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楊夫人帶來的二十個侍女從後花園出來,開始忙著向後院搬抬屏風、軟塌、香爐、古箏、佛像和餐具等物品,謝易站在一旁看的眼花繚亂,楊夫人出行真是好大氣派。


    華嬌忽然走來通稟,楊夫人發話,女眷就在後花園說話用飯,男子都不許進入。


    稟報完,華嬌剛準備走,王克己叫住她,一伸手,他的小廝心領神會,馬上遞到他手裏一盒胭脂。


    王克己柔聲道:“勞煩小娘子,幫我捎個東西給楊夫人,就說是你家老爺孝敬給她的。”說著又吩咐小廝取來準備好的一幅卷好的畫軸,和胭脂一起遞給了華嬌。


    華嬌看看王克己,又望向謝易,此時的謝易也沒了主張,他隻好衝華嬌點點頭。


    華嬌拿著畫軸和胭脂剛轉身,王克己又提醒她,胭脂是送給她用的,不要一起給了楊夫人。華嬌不由笑出了聲,把胭脂盒貼身藏好,道了聲謝就匆匆而去。


    謝易由衷地誇讚道:“王兄想的太周到了,從上到下幾乎每個人你都考慮在內,這套規矩在王兄手裏真是遊刃有餘啊。”接著又好奇地問:“那幅畫是什麽?好像王兄提前就有準備。”


    王克己笑道:“前天我去拜望幹娘,無意中聽到,她的佛堂裏缺了一張畫,昨天我托人重金收購了覺知法師親手所繪的‘達摩一葦渡江圖’,本來想今天晚上給她送去,但既然碰巧在這裏碰到了,幹脆就成人之美,以你的名義送給她吧。”


    謝易有些過意不去,他不好意思地說:“那是你要贈送的禮物,反而以我的名義送出去,這讓我說什麽好。”


    王克己不在意地搖手道:“建康之行暗藏凶險,我對付達官貴人尚可,但對付那些軍漢則無計可施,隻能仰仗謝兄傾力幫襯,不負皇恩,不辱使命。區區一幅畫相贈,又何足掛齒。”


    謝易深施一禮:“請放心,我自然會傾盡綿薄之力輔佐王兄達成使命。”


    忙活了一天,直到黃昏時分,楊夫人和王克己等人離開,謝易和應萱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謝易回屋歇了半晌,直到晚飯時應萱才回來。謝易奇怪地問這麽長時間去了哪裏,應萱笑嘻嘻地答道:“我和青黛、白蘇去地下庫房盤點今日所收禮品,還要登記造冊,所以回來就晚了。請官人查賬”說罷,把賬本雙手遞了過去。


    “無需看,你管著就行。”謝易推開賬本,安慰道:“快點吃飯吧,我的應管家。我知道今日花費巨大,明天我找殿帥哭窮,求他給我核銷點費用。”


    沒有理會謝易的安撫,應萱翻開賬本念道:“今日出七萬錢,入十萬貫錢,一千兩紋銀,金佛一對,春、冬服小綾各十匹,絹各二十匹,春羅一匹,冬綿五十兩。廚料、米六鬥,麵一石二鬥,白酒二升,糯酒二升……”


    謝易吃不下去飯了,他放下碗打斷了還在念的應萱,接過賬本看了看,驚奇地說:“怪不得隨楊夫人出行的馬車有那麽多,原來都是拉東西的。沒想到我還能掙三萬貫錢,這要是每月請楊夫人一次,我不就成了大財主了嗎?母也天隻!”


    在應萱身後的青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她製造的笑料,謝家上下都會用了。應萱咯咯地笑道:“楊夫人來就是為了送錢,人家殿帥對官人真是恩寵的很,這樣送錢,不顯山露水,巧妙得很呢。”


    有了這筆錢,家裏的經濟狀況一下子寬鬆了許多。謝易高興地吩咐華嬌叫上華齊和九斤,大家都落座一起喝酒吃飯。侍女們看著女主人沒敢動,直到應萱點了頭,所有人才忙著上餐具,上飯菜,謝家上下推杯換盞其樂融融。


    燭光掩映下,華嬌第一次沒有再偷瞄謝易,她的腦海裏都不斷閃現出的是風流瀟灑的王克己的影像。


    送走楊夫人後,她回屋打開胭脂盒,發現胭脂上麵有張字條。雖然她識字不多,但還是能勉強讀下來,那竟然是一首讓人臉紅的情詩!


