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梟是一個比較聰明的人,具體表現為,在明確的感受到馮鏜對於他‘左顧右盼’的不滿之後,他當即就學會了收斂自己多餘的目光。


    近來,出出進進,他大多數時候都特意躲著冉清流。即便是偶然遇到,也表現出一副匆忙的樣子,不給他任何和自己交流的機會。而如果不小心被抓到空閑,聊上兩句,他也能夠把持住自己的嘴,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他心裏門兒清。


    而且,他還很會舉一反三。


    想一想,就連冉清流那麽親近的人,馮鏜都尚且不想讓他接觸到這方麵的事情,又何況是不相幹的人呢?


    關梟自己對於手頭上辦的事情,對任何除馮鏜之外的人,都是三緘其口。也同時經常教育下屬,也要跟自己一樣,做到對手頭的事情守口如瓶。對於違反這一條規矩的人,他處置起來毫不留情麵,也讓下屬變得愈發戰戰兢兢起來。


    看關梟如此的識時務,自然讓馮鏜對他的態度大為改觀。與此同時,話說少了,事情就做得多了,對於宋康春的監視,終於有了值得一聽的消息。


    “近日,小人派人嚴密監視宋康春,發現他最近都在忙著核查會稽縣下麵的戶頭,登記造冊。對於各村在上一次賑災之中的損失,還有百姓拿到手中的賑災款項,一一過問。會稽縣那邊似是已經聽到了風聲,最近頻繁派衙役下到村落,對下麵的鄉民加以恐嚇。隻不過,還並沒有什麽要對宋康春動作的跡象。”


    馮鏜聽了關梟的匯報,手指有節奏的輕輕叩著桌麵,思索了片刻之後,他說:“雖然現在還沒有動作,但是,既然伍端平已經注意到了宋康春的動作,那麽,相信,真正對他動手的時候也不會遠了。”


    關梟說:“百姓畢竟還是怕衙役的,受了威脅,就不太敢再說實話。宋康春怕是也已經感覺到了百姓越來越不配合他,但依舊我行我素。查到的東西,估計也開始真假難辨了。”


    馮鏜問,“那你覺得,既然查不到真東西,他一心一意在百姓中調查,還有什麽用?”


    關梟回答說:“所謂調查,想來無非就是要證明有問題,如果一旦確證了的確有冒賑嫌疑,並且有一定的明證,那麽,以陛下痛恨貪官的素來脾氣,想必會把伍端平直接拿下。到時候,就可以動刑嚴審了。而且,伍端平下獄之後,百姓不必再怕他,那自然也就會說出實情。”


    對於關梟的分析,馮鏜並不置評。


    關梟靜等了片刻,見馮鏜沒有說話,便說:“馮爺,另外,小人還查到那個丫鬟的身份了,她應該,不是丫鬟。”


    “哦?”馮鏜看向他,挑了下眉毛。


    關梟說:“額……也隻是推測而已。那丫鬟,實在不像是丫鬟。”


    馮鏜沒有追問,隻是定定的看著關梟。


    關梟隻得硬著頭皮,自己往下說,“小人之所以懷疑,原因有三。其一,宋康春從京城過來,雖然不是十分路遠,但畢竟是來做正事。而且,這事情還極有可能會遇到各種危險和突發狀況。隨身帶個丫鬟,實在是做什麽都不方便。而且,宋康春也沒有關於那方麵的極差風評,所以,應該沒有必要隨身帶丫鬟。”


    馮鏜收回目光,擺弄麵前的茶具,隨口吩咐,“說下去。”


    關梟繼續說:“其二,這丫鬟雖然平日裏在人前,給宋康春端茶倒水,伺候三餐,殷勤服侍,衣著看上去也極普通,確實像是丫鬟。但仔細看她的雙手,卻很細膩,並不像丫鬟能有的。而且,言談舉止,也並非是丫鬟能模仿的出來。乍一看,或許會被她蒙住。可看得久了,漸漸就發現,她非但不像是丫鬟,反而像是大戶人家的女兒。”


    “瞧瞧你那沒見過世麵的樣子!”馮鏜笑了一聲,對他說:“許是人家大戶人家的丫鬟,都那麽懂禮數呢!你當是你見過的那些土財主家的丫鬟嗎?就算是丫鬟,大戶人家裏頭,那幹粗活的和跟幹細活的,總歸還有區別呢!整天就端個茶、倒個水,能養出滿手繭子嗎?手指頭粗得頂人家兩根兒,那捏肩捶腿的時候,還有美嗎?”


    “是,您教訓得是。”關梟不敢跟他頂撞,先老實答應了,才解釋說,“這第三條,小人也不知可不可信,但總歸是一個方向,是小人聽下麵一個人提起的。他說,偶然間,聽到過一次,那姑娘喊宋康春‘爹’。不過就一聲,也可能是聽錯了。”


    “哦?”這倒是讓馮鏜感興趣了,那姑娘千裏迢迢帶在身邊,難不成真的是宋康春的女兒?


    馮鏜琢磨了片刻,越想就越覺得有可能!


    他吩咐關梟說:“不管是真是假,既然有這個可能,你去派人,就著這個點,給我查清楚。務必要搞清楚,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另外,這些日子,派你盯梢的人把宋康春給我看好了!伍端平那個家夥,是馮兆先的走狗。若是把他們逼急了,說不得要狗急跳牆的!我可不希望宋康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突然遇害,還指望著他炸出條大魚來呢!記著沒有?他要是出了事,你就陪著他一塊兒吧!”


    “是,小人記著了,斷不敢疏於職守。”關梟習慣了馮鏜時不時地敲打兩句,聽在耳朵裏,卻沒有太往心裏頭去,倒是還有一件事,他覺得應該一提,他說:“馮爺,近兩天,冉公子似是對小人做的事情尤為關注,總是旁敲側擊的問起,您看……”


    “甭理他。”馮鏜說,語氣果然驟然冷了下去,“他我還不知道嗎?也就那麽一會兒的興趣,等這個勁兒過去了,就不會再追著你問了。我下不了心管他,但你給我小心著點兒。萬一要是說漏了什麽讓他聽去了,平白生了事端。別的事情你盡可以給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冒,但這件事情,我可不跟你開玩笑的,出了問題,你別怪我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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