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這個……”苗人縫想著剛剛看到的,卻又不太敢確定自己的判斷是不是正確,便有些猶豫,“既然將軍決議如此,那便讓將軍上去看看。


    “不過我等稍後就得走,這裏河道狹小,更不知道哪裏能找到合適的停泊處,上去了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下來了。”


    如果要停船,那肯定得找到一個合適的碼頭,不過這方圓數裏範圍內都不存在這樣的地方。


    實際上按照他們本意,也不一定就要到碼頭才能停,能找到一塊合適的空地就夠了。


    但麵對官府的人,肯定不能這麽說。


    事實上苗人縫還是想要讓鼇拜自己“知難而退”,他沒弄明白剛剛看到的那位李公子到底想讓自己幹什麽,一直指著船上,難道是想讓自己把這位將軍帶上去?


    鼇拜揚起頭哈哈大笑道:“老夫縱橫沙場幾十年,這區區河上,怎能難得到我?不過……”


    苗人縫心中一緊,他知道自己是沒法阻止對方了,這位將軍鐵了心要上船,他若再推拒,那不僅是不給臉,還惹人生疑,但沒想到對方似乎還要再生什麽幺蛾子。


    卻沒想到鼇拜頭一轉,對著側方說道:“比起老夫,這幾位密宗高僧,以前可是連船都沒見過。他們都是老夫的貴客,也是我大清的盟友,既然機會難得,也隨老夫一同上去長長見識。”


    鼇拜剛剛就暗中給師弟們打了招呼,此時正好一群喇嘛肅穆地走到了眾人的眼前來。


    看他們臉上神情,寶相莊嚴,不知道的還真會當他們是什麽得道高僧。


    對於密宗禪宗,外界自然很難分清,不過也知道喇嘛一樣是和尚,戴僧帽著僧袍,隻是與中原人認知中大多不同,很有異域特色。


    而眼前這些皮膚黝黑且粗糙,一看便是常年暴曬太陽,但眼睛卻都很有神,更是走路帶風,讓苗人縫這個武功平平的人都能夠感覺到他們的壓迫力。


    這是一群高手!


    蒙元與大清是敵非友,所以這些應該是來自於藏傳密宗的人,據說清國很是在西南培植了一些勢力,專門用來給蒙元扯後腿。


    而同是密宗,在實力方麵,藏傳密宗和蒙古密宗的人同樣隱藏的很好,外人很少能夠遇到密宗高手,更不清楚他們的功法套路,但眼前這些毫無疑問都是。


    確認了這一點,讓苗人縫心中一凜,更是感覺到鼇拜的來者不善。


    說什麽隻是去長長見識,這是騙鬼的話,不管他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麽,都必然是對他們這邊產生了懷疑。


    這些人的氣勢都不加掩飾了,難道還能有什麽好意?


    但他不可能堅持著抗拒下去,找不到合適的借口,一味排斥隻會適得其反。


    而且這時候他又用眼角餘光去看李平安那邊,卻見他又做了一個手在胸前慢慢攥成拳頭的動作,而後又往船上指了指。


    轉運使心中一動,卻是突然想到了李平安之前在船上也有在自己麵前做過類似的動作,當時自己隻是好奇問了問,卻沒想到對方告訴自己,這動作是有特殊含義的,就是“我全都要”。


    那時候他隻覺得對方是在跟自己開玩笑,沒想到這個動作居然還有再見到的一天,還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那麽很顯然,其含義……


    “轉運使?!”


    知府的聲音陡然拔高,讓思維飄忽的苗人縫驚醒過來,再看鼇拜那邊,臉色陰沉顯然蘊含怒氣,但不知為何居然沒有發作。


    苗人縫連忙抬起袖子擦了擦冷汗,然後拱手道:“下官、下官是在斟酌風險,不過若是將軍一意如此,下官也不再勸,隻能盡力安排好,以保護將軍和知府大人周全。”


    那位知府對鼇拜的諂媚他又怎麽看不出來,鼇拜要上去他肯定也不會放過這種跟在身邊討好的機會,所以肯定也會跟著上船。


    鼇拜揮揮手,看起來也不計較這些,不過他卻蹙起了眉頭,似乎在思考另外的事情。


    原本他要上船是臨時起意,也是為了試探對方,而越看這位轉運使越值得可疑,再聯想到轉運使衙門有人在此中扮演的角色,即便看起來他的反應都很合理,卻也不得不讓人將其列入嫌疑。


