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聞言點頭,


    “好!便這麽辦!”


    當下彎腰一伸手抓了那癩八的腰帶將他提了起來便要往外走,穆紅鸞想了想叫道,


    “爹……你把他衣裳褲子全扒了,再掏一掏他身上有沒有銀子,我估摸著前頭我們家失竊就是他幹的!”


    穆紅鸞衝著那地上的癩八冷冷一笑,


    老娘是那會吃虧的主兒麽?


    前頭偷了我們家的都給我吐出來,上一回甜頭沒有嚐夠了,倒有膽再來!似這種癩皮狗放在前世裏早被她打死了!


    楊三娘子聞言連連點頭恨恨道,


    “定是他,前頭我去他門前罵,他那寡婦娘也不見出來應聲,定是心虛呢!”


    其實那癩大娘怎會心虛?她是去了外頭沒在家裏,若是不然定要出來與楊三娘子大戰三百回合的!


    穆大應了一聲提著癩八出來便往那山上走,趁黑走了足足有二裏地這才放下人來,將他的腰帶解了,衣裳褲子脫了個一幹二淨,竟然真給摸了一兩碎銀子出來,當下揣進懷裏,把衣裳往山溝中一扔,看了一眼開始哼唧的癩八,這才轉身離開了。


    他回到家中,一家人照舊睡覺不提,卻說天剛亮時就聽到那癩大娘一聲尖叫,


    “我的兒啊……這……這……日子是過不成了!殺千刀的!老娘不活啦!”


    那哭聲卻是響徹了個整個村子,眾人紛紛起身開門來瞧,穆大與楊三娘子知曉原由,心中暗自暢快,這廂也披了衣裳裝做混然不知,過來時人已圍了一圈在那癩大家門前,穆大仗著身子高大護著自家婆娘擠進去,果然見那癩大娘抱著青頭腫臉,血刺啦乎的癩八在哭。


    那癩八被穆大扔在山中,如今天冷山中露重,癩八生生被凍醒了掙紮著起來,卻是頭昏目眩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再仔細一看,竟是這密林深處,狼嚎梟啼立時驚出一身冷汗來,


    “我……我怎麽到了山裏!”


    這山裏一到夜裏豺狼虎豹出沒,自家這小身板兒還不夠人塞牙!


    這廂見得四麵綠瑩瑩鬼眼晃晃,呼嘯嘯狼叫聲聲,嚇得他跌跌撞撞尋到一棵樹上,艱難往上爬去,在那樹幹之上又懼又怕又痛又疼,好不易牙關打架熬過了一夜,待到天亮時下樹卻是手軟腳軟,腦疼身子疼,這麽摔將下來,一條左腿立時折了……


    一路哭嚎著半走半爬,半蹭半拖回到了村中,敲開了家門自家那老娘一見,立時咧大了嘴一口沒上來差點兒暈了過去,回過神來便摟著他大聲的哭嚎起來。


    “我的兒,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嗚嗚……嗚嗚嗚……你讓娘下半輩子怎麽活……嗚嗚……嗚嗚嗚……索性跟著你一起去了吧!”


    眾人被驚動都來看,卻是一個個暗暗幸災樂禍,有那做好人的上前去勸道,


    “癩大娘,這時節還是暫住了傷心,請了郎中過來瞧瞧才是正經!”


    癩八現下衣裳都沒穿一件,那條傷腿更是看得清楚,怪模怪樣的扭著,早已是腫得山高。


    楊三娘子見了忙轉過頭去,幾個麵嫩的婦人都退了出來,倒有那麵皮厚的不但在一旁瞧得仔細,更有那私下裏暗暗指指點點,擠眉弄眼,捂嘴兒偷笑的。


    這癩八娘倆平日招人恨,現下見他吃了虧個個都暗中歡喜。


    癩大娘這時也顧不得這些,抱著兒子一麵抹眼淚一麵罵道,


    “你們一個個不用來這麽假好心!你當老娘不知曉你們隻怕早在心裏樂開花兒了!定是你們合著夥兒來害我的兒……千刀萬剮,斷子絕孫的貨,不得好死……”


    這廂卻是汙言穢語罵個不停,眾人聽在耳裏臉上都有些不好看了……


    左右是自家出了氣,穆大聽了她罵卻是臉皮都不抖一下,楊三娘子在外頭聽見了心裏便不爽快,低低應道,


    “自家兒子不是一個東西,說不得是在外頭得罪了人,被人下黑手打了吧!”


    這話一出眾人心下點頭,有人也是應道,


    “就是,依他平日裏幹的勾當,說不得便是偷東西失了手被人打一頓扔進了山裏,現下還有臉哭,沒打死都不錯了!”


    眾人聞言更是議論紛紛,倒是一句話說的楊三娘子心裏一跳,忙踮腳朝自家男人看去,穆大立在那處雙手抱胸,麵上半點兒不顯,隻聽這村裏年長的人皺眉喝道,


    “癩家的你少在這處號喪,還不快把你兒子弄進屋去,少在這處丟人現眼了,赤身裸體成何體統!”


