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縷光芒萬丈。


    大日破曉而來,將東方的天空照的通亮,又有光普照大地,將安靜一夜的小城喚醒。


    大日就像是信號,安靜一夜的小城慢慢沸騰起來。


    朱樵應該是第一批起來的人。


    朱樵今年十八歲,按照凡人而言,他是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可他依舊單身,身無長技,隻能去出賣體力,換取一二口糧。


    顧自己與自己的妹妹吃飯。


    九年了,他就這樣一點點的熬過來,從八歲就嚐遍了人間的苦辣。


    十八歲的他,看起來也不比自己十二歲的妹妹高多少。


    別人都嘲笑他是侏儒。


    但他有勁,要的工錢又少,也算不缺體力活,時不時的還能攢點錢下來,當做以後自己妹妹的嫁妝,為她找一個好人家。


    父母早逝,小城之外危險遍地,也就沒有了親戚往來,隻有兄妹二人相依為命。


    “漁兒,哥哥已經為你做好飯了,在鍋裏溫著,不要忘了吃。”


    朱樵的妹妹朱漁揉了揉還有些惺忪的雙眼,從被窩裏鑽出來,伸出雙手,道:“抱抱。”


    朱漁和衣而睡,家裏的被子薄,晚上睡覺也就不脫衣服了。


    “好,抱抱。”朱樵臉上浮出笑意,抱了抱朱漁,又刮了刮朱漁的鼻子,把朱漁逗得咯咯直笑,沒了睡意。


    “好了,吃飯去吧。”朱樵揉了揉朱漁的頭發,就去拿自己的東西要出去幹活。


    朱漁一下子從床上跳下,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走到自己的哥哥身前,道:“哥哥在外麵要小心啊!”


    朱樵走了,朱漁便站在門口的樹苗下看著哥哥遠走的背影。


    直到朱樵的身影看不見了,朱漁才蹦蹦跳跳的回家提些水澆灌小樹苗:“小樹快快長大啊,這樣哥哥就能一眼看見家了!”


    小女孩將水澆完,又提著桶往家裏跑,他們兄妹的家,很破爛,隻能遮擋風雨,家中也不過是一些別人不要的家具。


    朱漁美滋滋的吃著飯,雖然不過是一些清淡的菜,可朱漁吃的很開心,因為這是哥哥做的。


    朱樵是朱漁的天,是她的一切,她的一生可以說是朱樵一點點壘起來的。


    生活累垮了朱樵的身子。朱樵長得很低,但他將朱漁保護的很好,讓朱漁一直在他的天地裏開心的活著。


    等朱漁吃完飯,走到門外探頭探腦,發現沒人才出一口氣,從家中隱蔽處找出女紅。


    朱樵不讓朱漁幹活,但是朱漁偷偷的幹,找些女紅的活,將賺的錢藏起來,以後給自己的哥哥找媳婦。


    她已經攢了一兩銀子了,再過些年頭,家中越來越好,何愁嫂子不到家?


    朱漁的臉上洋溢著,很純真,美好,她漸漸入了神,嘴中哼著不成調的曲,沒有發現朱樵就站在門外。


    朱樵有一個東西沒拿,正要回來拿東西,瞧見了這一幕。他拿了東西悄悄地退去,沒有驚擾到朱漁。


    “侏儒,你這一上午都沒精打采的,咋啦?”同工有人問他:“莫不是想媳婦了?”


    “哈哈!”其他人大笑起來。


    朱樵也勉強笑了起來,眾人散去,他找上剛才那人問道:“你以前說有快速賺錢的,叫骰子,賺錢嗎?”


    他一直老老實實的,沒有知識,隻靠出賣體力,起早貪黑,對其他東西確實隻知不多。


    那人驚起的看著朱樵,一排大腿,叫道:“沒想到今日你算是開竅了!”


    “那東西可賺錢了!”


    “若是賺了,一夜就能在城中買棟房子!”


    朱樵不信:“怎會有這麽賺錢的行當?莫不是坑人?”