    更主要的是,鼇拜直覺有些不妙。


    練武到了一定的程度,不僅是強身健體、五感敏銳,甚至還會產生一種玄而又玄的第六感,俗稱為直覺。


    鼇拜此時的直覺便告訴他,船上似有莫測危險。


    越是如此他越是要上船去看看,但肯定不能再是自己一個人去了——官府的人陪同在他看來跟自己一個人也沒什麽區別,隻有這群師弟的實力才值得他信任托付。


    本來他的打算是讓他們在旁邊做伏兵策應,關鍵時刻才好發揮效果,但要真的陷入危險,他們不在身邊的話,這耽擱的一點時間就可能產生很大的影響,所以幹脆帶上。


    至於這會不會引起對麵的反應,若他們真的問心無愧,還怕自己這邊怎麽樣?


    他雖然不懼冒險,卻不是一個純粹的莽夫,否則也不可能活到現在還活得這麽好了。


    在朝堂之上爭鬥,和在江湖中搏殺,肯定是不一樣的,鼇拜雖然未經曆過真正的江湖快意恩仇,卻也有所耳聞,當然是不會將自己置身險境。


    最主要的是,這裏人生地不熟,本來就很難讓他有安全感,行事周全些,總沒有壞處。


    苗人縫這邊一邊請他們上船,一邊又偷瞄了眼水麵上,卻發現李平安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心裏約莫有了底,自己這是猜對了對方的打算,恐怕他現在已經先一步上船上做安排去了。


    這樣倒是正好,做好埋伏,將他們引到船上去,若是有不妙便可立刻發力,將他們圍殺了。


    不過他心裏還有些發怵,畢竟鼇拜和他一幹師弟,實在太過唬人,還有那些官兵湊數,就算上去的人不會太多,但他們船上的可戰之人本身也沒多少,真打起來勝負猶未可知。


    最主要他不知道李平安實力如何,盡管平常看著很沉穩,但萬一這次就翻船了呢,若是他因為太年輕錯判了形勢,那豈不是要把他們所有人都拖累了?


    不過此時,他也隻能夠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早在之前檢查的時候,船上就已經往這邊放了一塊梯子,苗人縫他們剛剛也是從這梯子走下來的。


    不同於另一邊用的直接懸掛在船身上、還需要人去攀爬的梯子,這實際上是一塊長而寬的厚木板,因為本身配置的梯子不合適,短了些。


    至於高低倒不是問題,因為這岸邊本身就要高於河麵許多,幾乎快與船上平齊了,木板梯子一放,跟走平路也沒太大區別。


    當然肯定沒那麽踏實,不過鼇拜和師弟們哪裏會受這個影響,速度飛快一下子就走完了梯子上了船。


    倒是後麵的知府還在手下的攙扶下小心地向前,過了好久才走完。


    雖然這船看起來夠大,但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叫上去,所以知府也隻是帶上了二十幾個官兵,剩下的就在岸上隨著船的航行一起走。


    這也算是一個後備手段,萬一在船上真發生了什麽意外,他們雖然沒法立刻過來,但配備的弓射手就有發揮餘地了。


    雖說這地方肯定不如禁軍武備充沛,尤其在這邊界之地,為防武器泄露流出,對於武備有所限製,但以滿清一貫對武器的重視,卻也不算太差。


    火器之類地當然沒有,但是在弓弩手方麵,卻也勉強裝備了兩百人,被知府一次性全帶來了。


    畢竟鼇拜身份重要,他不敢有絲毫怠慢,就算最後什麽都沒有發生,跑這一趟能讓鼇拜看看他們鳳陽府的能力,也算達成了他的目的。


    而此時上了船的鼇拜卻是一眼看見了船上一群人排開了陣勢,看著像是在歡迎他們等待檢閱一般,但又有些不對。


    最主要的是,他們看過來的眼神,讓久經沙場的鼇拜覺得有些熟悉。


    那是一種敵對和仇視的眼神,而這在正常情形下,怎麽也不該出現在一艘官船上的人臉上。


    也就在這瞬間,這大船就仿佛早就做好了準備一般,連轉運使苗人縫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正式開拔。


