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沒有想到病歪歪的據說快死了的蕭雲夕會出現在這裏,李玉梅準備打人的手一頓,而一旁看熱鬧的張桂心也是一愣,林惜月則趁著張桂心愣神的瞬間,擠開她的身子,從廚房裏跑了出來,快步走到蕭天傲身旁,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緊緊的摟在自己懷裏低聲抽泣。


    這時蕭雲夕也跑到了自家娘親和哥哥身邊。她先是拉開蕭天傲捂著的小手,仔細看了看那紅腫的小臉,嘴唇抿的緊緊的,皺起的眉頭都快夾死蒼蠅了。


    雖然隻是皮肉之傷,沒有傷到牙齒,但是看著那張原本呆萌可愛的正太臉,變成了如今眼睛都被擠成一條縫的豬頭臉,蕭雲夕心中的怒火就噌噌噌的往上冒。


    “哎喲,這不是夕姐兒嗎?不是說病得很重一定要讓家裏拿錢請大夫嗎?跑得這麽精神看著不像啊?我說小姑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現在家裏什麽情況你不知道嗎?可不比以前還有上百畝土地的光景了,你再怎麽的,也不能讓小孩子裝病騙家裏的錢吧!”這時,一股陰陽怪氣的女聲大著嗓門嚷嚷道。


    原本還在愣神的李玉梅一聽見張桂心的話,立馬醒過神來。


    隻見她快速將手上的鞋子往地上一丟,屁股往地上一坐,一邊拍打著大腿,一邊大咧咧的罵起來:“都是一群黑心腸養不熟的白眼狼哦,當娘的讓女兒裝病騙家裏的錢,兒子還跑來偷雞蛋吃,那些雞蛋都是要賣了給家裏男丁教束脩的喲!就這樣被這個小雜種給偷吃了。


    嫁出去的女兒這麽多年帶著別人家的小崽子,吃家裏的,用家裏的,現在還要偷家裏的,這日子還怎麽過哦,我可憐的兒子哦,將來的狀元爺就快上不起學了,錢都要被外人騙光了,還想壞你的名聲哦,我可憐的兒哦~”


    蕭雲夕呆滯的看著李玉梅的表演,心中不停吐槽:你這是準備拿奧斯卡吧,這顛倒黑白功夫,杠杠的啊!


    “二嫂,你…。你怎麽能這麽說話,我們什麽時候騙家裏的錢了?夕兒直到昨天晚上還發著高燒呢,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她今天早上才剛醒過來,你說話可要憑良心啊,再說天兒也不會偷東西的,他說沒拿就是沒拿。”林惜月雖然平時性子軟綿,但是一涉及到自家的兩個孩子,立馬炸毛了。


    “喲~這怎麽衝我來了,我不是看夕姐兒現在好好的,臉色紅潤,精神抖擻的,跑得比我家玉美還快,不像重病的樣子嘛!再說了,這不是大嫂說傲哥兒偷東西的嘛,又不是我說的。”張桂心伸手虛扶了扶盤著的發髻,仍舊笑嗬嗬的說道,不過這話裏話外可不還是在說雲夕是裝病,順便還把矛頭轉到了李玉梅那裏。


    蕭雲夕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對這二舅母的做派無語至極,她現在用牆灰摸得黃黃的臉她也看得出紅潤?再說了,你算她喝了空間靈泉水變得白嫩嫩,但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瘦弱可不是立馬補得回來的。


    最多剛才一著急跑得快了點,但是因為擔心小正太天傲的傷勢她跑過來的時候絕對算不上精神抖擻,甚至還有點打飄,畢竟長期虧損的身體,機能一時半會也恢複不了多少,沒看她現在額頭出了一頭的汗,還氣喘籲籲嗎?


    蕭雲夕表示絕對不承認那一頭汗是因為聽見張桂心說的裝病時而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給疼的,至於氣喘籲籲當然也是裝的。


    畢竟一個大病初愈的人,一時反常還可以用情急之下爆發出了潛力這個理由來圓,你要是病剛好就立馬跟一個正常人一樣活蹦亂跳,那肯定是不正常的,蕭雲夕可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把她當小白鼠切片研究了。