    那人佯怒,叫道:“你我同工多年,我還能騙你不成?今天晚上我就帶你漲漲見識!”


    朱樵將信將疑,卻是答應下來,卻沒有想到若真掙錢,他們豈會是同工?


    夜幕降臨,朱漁在門口翹首以待,家裏的飯菜都熱了兩回,哥哥還是沒回來,這可讓朱漁著急壞了。


    好在,朱樵回來了。


    朱樵將朱漁哄睡後,看著朱漁手指上淺淺的針眼,又看見她臉上淺淺的笑,終於下定了決心。


    今晚,十八歲的‘侏儒’朱樵,終於知道了什麽叫揮金如土,什麽叫一夜買它一棟房!


    “妹妹,你放心,哥哥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朱樵下定決心,高興的睡去。


    翌日傍晚,朱樵罕見的提回家一隻燒雞。


    朱漁大驚,被朱樵搪塞回來,讓朱漁放心,當晚兄妹吃的滿嘴是油。


    又一日,朱樵提著一隻烤鴨回來。


    再一日…


    隻是朱樵的性子越來越怪,朱漁以為是哥哥累的,對朱樵更加關心。


    她憧憬著,自己與哥哥的日子越來越好,自己為哥哥找一個好嫂嫂。


    直到有一天,哥哥不再提著東西回來,反而日漸憔悴,直到他與一群中年男子一同進院。


    “明明說好的抵債五十兩,怎麽隻給二十兩?不行,不行,加錢!”


    朱樵大叫著,滿臉的猙獰,嚇壞了朱漁。


    朱漁再怎麽說也不過十二三歲,從來沒有見過朱樵這般模樣!


    “哥哥,你怎麽了,哥哥!”朱漁哭道,淚眼婆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啪!”朱樵一巴掌打在朱漁臉上,猙獰道:“賠錢貨!你怎麽就那麽賤?隻值二十兩!賠錢玩意!”


    朱漁被打在地上,那中年人的手下卻是衝了上來,對著朱樵拳打腳踢,也有人扶起朱漁。


    “你已經將她賣給我了,打她豈不是打我的臉!”中年人吐了一口痰在朱樵的臉上。


    朱漁大喊大叫,可她不過一個小女孩,如何掙脫的掉大漢的禁錮?她隱隱明白了什麽。


    中年人又道:“你還欠我三十兩,限你三天還完!”


    朱樵在地上爬到中年人身邊,哭道,求饒道:“大老板,你再加點吧!算三十兩,我這妹妹長得這麽好看,賣三十兩不虧!”


    中年人不屑:“瘦骨林柴,要不是還有幾分姿色,二十兩都不值!”


    朱樵還想與中年人爭論,卻怎麽爭論的過?朱漁親眼目睹,朱樵被活活打死。


    朱樵那矮小的身材,扭曲著,血跡遍地,很像一條狗。


    從他懷中滾出一兩銀子,朱漁認得,那銀子是她原先所藏,做女紅賺的,為哥哥取媳婦用,隻是後來找不到了。


    銀子上沾滿了血。


    中年人哈哈大笑,在僵硬的朱漁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大笑:“今天晚上嚐嚐鮮!”


    “不過現在嗎,還要再看一場好戲!”


    幾位手下將朱樵的屍體托到亂葬崗,朱漁無神地目睹她哥哥的屍體被鷹叼肉,被狼噬骨,隻留下破爛衣冠。


    當晚,朱漁被百般淩辱。


    她想過三尺白綾,可她又將白綾收好。


    朱漁開始磨石塊。


    一天,一個月,一年。


    石塊被磨得極為鋒利,朱漁已經麻木了,正夜晚歡愉時。


    寒光一閃,那石塊割裂脖子。


    一場大火,將那個宅院燒的一幹二淨。


    在大火將要撲倒朱漁身前時,三尺白綾已經被染紅了。


    大火熊熊,燒到了天亮,燒到了大日初生之時。


    ……


    朱漁坐在地上,身後是亂葬崗,兜帽下是冷漠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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