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他被販賣到黑水城,瘦骨嶙峋,受盡了折磨,在奄奄一息的時候被扔到了臭水溝中。死亡已經開始慢慢攀上他的全身,他努力的想睜開眼,看這黑暗的世界最後一眼。


    眼皮顫顫悠悠的睜開一條縫,光亮湧進來,也是那樣一個背影,在他的視線裏慢慢變大,一直看了十年。


    八年前,她被父母遺棄,一路踉踉蹌蹌走進了黑水城。饑寒交迫,雪花飛舞,她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上,眼睛被風雪掩埋。等她再睜開眼,手裏多了一條肉幹,也是這樣一個背影,擋住了黑水城中的風雪,給予了她最初的溫暖。


    臧天涯依舊沒有回頭,他又從背上的箭袋裏取出一支箭,緩緩的搭在弓弦上。


    “老子讓你們走就抓緊走,還反了你們了!”


    說完,箭如奔雷,激射而去。


    他的眉心滴落一枚血珠,身軀搖動了半分。


    “走”臧天涯從嘴巴中擠出最後一個字,這一個字有無奈,有釋然,更多的是解脫。


    見此情形,剩下的傭兵們三三兩兩,四散消失在茫茫黑霧之中。


    黑翼骨雕嘎嘎叫了兩聲,它蹲坐在粗壯的樹幹上,沒有理會散去的傭兵,反而用一種奇特的眼神打量著眼前的瘦小身影。


    從臧天涯額頭擠出的血珠並沒有落在地上,它停在臧天涯的胸前,散發著詭異的光芒。臧天涯手中的鐵弓似乎也受到了影響,一道道紋絡從鐵弓中央往外延伸,如同一隻隻觸角,紮進了臧天涯的身體之中。


    挽弓,搭箭,拉弦,黑鐵箭頭上纏繞著一層紅光。


    鬆手,黑霧中一道紅光閃過,如火龍飛舞。


    箭過無聲,黑翼骨雕在拉弦的瞬間便撐開布滿骨刺的羽翼擋在了腦袋前。


    “轟隆”一聲巨響,黑翼骨雕身下的樹幹炸的粉碎,它也被巨大的破壞力所波及,雖然用羽翼遮擋了大部分,但依舊崩掉了幾縷羽毛。


    在與鐵弓傭兵團的戰鬥中,黑翼骨雕第一次受傷。


    臧天涯不為所動,手中鐵箭不斷射出,黑霧中一道道紅光劃過,天空中也爆發出了陣陣轟鳴。


    砰,一聲悶響,天空中的黑翼骨雕躲閃不及,被纏繞著血色紅光的黑鐵箭射穿腦袋,炸成了碎片。


    哐當,一聲脆響,鐵弓從臧天涯手中脫落,伴隨著血珠的墜落,臧天涯宛若幹屍的幹癟身軀也如同落葉般倒下。


    血珠墜到地麵,滴溜溜的轉起來,一道氣旋將臧天涯的軀體包裹起來,隱約可見濃鬱到臨近液體流淌的黑色霧氣。


    臧天涯緊閉的眼眸猛然張開,黑暗一閃而過,又緩緩閉上,徹底沒了氣息。


    黑霧慢慢的攀上臧天涯以及黑翼骨雕的軀體,將一切染成純粹的黑。


    墨雲山起風了,一股股的烈風將黑霧驅趕向山脈深處,伴隨著黑霧的散去,山石、樹木甚至連空氣都變得活泛起來。


    往年,墨雲山黑霧起的詭異,沒有絲毫的預兆便噴湧而出,就像巨人吐出的一口氣,眨眼間便彌漫了整片天空。


    今年,墨雲山卻處處透著反常,先不說那變異的妖獸,就是這黑霧籠罩的時間也大大縮短了,從曾經的幾個月變成了現在的幾天。


    墨雲山北側的一處山坡上,陳肖心有所感,抬頭望著天空。


    一縷縷的黑霧從他的頭頂飄過,向著山脈深處的某地聚集,然後消失不見。


    蔚藍色的天空重新映入了眼簾,久違的陽光傾灑而下,陳肖揉了揉眼睛,若有所思。


    霓鳯將一塊焦黑的樹皮扔到陳肖頭上。


    “陳肖,黑骨林到了嗎”


    陳肖瞅了一眼手中的地圖,慢吞吞的說道:“跨過前邊的這處山坡應該就是黑骨林了”


    “這麽說快了”


    陳肖點了點頭。


    “那還不快走”霓鳯又扔過來一截樹幹。


    陳肖歪頭躲過,眼睛瞥了一眼,嘴裏小聲嘀咕了幾句。


    “霸道”


