想,莫非這個丫頭對官人起心動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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