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得門來,李平安想到剛剛的情景,也是搖頭失笑。


    他當然沒打算幫建寧公主出宮,就隻是口頭上應付一下而已。


    因為這算是他正兒八經的第一日以內侍衛的身份,所以他還得去問一問自己要做什麽、能做什麽。


    那些滿人侍衛肯定是不會理睬他的,哪怕他才在康熙麵前大出風頭,但是兩邊的身份天然就有對立,玩不到一塊兒去,他隻能再找昨天才有過交流的一個同為五品帶刀的漢人侍衛,名字叫做塗峰的。


    這家夥能夠在漢人侍衛中脫穎而出,肯定是有實力和特長的,即便他昨日對李平安的時候態度有些諂媚,李平安也不認為光憑著會討好人就能夠讓他獲得這麽高的身份,畢竟連滿桂都在之前大內比武的時候輸給了一個滿人侍衛之後,失去了能夠晉升五品的機會,目前隻是大內侍衛中最低的六品。


    塗峰看到他有事情找上門來,竟然也很高興,對於他的問題更是來者不拒,十分熱情地為他介紹起了他們這些禦前侍衛平常的工作。


    相比於大部分普通的侍衛,動不動就是巡邏、站崗值勤,他們的任務就是隨時隨地聽候皇帝的調遣,也就是說皇帝想到你要用到你的時候必須要在場;至於其餘大部分時候,則是看日程安排,畢竟皇上就算沒有特別的調用,也肯定需要有一些侍衛到跟前去隨時護駕。


    不過這種能夠時常見到皇帝的任務,基本都被侍衛處安排給了滿人侍衛,皇帝也默許了這樣的安排,他們這些漢人侍衛就隻能想想罷了。


    李平安本來以為昨日康熙才大肆讚賞過自己,今天應該也會下令將自己調到眼前去看看,近距離觀察觀察、親近親近嘛,所謂禮賢下士,不都是這麽開始的麽,不過現實顯然並沒有這樣。


    塗峰知道的多一些,就說道:“皇上雖然對遊悍你的武勇很讚賞,但他需要的不隻是一個侍衛,所以他得把你扔到這裏來看看你是否能夠和其他人合得來。若這個過程中你表現出了什麽不滿,又或者有個更受寵信的人說了你的壞話,那你的處境可就難了。”


    所以說這一點也很讓人犯難,李平安昨天隻是表現的抗打一些,而不是能夠壓著鼇拜打,作為當事人的鼇拜心裏可能會疑惑、會懷疑,但是旁觀者大多卻看不太出來,又或者就算有些人看出了什麽,但是鼇拜“滿洲第一勇士”的名頭太唬人,不管在場的滿人漢人都不會願意去相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侍衛居然能夠單挑得過鼇拜。


    康熙也會如此想,那麽他自然就得要看一看李平安放在侍衛中,與其他人的關係如何,這關係到將來要圍攻鼇拜的話,默契配合的問題。


    李平安想了想,又好奇道:“皇帝難道不會自己親眼來看看?”


    塗峰嘿然道:“這便是癡想了,皇上日理萬機,哪有那麽多時間來理會一個小小侍衛。何況他也不可能事無巨細都會去過問,總得容得下邊人一些發揮的空間,所以將你放養在這裏,再聽聽別人的回報,知道你表現如何便是了。若是覺得你不錯,那將你調過去看看,再有其他重用也不遲。”


    李平安點點頭,但也知道事情不隻是對方說得這麽簡單。


    康熙的考量肯定是多方麵的,尤其現在是在對付鼇拜的關鍵時刻,他一方麵要積蓄力量,另一方麵又不能夠將自己的意圖表露得太明顯,所以自己這個將來一定能夠用得著的“肉”,他肯定也得放一段時間,然後悄悄地用。


    更不用說自己的冒頭其實很突兀,他肯定也得安排人去細細查一下自己的底細,李平安甚至想到了藏在自己屋子裏的建寧公主,這要是在自己不在的時候剛好有人跑到自己屋子裏去翻查,然後發現了她……