    她的心狂跳不止,少女的心扉就這樣輕易被敲開。聽女主人說,王克己是官宦之後,他的爺爺就是當朝副宰相,家財萬貫,王克己才華橫溢,十七歲就進士及第,現在已經是四品的兵部侍郎,能被這樣的標致男子追求,華嬌真是陶醉不已。


    清晨,鳳凰山月岩。殿前司營禦教場。


    謝易看了看他麵前的五十名校尉,同樣魁梧的身材,全身戎裝,盔明甲亮,排列出來的隊形像刀砍斧剁一般的整齊,顯示出威嚴肅穆的皇家氣勢。


    這是訓練的第一天,謝易清楚,他必須第一時間證明,他是一個值得信任的指揮者。不然,是震懾不了這些驕傲的侍衛軍。


    “弟兄們,”謝易提高了嗓門,但依然麵帶微笑,“你們都是禁軍五大主力選拔出來加入侍衛馬軍和步軍的,你們都參加過對金作戰,個個勇冠三軍,武藝不凡,能親自護衛陛下和朝廷,更能說明你們就是我宋軍中的佼佼者,在這一點上我非常確信。”


    五十名校尉驕傲地挺著胸脯,他們對謝易的讚揚充滿自信,這位副監軍絕不是恭維,他說的句句是實情。


    “可是我隻有一點疑慮。多年的侍衛經曆,你們展示出的儀仗氣勢越來越好,但你們還會不會實戰了?麵對金兵,你們還能不能以一敵十?”謝易皺起眉詢問大家。


    所有校尉齊聲回答:“屬下仍能殺敵報國。”


    謝易從一旁的兵器架子上取下一把竹刀:“有決心是好事,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我從沒有加入過禁軍對敵作戰,但也想試一試諸位勇士的功夫究竟如何,有哪位勇士願意下場切磋一下?”


    所有校尉都沉默了,這位年輕人已經是他們的上司,掌握著他們的生死去留,誰敢真的和他比試呢?贏了,擔心副監軍惱羞成怒,日後報複。如果輸了,怎麽好意思繼續做皇家侍衛呢?


    謝易鼻子裏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你們是血性戰士,誰知道你們瞻前顧後,個個都像裙釵老婦,真讓我替你們汗顏。”


    聞聽此話,五十名校尉頓時麵露憤怒之色,有一個人在隊伍裏大喊:“副監軍,你敢不敢當眾發誓,你如果輸了,不會狹私報複我們?”


    謝易搖搖頭道:“我可以發誓,但我不願意發誓。我倒要看看,在你們眼裏是宋軍的榮譽重要,還是前途和性命更重要。”


    終於有人大喝一聲:“娘的,怕甚?末將願意和副監軍比試比試。”


    謝易看著挺身而出的校尉,點點頭問道:“不管輸贏,我都敬你是條好漢,你叫什麽?”


    那人筆直地站立,幾乎是大吼著回答:“末將疾如風,曾是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劉錡的屬下,參加過順昌之戰。經劉指揮使的舉薦,紹興十一年正月,正式入伍侍衛親軍步軍司。”


    謝易讚許道:“順昌之戰可稱為一場惡戰,最後能大獲全勝,劉指揮使功不可沒,你也算得上真英雄,去選擇自己的武器吧。”


    疾如風拿了環手竹刀,走回謝易麵前:“將軍想怎麽比試都行,我奉陪到底。”


    謝易看了看疾如風手裏的刀,提醒道:“你的刀不行,容易折斷,要不要再去換一把刀?”


    疾如風懷疑地看了看手裏的刀,搖頭道:“我們都一樣,我的刀如果容易斷,你的刀也好不到哪裏去。麵對金賊,即使沒有武器又怎麽樣,我照樣殺敵無數。”


    謝易微微張開雙臂,刀頭指向地麵,向疾如風開口道:“那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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