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正在大快朵頤,聽他問,也就順口說著。


    “我是個孤兒,父母不知道是誰。想來你也有所感覺,我不是尋常女子,畢竟尋常女子哪裏有那麽好的身手。”


    笙歌咽下了嘴裏的東西,接著開口,“我小時候就被大哥撿回去,那裏有很多跟我差不多的孩子,大哥說會教我們學東西,給我們一口飯吃。我手裏不幹淨,從小就是。”


    笙歌伸出了手指,十指修長白淨,她笑了笑。


    “這雙手在七歲的時候就染了人血,還是曾經與我共睡一榻的同伴。這上麵,敵人的,同伴的,野獸的,還有很多很多,總之它就一直泡在血腥裏麵。然而它淪為如此處境的原因千奇百怪,比如說為了一口飯,一塊肉亦或者一口水。讓我從鬼門關來去多次。”


    笙歌低著頭邊吃邊說,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納蘭澤靜靜的聽著她說。


    “怎麽不說話?嚇到了?”


    “沒有,隻是覺得你可能比我更慘。”


    笙歌嗤了一聲,不認同。


    “我有容安護著,我雖見過黑暗,但是我心裏有光。”


    納蘭澤這句話情真意切,可是聽在笙歌耳朵裏麵隻覺得中二至極。不過這番對比倒是對比出了高低。


    笙歌突然說,“我突然又覺得我比你慘多了。”話出口突然反應過來,笑了“我們這是在比誰更慘麽?”


    “看情況,大概是的。”納蘭澤微笑著接了一句。


    “那誰贏了?”


    “……你贏了!”


    兩人相視一笑,心裏卻並不覺得快樂,這樣的輸贏到底是沒什麽意思。


    納蘭澤心裏有些心疼,對於笙歌的以前他就算知道也是無能為力,過去的事情說給現在的人聽,那也隻是一個故事了。


    他把麵前的肉食往笙歌麵前推了推,有些打趣,“既然你現在是我的愛妃了,以後我的肉也給你吃。”


    笙歌說那麽多並不是想要討誰同情憐憫,不過是突然見納蘭澤想起過去,情緒低落。所以下意識的露出自己的傷口去取悅納蘭澤。


    笙歌的意思很明白,世界上比你更艱難的人比比皆是,所以也沒什麽好抱怨的。


    納蘭澤自是明白,所以對於她自揭傷口的行為又是一陣的心疼。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在外麵演恩愛夫妻演太多的影響,他的目光越來越長時間的會停留在笙歌身上。


    這個女人淡漠孤傲,像是一團濃霧,抓不到,卻是迷惑人心。


    納蘭澤分肉的話出口的自然,可是袖袍裏麵的手不自覺的抓緊了,他怕笙歌開口拒絕。被餓過的人都有護食心態,笙歌比他更有體會,她應該能懂他的心思吧。


    事實是笙歌手裏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滯,不過她反應迅速,倒也沒讓納蘭澤看出了她一瞬間的心跳錯亂。


    納蘭澤猜的沒錯,笙歌自然知道對於知道視食物為生命的人來說,願與你分食這份感情的沉重。


    笙歌沉默的時間太久,久到納蘭澤以為她沒有聽到,他又鼓起勇氣準備再說一遍,“笙歌……”


    “我不願意。”笙歌開口打斷了他再次想要說出口的話,怕她說的不明白,她又重複了一遍,“我不願意跟你一起分食。”


    “……這,這樣啊。”


    納蘭澤有些無措的幹笑了兩聲,半天沒想到要如何接下去,還是笙歌再次開口才緩解了這份尷尬。


    “聽說年關過後有一場春狩獵。”


    話題轉的雖然有些快,可是卻讓納蘭澤從尷尬裏麵給解救出來,兩人仿佛剛剛的一幕沒有發生過。


    “對,沒錯,這是每年都有的活動。”


    “我可以跟著去麽?以前隻是聽過也沒有真的看到過……”


    “可以”笙歌話還沒說完,納蘭澤已經打斷了她的話,“你是皇子妃,算是皇家人,你要去沒人敢攔著你。”


    “皇子妃身份還真好用。”


    “是啊,所以風雲寨有什麽好的。”


    納蘭澤本想著旁敲側擊,哪知道一時接順嘴了,就直接蹦出了這句話,話一出口他就驚恐的看向笙歌。


    笙歌本來聞言心裏有幾分怪異,可是一抬頭就看到納蘭澤有些後怕表情的看著她,也就笑了。


    “風雲寨是沒有這裏有趣,可同時也沒有這裏那麽多規矩啊。”


    “……”


    行吧,是他片麵了。可是他現在對麵前的人上了心,即使沒有愛到骨子深處,也是不想要輕易將人放走的。


    “你今晚有些奇怪。”


    笙歌看到人有幾分沮喪的表情直言不諱,納蘭澤被她看出情緒,索性破罐子破摔似的,“是有些奇怪。”


    笙歌疑惑“嗯?”


    “我總感覺我的母妃與皇帝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什麽意思?”笙歌有些不明白,納蘭澤話題轉的有些摸不著頭腦也就算了,可是這又是什麽問題?隨後想起那隻長命鎖,笙歌掏了出來,“是因為這個想到的麽?”


    “對”納蘭澤點頭道,“是有一部分這樣的原因,但是我直覺告訴我不簡單。”


    笙歌“……”


    聽了半天本以為能聽到點皇室秘辛,哪知道突然聽了這麽一句,笙歌看著麵前的納蘭澤忍住了將拳頭送過去的衝動。


    納蘭澤看她眼睛一眨不眨的就盯著他,心裏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我是真的感覺到了。”


    “……”笙歌終於移開了眼睛,“還不算傻。”


    “嗯?”納蘭澤本就是突然想要逗弄人一下,也順帶著把自己的猜想說出來,可是笙歌這句話接的反而像是暴露了什麽。


    “我說你還不算太傻。”笙歌放下了筷子,接著說,“還記得你跟我蜀安第一次相遇的時候麽?”


    納蘭澤“……”


    臉色瞬間黑了下來,想起當時他受傷然後手無縛雞之力被一個女人擼去做壓寨夫人的狼狽,納蘭澤都要以為這話題是笙歌故意提起看他笑話的了。


    笙歌以前不知道為什麽一提起這件事他就黑臉。不過現在倒也明白不少,當即表明清白,“我是要說正事的。”


    “……說!”


    “那次被你帶回來的刺客好像對你殺意並不深,甚至有些刻意露出破綻給你……”


    “胡言亂語!”納蘭澤聞言立馬打斷,這簡直荒唐,“若是真的想要放我走,沒什麽我會身受重傷?”


    “……”還不是因為你實力不濟,笙歌這句話堵嗓子眼裏,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說。


    納蘭澤初見時的確是有些身手,可到底沒有多少實戰經驗,所以在別人刻意放水給他的時候,他哪裏能知道。


    除此外,當初被搶上山的事情他都能記恨良久,說不定她此時說了實話更是該惱羞成怒。


    斟酌了一番,笙歌終於找出了留納蘭澤一份體麵的說辭,“大概是因為你寡不敵眾。”


    “……”納蘭澤被說的心裏滿意,可卻還是繃著臉。


    “接著你方才說的話說下去。”他但是想看看到底有些什麽被他忽略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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