    看來這個二舅母的心計可比大舅母強多了。剛才輕描淡寫幾句話就給了張桂心一個發作的機會,不但不用她自己出頭來對付林惜月,還可以順便坑一回李玉梅。


    誰都知道林惜月是林書和林秦氏從小疼到大的,雖然林秦氏在林書過世之後,因為要靠兒子養老的關係,為了不讓兒子和媳婦心裏不舒服,不敢再像過去那樣事事以林惜月為重,就算明知道兒子、媳婦私底下有使些小絆子為難林惜月,但是隻要不過分,她一般也不好說什麽。


    畢竟女兒是嫁出去過的,現在住在娘家,按時下人的觀念,本就有些不太合規矩。


    再說現在家裏的條件也不比從前,以前的上百畝良田雖說都還在家鄉,地契、房契什麽的都在,但是那裏是疫區,當年又死了那麽多人,沒人敢去種植,而他們怕招來麻煩也不敢回去。


    雖然當時逃出來的時候把家裏的銀錢都帶了出來,但是最值錢的還是那些田地和三進老宅,手中的現銀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多。


    到了宋泉村之後,落戶,置辦房產和田地,加上給林書看病、吃藥等等,幾乎把家裏的所有銀錢都花光了,就這樣,他們也隻是將三間正房和左右緊挨正房的一間廂房修成了青磚瓦房,其餘的兩間廂房和廚房,後園罩房,都還是黃泥牆茅草屋,田地也隻置辦起了二十畝,其中十四畝是水田,剩下的六畝都是旱地。


    和以前坐擁三進大宅,百畝良田的富貴生活,是完全沒有可比性的。


    林秦氏雖然有時也覺得女兒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但是想著家裏不比從前,日子過得緊吧了許多,林惜月又是個不會背後告狀的人,就算受了委屈也是自己一個人躲著哭,在林秦氏麵前從來不會說哥哥嫂嫂的不是。


    而且自從林書去世之後,林秦氏傷心過度,身體就不怎麽好了,於是將管家的權利暫時交給了長媳李玉梅,自己隻仍舊掌管著家裏的銀錢、房契、地契等財物。


    畢竟她年紀大了,雖說還沒有分家,但是按規矩以後她是跟著大兒子生活,李玉梅又是個在她麵前慣會裝的,時間久了,林秦氏也隻是以為是現在家裏條件不好,女兒比以前勞累了才那麽憔悴。


    畢竟,林惜月以前在家是幾乎不用幹任何活,當大小姐養的,就是嫁人之後也過的是有丫鬟伺候的少奶奶生活。


    現在人手不夠在家卻要輪流燒飯,洗衣什麽的,更何況還要照顧兩個四歲的小孩子,人會憔悴也正常。


    至於她現在越來越差的衣著,李玉梅在林秦氏麵前的解釋是這是林惜月自己願意,她畢竟是個寡婦,以前那些上好的衣料衣服是不能穿出去的,那樣於名聲不好,對兩個小的也有影響,穿衣打扮要素淨,最好是穿布衣。


    林秦氏想想也是這麽回事,這個年代的人對名聲尤其看重,特別是寡婦,如果穿得好點,打扮得漂亮點,就會被人說不安分,當然,如果準備改嫁的,又另當別論,但是仍然會被人議論,名聲肯定會不太好聽。


    至於後來林惜月的衣服都變成了打著大大小小補丁的破舊衣裳,而且幾乎不出門了,李玉梅又在林秦氏麵前解釋,說以前給林惜月說過買些布料做新衣,但林惜月體恤家裏銀錢緊張,自己又要給孩子他爹守節,不用置辦新衣,也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拒絕了。


    林秦氏對於大兒媳的話,並沒有全信,而是事後找來林惜月求證,但當時林惜月是個包子性子,不願意娘親因為自己和嫂子鬧矛盾,就順著大嫂的話承認了下來。


    時間久了,林秦氏也習慣了現在林惜月的穿衣打扮。而實際上,林惜月當初逃難帶出來的那些好點的衣服首飾,早就被李玉梅和張桂心找各種借口“借”走了,而她雖然明白這個“借”肯定是要不回來的,但是考慮到自己現在住在娘家,還要依靠哥哥嫂嫂幫忙養大兩個孩子,也就順水推舟的借出去了。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以前對她還算客氣的哥哥嫂嫂,在發現從她身上再也榨不出油水之後,對她的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僅讓她幹的活多了,穿得差了,還經常吃不飽飯,平時背著林秦氏,還是時不時對她一陣冷嘲熱諷,說她是個喪門星,克死了相公,又克了整個村子,甚至連林書的死也說是被她克的。