    “其實啊,我覺得你壓根不用擔心。你既然已經在皇上那邊掛了名,而且那可是滿洲第一勇士啊,你能抗住他那麽久,一定也讓皇上印象深刻,絕對忘不了你。而那些滿人侍衛雖然許多家世尊榮、目高於頂,但他們在皇帝與鼇拜爭鬥的時候多半是兩不偏幫,更不會在這時候跑來得罪你。我們這些漢人侍衛呢,更覺得你是出頭的新希望,說不定我們漢人侍衛中第一個侍衛統領就要落在了你的身上,更不會和你為難。所以隻要你自己沒有出什麽差錯,這段時間肯定是能夠平平安安度過去的。到時候啊,隻要等著皇帝召見就可以了。”


    李平安聽得隻能是心中苦笑,別的問題都不大,但要他這樣“安分守己”地待著,顯然是不可能的。


    看來這大內帶刀侍衛的身份除了讓自己出入稍微自由、距離內宮也更加近了點兒,就沒有其他的好處了。


    目前看來,還是看韋小寶那邊的行動了,他應該比自己更能夠接觸到康熙。


    至於自己,或許找個機會去找一找那鼇拜比較可行?


    “不知道那鼇少保,現在何處?”


    “在乾清宮的偏殿,這是皇上在以示恩寵了。不過昨晚咱們這兒許多人都被調過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皇上應該也有些擔心吧。”塗峰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本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趕緊勸說道:“你昨日雖然抗住了鼇少保,但是皇上當麵,他未必出了全力,沒有皇上的命令,也不能再去招惹他,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李平安故意摸著胸口道:“當然不會那麽做啦,我到現在胸口還有些疼,就算想也是有心無力了。”


    塗峰點點頭,又道:“鼇少保也不會在宮中久待,估計早膳過後就會離宮了。放心,你雖然折了他的麵子,但是在這行宮中,他也不敢亂來,不能拿你怎麽樣的。”


    李平安不置可否,一邊想著事兒一邊告別了塗峰。


    他現在是“待命”的狀態,所以要不要離開一會兒他有些猶豫,萬一康熙突然召見,卻發現他沒在,那不就完蛋了?


    結果這還正好了,剛從塗峰處出來沒多久,他居然就碰上了剛還想著的韋小寶了。


    說起來韋小寶跟他一樣,也是昨晚上剛“搬家”,到了新的居處,成了一位光榮的隨侍小太監。


    和李平安不一樣的是,韋小寶一來就直接安排到了康熙的乾清宮中,就在寢殿附近活動,而且不用等候召見,因為他本來就是自由出入、隨時伺候的。


    康熙看來對韋小寶是真地寵信,相比於滿人侍衛、漢人侍衛,在內侍、太監中,這種劃分淡漠到可以忽略不計,包括康熙本人都不是很在意。


    而且大概是因為親政前的經曆,讓他對於內侍這個群體向來充滿了好感,韋小寶這個“誌同道合”的小夥伴當然也深得他的信重。


    也不知道之前那些一起摔跤的經曆是不是在兩人中間發展出了某種哲學,反正康熙對韋小寶的親近都有些不科學了,連韋小寶自己都有些詫異。


    其實這應該還是之前在隱瞞身份的時候,康熙自以為韋小寶沒有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這種時候他的一切表現都被歸為了真實性情,而這就是康熙最喜歡看到的,尤其是那種有一個可以信任、可以無所顧忌的玩伴的感覺,也是他很久沒有過的了。


    不過暴露身份以後,他們兩個自然是會不到過去了,韋小寶就算能演,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樣肆無忌憚,這樣束手束腳的感覺讓康熙看得很不舒服,於是在早上小小的伺候了一下之後,他就馬上讓韋小寶“不舒服”去休息了。


    韋小寶自然也樂得如此,而且他更巴不得自己有多餘的時間,能夠做其他的事情。


    對於突然撞上李平安,他也感覺很意外,不過兩人誰也沒有表露出來,互相給了對方一個眼色之後,就若無其事地擦肩而過。


    然後過了不久,兩人在旁邊一個花園裏“偶遇”,接著李平安拉著韋小寶進了角落。


    “你方才是去服侍康熙了?”


