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溜十三招,馮鏜終於被府衙放歸。


    前後也不過就是幾日的工夫,茶樓裏倒是被打理得好好的。雖然還沒有掛匾,但是已經開始營業了。馮鏜走進來的時候,看到有客人在。三三兩兩,但到底有些人氣兒。


    站在門口迎客的夥計見有人走進來,且有些氣度,便一溜小跑跟著馮鏜的腳步,態度極為殷勤的招呼他,“這位客官,您是要隻喝茶,還是要用膳?樓上有雅間,清靜。樓下大堂人多點兒,熱鬧。您看您是樓上看看,還是在樓下坐?”


    馮鏜的目光繞著大堂轉了一圈,身前的傷口又開始叫囂著疼了起來。他問,“你們掌櫃呢?”


    夥計明顯愣了一下,隨後賠笑說:“我們掌櫃有些忙,您有什麽事情吩咐小的也是一樣的!不行的話,您什麽事情?小的替您傳一句?您先找個位置坐下,別站著等啊!”


    馮鏜轉過頭,衝那夥計一笑,重複道:“你們掌櫃呢?”


    夥計終於感覺到不對勁兒了,他愣了下,下意識地朝後麵院子那頭看了一眼。馮鏜徑自朝前走,夥計跟在後麵攔,“客官!您不能進去,不能進去!那後麵不是待客的!就連我們都……”


    和後院相連的門口,一個錦衣衛站在那,門神一樣。


    看到馮鏜,他立馬眼神一亮,躬身行禮,稱呼說:“馮爺!您可回來了!”


    馮鏜回頭衝那驚呆了的夥計笑了笑,又衝錦衣衛點了下頭,才進了後院。


    院子裏,兩個人正爭執不休。


    關梟扯著孫卯的衣服領子,孫卯用力拽也沒能拽開,氣得破口大罵。


    關梟嚷嚷,“我都上街打聽了!馮爺自進了大牢就受了刑!你這家夥眼睛裏就隻有錢錢錢!沒有馮爺能有你今天?不想著怎麽救人,整天劈裏啪啦翻你那破賬!你掙出座金山來也是該死的命!”


    孫卯反罵回去,“我好好做事有什麽錯!都像你這樣張牙舞爪就能救得了馮爺了?蠢貨!莽夫!你跳騰的厲害!什麽正事都沒見你做!也沒見你能把人救回來!”


    關梟手上一鬆勁兒,氣得一腳踢過去,“你少特麽挑!裝的像勤勉能幹似的,實際上狼心狗肺!馮爺吃你這套,我不吃你這套!有種你回去之後也這麽硬氣!馮爺要是出個一差二錯,看杜大人不活剮了你!”


    李淮原是背對著院門口看熱鬧的,感覺到背後兩道目光灼灼,猛一回頭,頓時驚了一跳,“馮爺!”


    氣鼓鼓的兩個人隨著這一聲同時卸下了氣,愣愣朝著這邊兒看過來。


    馮鏜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朝前走了兩步,“喲,這是……練著呢?”


    兩個人齊齊低下頭去,各自理虧,不敢言語。


    馮鏜朝李淮看過去,“我叫你看著,你就看成這樣?”


    李淮低頭說:“小人慚愧!”


    馮鏜皺皺眉,“你是該慚愧!”不想跟他們多做計較,馮鏜轉著眼神掃了一圈,問他,“唐跡呢?”


    李淮說:“關在屋裏了,他整日鬧著要出去,小人聽您的吩咐,不敢放他出去。”


    馮鏜點點頭,稍顯滿意,又問,“清流呢?”


    李淮為難的斟酌措辭。


    “嗯?”馮鏜挑眉看向他。


    李淮說:“冉公子非要出去找您,小人不敢阻攔,就派了兩個得用的人跟著去了。”


    “胡鬧!”馮鏜斥了他一句,朝著住處走過去。


    沒有人敢跟在他後麵惹人心煩,各自散開,給自己找事情做去了。


    冉清流回來的時候,天色都已經黑透了,他臉上帶著一路的風塵,眉頭緊鎖著進來。


    李淮見了他就連忙叫住他,“冉公子!”


    “怎麽了?”冉清流回過頭來,即便心情不好,他待人處事,總歸還是做不到率先不講禮貌。


    李淮說:“馮爺回來了,在後麵院子裏!看著心情不太好的樣子,飯還沒吃。”


    冉清流隻聽了前半句,拔腿就跑。


    房門咣的一聲被撞開,馮鏜躺在床上,傷口已經自己上了藥,本來都迷糊過去了,半夢半醒間,被冉清流這一下子驚醒了。


    “跑什麽?”馮鏜嘟囔了一句。


    冉清流猛撲過來,死死壓在馮鏜身上。


    馮鏜疼得呻吟出聲,冷汗霎時間冒出來。


    冉清流驚得連忙起身,看向馮鏜,“您……您怎麽了?”


    馮鏜強忍住傷口被壓至重新綻裂的劇烈疼痛,笑著安慰冉清流,“沒事兒,沒事兒,有點兒累了。”


    胸前溫熱的液體從紗布之下慢慢的溢出來,卻瞬間打碎了他的避重就輕。


    冉清流眼眶一紅,眼淚緊隨其後落下來。他小心翼翼地解開馮鏜上身的白色中衣,裏麵觸目驚心的包紮讓他甚至有些眩暈的感覺。


    馮鏜看不過眼,連忙安慰他,“我這不好好的嗎?哭什麽?再說了,你看我傷成這樣,要哭也該我哭才對啊!你哭什麽?行了行了,我又沒什麽大事兒,別哭了,好不好?”


    冉清流在馮鏜的勸慰下慢慢止住了哭聲,執拗的閉緊嘴巴,不肯說話了。自去找了傷藥過來,盡量輕之又輕的揭開被血浸透了的紗布,底下的鞭傷暴露在眼中,他鼻端一酸,卻還是強自把淚逼了回去。


    冉清流盡量輕之又輕的給馮鏜重新上藥包紮,比起馮鏜先前自己弄得,到底是要細致不少。馮鏜煙頭長長地呼出口氣,嘟囔道:“這傷倒是不白挨,終於讓我揪著馮兆先的弱點了。有了這一折,日後辦什麽事情都順暢。哎,對了,桌上有一幅字,你拿去找個刻匾額的店鋪,給我好生刻出來。那可是府尊大人的墨寶,你且小心著點兒!別弄壞了,知道不?”


    馮鏜說到這兒,冉清流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馮鏜不禁一愣,轉頭看向冉清流。隻見他嘟著嘴,低著頭,很不開心的模樣。


    馮鏜忍不住一笑,“你這又是怎麽了?嗯?誰欺負我們冉公子了?說,是誰?看你小師叔怎麽收拾他!”


    冉清流不接他的玩笑話,帶著哭腔低聲說:“您能照看好自己嗎?什麽東西值得您拿命去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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