    隻是大船的確很穩,啟航的時候也沒有太多震蕩,若不是後續的發展可能他們還察覺不到。


    與此同時就在船邊,在後方的官兵走完最後一個,而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原本看起來是在梯子的這一頭看顧梯子的那兩個平平無奇的漢子,卻是一起上去將那塊木板往下麵一推,直接推到了水下。


    而後前後周圍所有船上之前“等待”著的人,除了少數幾個,在此時都刷的取出了自己的武器,刀劍鏗然聲響徹一片。


    這一係列變故都在頃刻間發生,別說是鼇拜等人了,就算是苗人縫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按照他的想法,請鼇拜他們上來看一看,轉幾圈,若是他們沒有進一步威逼的舉動,說不定就可以這樣平穩的到合適的地方再把他們送下去。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那李平安居然如此“莽撞”。


    還有,兩位當家不是也在船上麽,他們怎麽居然沒有勸阻李公子?


    他又哪裏知道,兩位當家在從李平安那裏得知要上船的是鼇拜之後,都不用李平安再解釋,他們自己就果斷定下了要伏擊對方的決定。


    鼇拜早就是天地會必殺的目標之一,以前不好動手也沒有好機會,現在可是大好的機會擺在麵前,沒有道理放過。


    至於鼇拜與康熙針鋒相對,放著他可以坐山觀虎鬥,這種考慮他們都沒想過。


    當麵對天地會的時候,清廷不管內部如何,立場都是一致的,難道他們還得幫敵人做一個篩選作區分?


    何況經過這一次之後,天地會很可能會有大變化,要麽選擇蟄伏,要麽就是大麵積退出清國,不管是哪一種,他們行事的時候都不需要再抱有什麽顧慮了。


    李平安這時卻是站了出來,望著鼇拜,臉上帶著奇妙的笑容,說道:“好久不見了,鼇少保?”


    船上本來燈火不明,不過在官兵們到來後,那些火把漸漸將對麵那些人的臉孔照出來,所以鼇拜才能看清他們的神情。


    不過剛剛李平安混在人群中,又恢複了不做掩飾的光頭造型,鼇拜一時間也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此時他直接走到了跟前,漸漸看清了他那張臉,熟悉的感覺浮上心頭,自變故發生後便臉色陰沉如水的鼇拜愣了片刻之後,才驚愕失聲道:“是你?!”


    對麵那人,卻不正是當初他在皇宮皇帝身邊見到的小小帶刀侍衛遊悍?


    他對李平安這張臉可謂是印象深刻,還一度想要招攬於他,畢竟能夠擊敗自己的親衛統領,還能與自己對招的侍衛,實在是少見,放在康熙那邊可惜了。


    隻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係列的事情,讓他漸漸拋諸腦後,怎麽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這種時候,碰到這樣一張熟悉的麵孔。


    而緊跟著,他立馬反應了過來,臉色也重新變得陰沉下來,“你也是‘紅花會’亂黨?”


    李平安淡淡道:“不錯,既然鼇少保都看到了,那我也沒有必要再裝了。”


    苗人縫早就見機跑到了他們旁邊來,聞言差點沒忍住翻白眼,心想你倒是真地裝一下啊,這下局麵要如何收拾,不打都不行了,但能打過麽?


    哪知道鼇拜審視了李平安兩眼之後,卻又突然開口道:“年紀不大,受人蒙蔽情有可原。隻要你迷途知返,老夫的手下,還能給你留一個位置。”


    李平安愣了一下,這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以為鼇拜頂多就再說幾句狠話就會衝過來,局麵變成這個樣子,這位鼇少保就算再自信,但也該是惱怒的,哪知道他居然到這份兒上了,還想著要招攬自己。


    要說他是怕了自己,那應該不至於,不說他還不清楚自己的實力,他那邊看起來也是實力雄厚,人數不少岸邊更有官兵協助,可以說占盡了優勢。


    那隻能說他這是真心地,但這更讓李平安覺得荒謬,荒謬得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鼇拜臉色一冷,冷笑道:“你在笑什麽?”


    有什麽好笑的?


    李平安依然不停的哈哈大笑道:“我是在笑,你居然還想要招攬我,自己過來送死,卻不自知?”


    話到最後,他臉色已變,隨著冷冽的語氣,而變得森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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