    韋小寶斜著身子挑著眉毛,誇張道:“你能不能不要用服侍這樣的詞語,讓我以為好像我跟他發生了什麽關係一樣、我已經鄭重地說明過了,我還是一個完整的男人,喜歡的當然也隻能是女人。”


    李平安翻了個白眼,搖著食指說道:“別那麽敏感行不行,回答我的問題。”


    “額……是。”


    “康熙現在在做什麽?”


    韋小寶道:“他又在那個藏書樓,找那個什麽什麽、什麽什麽經。”


    “四十二章經……”


    “啊對,四十二章經,就是你們、海大富也都要找的那個四十二章經。”


    “他已經找了多久了?按你所說,你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在找了,現在還沒找到?”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久了還在找,反正我每次見到他也基本就是在那個藏書樓裏麵。”


    李平安好奇道:“那你怎麽被趕出來了?”


    “嗬,什麽叫被趕出來?”韋小寶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後神情一變,木著一張臉道:“是啊,我被趕出來了。哎,我就問你,如果在一個皇帝麵前,我還能和他稱兄道弟,那我能活多久?”


    李平安不由笑了笑,不管這韋小寶人品怎麽樣,他的頭腦是真的很清楚、眼睛也很毒辣。


    康熙這種就叫做矯情,別人礙於他的身份沒法和他正常相處他有意見,真要是繼續沒大沒小,他可能就要覺得對方大不敬準備殺人了。


    簡而言之,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這對於一朝天子來說更是如此。


    注意到旁邊有一隊侍衛巡邏經過,李平安趕緊扯著韋小寶往裏麵靠了一點,然後壓低聲音問道:“那你出來做什麽,又要跑回海公公那裏?”


    韋小寶道:“我這不是記著你給我安排的任務嘛,皇上這邊還不方便動手,我要先去太後那裏看看。”


    “這麽說,你確定太後也跟著來了行宮?”


    “這是海公公說地,我當然不知道真假,真是……不過他還說了今日太後可能不在宮中,而且他應該就在暗處看著我,到時候會幫我打掩護。”


    李平安心中一驚,跟著注意到韋小寶嘴角翹起來了,便冷哼道:“行啊,知道拿海公公出來壓我。就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又想著拿我去壓那位海公公啊?”


    韋小寶立刻陪笑道:“李大俠您可真會開玩笑,我騙誰也不敢騙您啊,這真是海大富說地。”


    李平安卻搖搖頭,道:“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反正從方才到現在,我都沒有察覺到暗中有人。若那位海公公真的跟在你身後,我不會察覺不到。”


    之前在淨身房的時候就算是相遇過一次了,李平安對於那海大富的實力也有了一個評估。


    他當時藏身暗處,其實並沒有竭力隱藏自己的身形,隻是將氣息壓低,而那海大富卻沒有什麽異常,應該也是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如此海大富的實力比之陳近南,當是低上一籌。


    雖然他那“化骨綿掌”李平安想起來也覺得有些驚悚,但老實說,這招厲害是厲害,但也得要能夠打在人身上,而很多時候實力高低的差距不在於攻擊力上,而是在於一方能夠擋得住躲得了,另一方卻隻能被動挨打,前者就是李平安自己,後者就是海大富了。


    韋小寶聽李平安這麽說,立刻苦了臉,說道:“這麽說,那他就是故意騙我的了,若是早知如此,我肯定不會想去那個太後寢宮的。”


    李平安也想到了這一點,微微一笑道:“沒事,你就當是不知道,我和你一起去。有我在,你應該能夠放心了吧?”


    韋小寶暗自撇撇嘴,心想你在的話,我才更不放心,誰知道什麽時候就被你坑了。


    若說海大富坑他還隻是用騙的方式,李平安坑他那就是直接坑沒商量了。


    李平安自不知道韋小寶心中想法,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拉著他就往外走:“咱們快去快回,我這邊不能走開太久。你在前麵走著,我會在你後麵暗中跟隨。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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