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莫名其妙出現的人扔在了破廟裏麵,剛開始的時候,謝永棠雖然心有恐懼,但卻想著,秀女失蹤,總會有人來尋,可是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她終於認清了現實。


    男人留下的包裹有銀子也有衣物,甚至還有一盒胭脂。


    謝永棠想要回京都,可是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輾轉多日才花了銀子找到個願意載她一程的馬車。


    路途中她聽了很多傳言。


    聽說京都亂了,聽說那個第一世家的家主謝什麽的造反了,也聽說他逃走了。


    謝永棠一介女子在外,一路擔驚受怕,聽著這些消息的時候喜憂參半,她希望謝念慈遭到報應,但是她更加希望謝念慈能撐的久些,她多想自己解決了他。


    謝永棠的確得償所願了,在回京途中遇上了蓬頭垢麵的謝念慈,謝念慈正被人四處搜捕,他摸花了臉,打散了頭發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躲在牆角,抖抖嗖嗖好不猥瑣。


    他還是沒有離謝府太遠,他心念著這偌大的基業,他舍不得離開,更不甘心離開。


    謝永棠到了謝府蒙了臉,謝府已經被貼了封條,罪臣之府無人敢多做停留,正因為如此,往日裏輝煌氣派的宅子人去樓空,長時間沒有打理顯得髒亂且蕭條。


    謝永棠停了腳看著這一切隻覺得物是人非,還有些唏噓,她對謝府從來沒有多大的歸屬感,不過是母親所在處即是家,後來申虞蘭去了後,她便沒了家。


    謝念慈看清楚突兀停留的女人的時候眼神一亮,也沒有來得及想為什麽身為秀女本該待在太廟的閨女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此就撲了上去。


    “永棠,永棠我是爹爹啊,我是你爹爹啊!”


    謝念慈有些激動的語無倫次,拽著謝永棠的手像是鐵鉗一般,他有些瘋狂。


    對了,他還有女兒,貌美無雙,才情逼人的女兒啊!他還能東山再起的啊!


    謝永棠被突然竄出來的乞丐嚇了一跳,剛要叫人便聽到了他的話再一細看時候,謝永棠唇角突然微不可見的揚了下。


    “父親,真的是你,你怎麽成了這幅樣子?”


    謝永棠看著謝念慈如今落魄的樣子很想大笑,她話裏的譏誚掩蓋不住。


    謝念慈許是太過激動,還沉浸在自己靠著女兒東山再起的幻想中,非但沒發現他麵前的女兒眼裏的譏諷,還以為謝永棠這話滿是關懷。


    “此事說來話長,這裏人多眼雜,我們換個地方為父再與你詳說。”


    謝念慈說著話也不顧謝永棠願意與否便拉著人錯身進了一個巷子。


    謝永棠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死死拉著自己的手也不掙脫,還配合著他一起走了進去,嘴角惡意的笑在謝念慈身後悄悄的揚起。


    “噗——”剛一錯開人,謝念慈便被人一刀貫穿了xiong口,他手裏還拉著謝永棠的手,他有些不可思議的低頭看了眼貫穿到前麵的匕首。


    “嗯……呃……”謝永棠將手從他手中拽了出來,匕首利索的一拔便將人推到在地。


    “你……”謝念慈瞪大了眼睛,滿眼的憤怒跟不可置信快要溢出眼眶。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是你欠我母親的!”這是謝永棠跟謝念慈最後說的一句話。


    謝念慈死不瞑目!


    謝永棠手裏還拽著滴著血的匕首,她看著地上已經沒了氣息的人扯了扯嘴角想笑,可她怎麽也笑不出來。


    母親,女兒給你報仇了,你看到了麽?


    “哐當”一聲,匕首掉到了地上,驚醒了有些魔怔的謝永棠,她退後了兩步,嘴裏喃喃道,“殺人償命,殺人就該償命,死了好,死了就清淨了!”


    身穿黑袍的男人沒想到還能遇上她,且還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她臉上糊著淚,一下哭一下笑,旁邊躺了那謝念慈的屍體,有些駭人。


    謝永棠被帶回了那個破廟,男人本來並不想要個拖累,可當他正準備走人的時候,許是經曆了大喜大悲,謝永棠突然昏了過去,男人到底還是沒有放任她不管。


    謝永棠醒來的第一瞬間看到的還是當初看的的夜空,仿佛回到了她被莫名其妙綁走的那一夜,她挺直了躺在枯草上麵,旁邊依舊是火柴的劈啪聲。


    “你可以殺我了。”


    謝永棠語氣格外平靜,像是說一件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事情。她昏迷前的最後一絲意識看到了當初綁她的那個隻露出了眼睛的男人。


    突然的聲音響起,男人加柴的動作一頓,隨後道,“我說過我不殺你。”


    “我殺人了!”似是沒有聽進他的話謝永棠接著開口,“也算是個罪大惡極的人了,殺了我你算是為民除害,也算你功德一件。”


    男人嗤了聲,同樣也道,“我也殺人了,也同樣算個禍害,若殺了你為民除害,可不可以算作功過相抵?”


    “……”謝永棠一時無言。


    破廟並不擋風,森冷的風鑽了進來,火苗搖搖晃晃。


    謝永棠轉頭看他,沉默良久後突然開口,“我能看看你長什麽樣子麽?聽說看了殺人凶手的長相就會被殺。”


    “……”男人突然無言,不再理她,就像上次一樣扔出個包袱來給她,“你若是實在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便去找佛祖懺悔吧。”


    “你又要走?”謝永棠看著包袱突然不著邊的問道。


    男人看了她一眼,道,“我說了,我殺了人,我得逃命去。”


    “……”謝永棠沒了聲,男人以為她終於止住了好奇心的時候,她突然從懷裏掏出了一個胭脂。


    “這是你的。”


    男人看著那盒胭脂目光深遠,隨後回了神,“送你了。”


    “別人不要的?”


    “她?她用不著我給的東西。”男人轉了身不想多說,他道,“天亮了就離開吧,佛前待著你心裏罪惡感會少些。”


    “那你呢?”


    “我?”男人自嘲的笑了聲,“我做的事情我從來都沒覺得罪過。”


    第二日,剛一天明,男人塞了兩個包子給她,“留著路上吃,還是老樣子,你好自為之。”


    男人拍了拍衣擺轉身要走,從始至終就沒有露過眼睛以外的其他麵容。


    謝永棠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袖擺,急急開口,“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你沒必要知道。”


    “可我想知道。”謝永棠看著他,“咱們都殺了人,佛祖麵前我也替你多懺悔幾遍。”


    男人想要笑她的天真,可是看著她的眼睛卻半句嘲笑的話也說不出來,他說,“隨你!”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了麽?”


    “……陳軒!”


    謝永棠最終當真出了家,當初伺候申虞蘭的丫鬟春櫻勸她,謝念慈那是罪有應得,所以才不得好死。


    謝永棠看著春櫻,聽著她的話心裏流淌過了暖意。


    “姑姑,我保住了你,我已經很開心了,我心中有結,得讓佛祖多教導些時日,這也全當未母親祈福,還有,我答應了人,幫他一同懺悔。”


    話已至此,春櫻多勸無用,自己下了山去。


    謝永棠到底沒有狡了發,她脫了華服珠釵,束了發穿了素袍,持一杆掃帚低著頭仔細的掃著鮮少人來的院子,甚少言語。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青絲成白發,一生耗盡,守在廟庵寸步不離。


    陳軒二字,餘生再也不曾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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