    一行三人,江流月沉默,眼神不時飄向墨雲山深處。


    沿著崎嶇的山路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地勢陡然上升,出現了一片絕壁。


    絕壁之上,黑壓壓的一片樹林,沒有樹葉,樹幹呈現出骨質的光澤,正是神秘地圖中所標注的黑翼骨雕棲息地—黑骨林。


    在黑水城傭兵們的口口相傳中,黑骨林是一片險地。


    不是因為它那陡峭的地形,而是因為黑骨林生長著一片人人談虎色變的妖樹,黑骨樹。


    黑骨樹是墨雲山獨有的神秘產物,雖然形似參天之木,但卻不長一片樹葉,通體樹幹黝黑曲折,宛若人骨,顧取名黑骨樹。


    尋常樹木吸納朝霧晨露,靈根神木則是蘊養天地精華,這黑骨樹卻要食鮮血骨肉。


    一物生一物,伴隨著黑骨樹的出現,黑翼骨雕也開始遊離在黑骨林之中。


    兩者之間,存在著一種奇妙的共生關係。


    黑骨樹要食鮮血,但它紮根青岩之中,寸步難移,誘惑獵物的重任便落在了黑翼骨雕身上。


    一般來說,每一顆黑骨樹都會擁有一隻專屬自己的黑翼骨雕。每天清晨,黑翼骨雕振翅翱翔,巡遊墨雲山,傍晚便集體歸來,將捕獲到的獵物掛到黑骨樹的枝幹上。


    一夜之間,獵物便隻剩下了外表皮毛包裹住的一層,內部血肉早被黑骨樹吸食幹淨。


    同樣的,它會在樹冠上生成一些黑色的汁液,黑翼骨雕便以此吸食為生。


    某些時刻,黑翼骨雕會集體外出狩獵,它們分工明確,將一些大型的食草類妖獸驅趕到黑骨林中,任由黑骨樹吸食,妖獸臨死前的悲鳴,黑骨樹吸食血肉的饕餮景象,堪稱墨雲山一大“盛景。”


    曾經,有傭兵目睹,當場癲狂發瘋,修養了數月才堪堪保存住了性命。


    由此可見,黑骨林該是怎樣的一副深淵景象,血腥遮天,屍橫遍野,黑骨樹肆意的向天空延伸,無數的枝幹上掛著僅剩一層皮的妖獸幹屍,成群的黑翼骨雕聒噪的叫著。


    與想象中不同,眼前的黑骨林雖然不用於尋常樹林的鬱鬱蔥蔥,但也和傭兵們口中所敘述的大相徑庭。


    少了黑翼骨雕的盤旋黑翼,少了妖獸幹屍的掛滿枝幹,剩下的隻是一地的安靜。


    安靜的詭異,仿佛那一片黑壓壓的骨質森林變了沒有溫度的軀體,讓人不禁打了個冷顫。


    陳肖將手中的地圖收了起來,來到峭壁邊上,將眼睛睜大,希望發現黑骨林中隱藏的蛛絲馬跡。


    但他終究不是目力神人,可隔百裏窺物,等待他的不過是一眼幹澀和黑骨林模糊的重影。


    倒是霓鳯顯得直接些,不顧陳肖的勸阻,霓鳯縱身攀上了峭壁間,身影隱沒在了黑骨林中。


    見狀,陳肖和江流月便不再猶豫,紛紛進入了黑骨林中。


    在這裏,陽光被枝幹阻擋,光亮變成了一種瑩瑩的黑色光澤。


    霓鳯蹲在一處黑骨樹下,手上拿著一枚狹長的黑色骨質,長五寸,似黑色尖刀。


    陳肖迎了過去,問道:“霓鳯姐,有什麽發現嗎?”


    霓鳯將手中的黑色骨質在陳肖眼前晃了晃,說道:“陳肖,你看這是什麽?”


    陳肖將黑色骨質拿了過來,入手冰涼,表麵密集的排列著一些類似牙齒的凸起。


    “這不會是黑翼骨雕的嘴巴吧?”


    陳肖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對,你說的沒錯,根據相關記載中的描述,這確實是黑翼骨雕的嘴巴,但是我現在疑惑的是為什麽會有黑翼骨雕的嘴巴”霓鳯用手指了指地麵,繼續說道:‘你們看,這裏就是我撿到黑翼骨雕嘴巴的地方,書裏記載黑翼骨雕在自然狀態下並不會留下任何身體的部位,因為它們與黑骨樹的特殊關係,它們在將死之時會將自己掛在黑骨樹幹上,最終變成養分。也就是說,除非人為的捕捉,野生狀態下根本不會出現黑翼骨雕的遺骨’


    “霓鳯姐,那黑翼骨雕外出捕食的時候被別的妖獸擊殺,那不就存在遺骨了嗎?”陳肖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霓鳯搖了搖頭說道:“這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忘了,黑翼骨雕如果脫離黑骨林時間太長,它們的軀體就會逐漸風化,徹底消失,所以你說的這種情況根本不存在”


    “那傭兵們怎麽捕捉黑翼骨雕?將他們帶出墨雲山不就逐漸風化了嗎?”


    “陳肖,我說你最近怎麽跟江木頭一樣蠢了,你好好看看傭兵工會給的狩獵守則”霓鳯搖了搖頭,用無藥可救的眼神看著陳肖和江流月兩個人。


    陳肖麵色一滯,他看了看江流月,發現他神色平靜,對霓鳯的話語無動於衷,就像一顆人形的黑骨樹長在那裏。


    “狩獵手冊?什麽手冊”


    “哎”霓鳯歎了一口氣:“傭兵工會作為天武大陸上的強盛組織,對於發布的任務,他們會製定一些相應的手冊,特別是捕獵妖獸的任務,危險性比較大,他們就會注明妖獸的習性等相關信息,便於傭兵團進行狩獵並減少傷亡。”


    陳肖一拍腦袋,:‘嘿,霓鳯姐,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接傭兵任務的時候是有一本小冊子,當時太急,沒注意就塞到了靈戒中,我拿出來看看’


    說完,陳肖並從靈戒中取出一本巴掌大小的書冊,證明印著傭兵工會的紋章和狩獵手冊四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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