    到去年林家文從軍走後,林秦氏身子愈發不好,基本不出屋子,一般都是在正房左廂房炕上躺著,李玉梅和張桂心早就不滿林惜月三母子住在正房的右廂房,於是找了個借口,將他們趕去了後院低矮潮濕的罩房。


    林秦氏發現後,私底下問過林惜月,是不是嫂子們欺負她,趕她出去的。


    看著母親花白的頭發,因為生病而消瘦的身子,林惜月隻好強顏歡笑的解釋是因為孩子們大了,太吵鬧,會影響林秦氏養病,才主動搬到後院去的。


    林秦氏聽後,打量了女兒好一會兒,才無奈的歎了口氣,不再提這事。


    至於林惜月母子原本住的正房,不久,就讓李玉梅以自己的長子林玉謹是林家長子嫡孫,又年紀漸大,快要說親為由,霸占去了。將打著同樣心思卻沒有成功的張桂心氣得差點咬碎銀牙。


    總之,他們就是想通過這些手段讓林惜月自己受不了提出分出去單過,這樣就再也不用養著他們娘三。


    畢竟有林秦氏在,他們還不敢直接把林惜月三人趕出去,到時候林秦氏一個不孝壓下來,他們也沒有好果子吃。


    這個年代的人,如果被長輩告不孝,那可是要坐牢的,連帶著自己的子女都要受影響,兒子沒法考科舉,女兒也不好說親。


    今天張桂心就是抓住了廚房丟東西這件事挑起李玉梅的怒火,讓她對林惜月和蕭天傲出手。


    看著坐在地上不停咒罵林惜月一家三口的李玉梅,張桂心輕蔑的撇撇嘴。就是一個隻知道撒潑打滾的蠢貨。


    她可是知道蕭天傲口中的三表哥,也就是李玉梅的二兒子林玉慎是什麽德性,八歲了還就隻知道在村裏攆雞做狗,跑廚房偷吃的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李玉梅有時仗著自己管家的便利甚至還會偷偷給自己兒子留些好吃的讓他躲在廚房吃獨食。


    這讓張桂心更加嫉妒憤懣,畢竟有時候她想找李玉梅單獨要個雞蛋給自己的兒子林玉言補補,李玉梅總是找各種借口搪塞推辭,過後還常常擺起當家大嫂的姿態訓她一頓。


    也就李玉梅自己覺得自己兒子這些做派是什麽聰明啦,比別家的小孩厲害啦,如果讀書就肯定可以考上秀才,甚至舉人、狀元什麽的,又自大又愚蠢。這不,在上個月硬是仗著長房長媳的身份撒潑耍賴的從家裏公中的銀錢裏又拿出二兩銀子,將林玉慎送去了私塾。


    這樣一來,家裏三個男孫都上了私塾,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在其他莊戶人家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林書以前畢竟是個秀才老爺,祖上也出了許多讀書人,家裏也算是半個書香人家,對於送家裏的孫子讀書一事,林秦氏也是十分讚成的。


    林書的三個兒子也都是從小讀書,隻是大兒子林家棟和二兒子林家梁實在不是讀書的料,也心不在此,混了幾年私塾後,連個童生都沒考上,就回家當起了二世祖,當然,田地什麽的還是會種的,畢竟他們家還是莊戶人家,田地又多,以後這些都是要他們繼承。


    唯一一個念書好的林家文又一心尚武,他會用心念書也是希望將來可以成為一名儒將,所以除了花了一小部分心思學習文人必須學習的東西外,大部分的心思還是用在苦讀各種兵書和學習武藝上。


    誰知還未學成就遇上了那場瘟疫,後來林書又去世,在給林書守完三年孝期後,趁著朝廷征兵,毅然離家進入了夢寐以求的軍營,當了一名小兵。


    但是今天李玉梅和林惜月在廚房這麽一鬧,肯定會驚動老太太。看李玉梅今天這架勢,勢必是想把事情鬧大。


    也難怪,畢竟現在林玉慎也上了私塾,以後是要考科舉的,要是傳出他有偷盜的行為,那絕對是一大汙點,別說考科舉了,私塾可能都念不成了。這是李氏絕對不能忍受的,她花了這麽多心思才將林玉慎送去讀書,是絕對不希望看見他被趕出私塾的。


    所以,她今天是鐵了心要把這汙水潑到蕭天傲身上了。就算不成功,也要把林玉慎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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