    這廂點了穆大和身旁的漢子上去搭手,將癩八一個抬頭,一個抓腳送入了屋中,往他那床上一搭,便轉身退了出來,穆大出來衝自家婆娘使了一個眼色,兩公婆這才相攜回了自家那院子。


    回來楊三娘子把門一關卻是噗嗤笑出了聲,見自家男人轉頭瞧她,忙捂了嘴還是忍不住笑,


    “還咒旁人斷子絕孫,也不瞧瞧他兒子那樣兒中用不中用……”


    那小溜丟的一坨,跟半截地蟲似的……


    穆大聞言臉都黑了,瞪了她一眼,


    “你倒是看得仔細!”


    這村子裏呆不得了,瞧瞧自家婆娘跟著那些沒皮沒臊的潑婦都學了些什麽,男人光身子也敢看了!


    還待訓斥幾句,轉頭見孩子們自屋子裏迎了出來,忙又瞪了自家婆娘一眼,楊三娘子才不怕他呢,斂了笑過去拉了孩子們,


    “今兒娘給你們做餅吃!”


    孩子們聞言立時歡喜了起來,寶生在下頭抱著楊三娘子的大腿,卻是纏著不放,


    “啊……啊……娘……娘……”


    他一日日長大嘴裏也能蹦些字兒出來了!


    穆大彎腰抱了兒子起來,留了老大與老二在灶前幫手,帶著老三、老四進去。


    穆紅鸞聽外頭動靜便知曉是那事兒發了,當下很是幸災樂禍的問道,


    “娘,那癩八現下如何?”


    她一問,楊三娘子又想起來前頭瞧見得一幕,不由噗嗤又是一笑,伸手一點老大的額頭,


    “小孩子家家的,怎得這麽手狠!”


    穆紅鸞撅嘴嘟囔道,


    “我這還是好的,若是遇上以前……”


    一旁的二丫耳尖忙問,


    “大姐,以前……你說以前怎麽著?”


    穆紅鸞自知失言忙睜大了眼一臉無辜道,


    “什麽以前……我幾時說了以前……我這是說……我還讓了手呢!”


    楊三娘子見狀忙打她,


    “你還長本事了,這事兒可不許在外頭去講!”


    見一旁二女兒一臉懵懂,忙又叮囑道,


    “老二也不許往說去!”


    二丫老老實實點頭,卻是心道,


    “我也不知是何事,往外說什麽呀!”


    心裏隱隱猜到那癩八被人打隻怕跟自家大姐有關!


    那癩八腦袋上的傷倒是還好,隻是那處的傷卻實在有些狠,好幾日過去也隻能在床上蜷縮著身子,不敢站起來!


    憶起前頭晚上的事兒,心知是挨了穆家的悶棍,隻是他有口難言,連自家的親娘也不敢說,生怕她老人家一個腦熱去尋人晦氣,到時鬧得這村子裏人人都知曉了,事兒捅明了隻怕連這處也呆不下去。


    這廂暗暗懷恨在心,卻是尋著機會一心要找回來。


    那頭穆大與楊三娘子仍是每日入城做活,隻是那楊三娘子卻不敢再似以前般晚歸,寧願少掙些銅板也要早早回家守著孩子們,這樣一來倒是把穆紅鸞閑了下來,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兒每日裏隻知瞎玩,依她的性子又不耐煩整日繡花,便索性對楊三娘子要練師父教的道術,哄得那楊三娘子一愣一愣的,果然管教著幾個小的不來煩她。


    穆紅鸞練這清心決卻是越練越發覺著好,


    “看來那瘋道士雖說疑我,但功法倒是沒有藏私,這東西即能清心又能健體,隻不知幾時能跟他學上幾手,飛簷走牆,登高攀頂必是不在話下的!”


    想到這處卻是有些盼那瘋道士來了。


    這一回十日之期到了,那無癲道士果然半夜來尋她,卻是自那窗縫之中彈了一個小石子,將穆紅鸞打醒,穆紅鸞翻身起來見窗外人影綽綽,仔細一看是那瘋道士幹瘦的身影。


    當下忙下床悄悄溜了出去,無癲見她出來,便過來一把薅了她的後頸,手上微微一用力,穆紅鸞頓時隻覺雙腿一輕,人就到了半空之中,不過一眨眼就上了牆,那瘋道士雙腿連動卻似在半空之中行走一般,提著她的小身板兒兩膀微一分,如那大鵬展翅一般斜斜掠入了密林之中。


    “師父!”


    穆紅鸞在半空之中被那冷冷的夜風吹得一個激靈,很是興奮的瞧著四周,眼瞅著兩人飛入密林之中,想了想卻是一轉身拉著那瘋道士的道袍便跪了下來,口中叫道,


    “師父,教我武功!”


    無癲道士被她這麽一番舉動卻是嚇了一跳,眯眼瞧她,


    “嘿!小丫頭倒是個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想學我的武功便知曉下跪叫師父了!”


    前頭練那清心決還不情不願,一臉的不好看,現下倒肯下跪求人了!


    穆紅鸞死死拉了他的道袍訕笑道,


    “師父說那裏話來,師父教徒弟那不是天經地義的麽?您即是收了我自是應當教我兩下子防身才是,以後我出去旁人問起,也不能墜了師父您老人家的臉麵!”


    她早想學他那身武功,前頭那癩八入了一回室更是堅定了她學武之心,這世道亂著呢,有武藝防身自是最好不過,入寶山空手而歸,我又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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