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這廂將楊氏兄弟讓進院中,呼喝著自家婆娘請了兩人在院中坐下上茶,又進後院叫穆紅鸞,


    “老大!老大!家裏來客了!”


    穆紅鸞早起練完功,現下正換衣裳預備著出門,聽穆大喚她出來見人,一見那楊氏兄弟不由奇道,


    “怎得是你?”


    那楊大強忙幾步過來躬身陪笑道,


    “給大娘子請安!大娘子萬福!”


    穆紅鸞瞧他那諂媚樣兒心裏便有三分明白,她是什麽人?前世裏在煙花柳巷,三教九流什麽人沒見過,這楊大強必是知曉了自己後頭有個李家,這才過來投誠,到是個能見風使舵的人才!


    她隻當楊大強是看中了李家豪富卻不知人家是瞧中了皇親那門檻,知曉的事兒比她還多!


    當下隻是一笑,


    “你到是有幾分本事……都問出些什麽了?”


    楊大強一聽也是心裏敞亮,不由挑了大拇指衝穆紅鸞道,


    “大娘子果然不同一般女子,不過與小的一照麵便明白了……”


    頓了頓道,


    “不過是衙門裏有幾個朋友,稍稍打聽了幾分!”


    穆紅鸞聞言點頭,


    她心裏知曉,這街麵上的混混你當為何能橫行鄉裏無人管束,必定也是與官府之中勾結著呢!平日裏三節四慶沒少孝敬,衙門裏的人才能睜一眼閉一眼,任你鬧騰鬧騰收些小錢兒,不過這分寸卻要自家拿捏,若是鬧得太過了,被上頭追查下來,再多的銀子也保不住,那些衙役們該鎖便鎖該拿便拿,半分不見手軟的!


    看起來這楊大強在這太原城中也算吃得開了,不過一晚便打聽到了自家的底細,穆紅鸞當下笑問道,


    “即是如此,楊大強……你待要怎地?”


    那楊大強嘿嘿笑著身子佝僂的更加矮了,雙手作揖道,


    “大娘子說那裏話來,我楊大強能怎地……不過是敬佩大娘子身手了得,人品一流,願鞍前馬後的聽您差遣!”


    穆紅鸞隻是笑,


    “我這小門小戶有甚事用得著差遣您的!楊兄還是歸家去吧!”


    楊大強見她不應忙道,


    “大娘子莫要小瞧了人,旁的不說,小的在這城裏城外也是混了好些年,這三教九流也認識一些,跑腿兒送信,打聽消息,我楊大強在這城裏稱了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穆紅鸞啞然失笑,


    “我又不做那黑市的生意,又不跑那白道的買賣,這消息打聽來有何用?”


    楊大強顯是早有思量,當下應道,


    “大娘子是閨秀,整日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是用不著小的,但穆公用得上小的呀!”


    穆大那外頭跑得生意最是要消息靈通了!


    這麽一說穆紅鸞倒是一愣想了想笑道,


    “好!你倒是腦瓜子靈便!”


    這楊大強雖說是街麵上的地痞但有了銀子知曉把兄弟送進學堂,一打聽出穆家的背景來立時便能低頭認慫,上趕著來巴結,能屈能伸倒也確是個人物!


    這樣的人,雖說是小人但也有可取之處,總歸都是在這街麵上混的,能打好交道與自家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穆紅鸞應付起這類人來也算得上駕輕就熟,當下點頭笑道,


    “楊兄,說的倒是有理!以後我們兩家多親近親近就是!”


    楊大強這是打蛇隨棍上,見得穆紅鸞鬆了口,立時笑道,


    “那還用等到以後,我們兩家現下就是有親呢!表妹!”


    一聲“表妹”倒把穆家人給驚著了,那楊大強說話間卻是臉上一垮,做出一個喜極而泣之狀,奔著楊三娘子便去了,


    “親姑母在上,請受外甥兒一拜!”


    “撲嗵……”


    一聲便給跪下了,後頭楊大壯也跟著跪了下去,把個楊三娘子嚇得連退三步,連呼使不得,使不得!


    楊大強道,


    “我們家早前也是大同府逃難來的,爹爹也曾講過,家裏還有一位親妹子早年嫁了出去,如今因著戰亂失散,也不知流落何處,我今日見著您便如同見著我那姑母一般,以後您就是我親姑……我的親姑啊!”


    說話間邦邦邦便磕了三個頭,這廂轉過身來又衝穆大拜道,


    “您就是我親姑父……大娘子就是我表妹了!”


    說著話又帶著兄弟納頭便拜,穆家人幾時見過這類厚臉皮的,都被驚得說不出話來,隻穆紅鸞忍不住的笑,過去扶了楊大強起來,挑指拇讚他,


    “好好好!表兄……兩位表兄頗有古賢之風,真乃當今韓信,果然大丈夫!”


    什麽大同府來的……什麽家裏有個出嫁的姑母……瞎話兒真是張口就來,也難為他能跪得下去,叫得那般情真意切!


    這楊大強確實厲害,不過一個時辰就為自家尋了一個硬茬子靠山,穆紅鸞坐上李府的馬車都在發笑,進了府裏燕岐晟見她不由奇道,


    “你今兒怎得這般歡喜?”


    穆紅鸞笑應道,


    “這憑空自天上掉下來兩個表哥,你說好笑不好笑?”


    燕岐晟更是追問,穆紅鸞將前頭的事兒一五一十講了出來,燕岐晟聽完拍大腿氣道,


    “這般好玩的事兒怎得也不叫上我,以後這類事兒讓我上便是,你一個女兒家家的莫要在街麵上拋頭露麵!”


    穆紅鸞白他一眼,


    “你莫要打著我旗號,不過是你拳頭癢癢想尋人打架罷了,少拉著我墊背!”


    燕岐晟摳腦袋惱道,


    “你是能日日進府出府,那似我被關在這家裏,東南西北不過四麵牆,無趣的狠呐!”


    說著話卻是眼睛一亮,


    “那楊大強是街麵上的混混隻怕每日裏打架鬥狠的事兒必不少,日後你讓他叫上我,小爺的功夫必能大殺四方,來個打遍太原城無敵手!”


    穆紅鸞縮頭,


    “我可不要!這府裏人把你當寶似的供著,隻差給你鍍了金身往那神龕上放了,若是我帶了你出去,磕著碰著少了一塊皮兒,我可擔待不起!”


    說起這事兒,燕岐晟也是惱火,前頭受了那一遭,身旁的婆子丫頭越發看得緊了,後頭又來了一個常有家的阿璽媽媽,每日裏除了教導穆紅鸞之外,其餘便是緊盯著他不放,慢說是出門了便是在後院裏舞個劍,兩人都要偷摸摸將她甩了,尋個無人的地兒才成。


    燕岐晟恨恨道,


    “總要尋個機會出去才是,再這般下去都要被憋死了!”


    ……


    時光流轉,轉眼夏去秋往又是冬至,這事兒倒是來了。


    那頭崔家的信已是到了,一封給了燕韞淓,一封給了崔常有,燕韞淓接信展開看完,卻是眉頭皺了起來,想了想叫清風,


    “去把小爺請來!”


    清風領命去了,沒多時燕岐晟滿頭大汗的進來,如今已是入冬燕岐晟隻穿了件單衣,手裏提了把未開刃的長劍便過來了,燕韞淓見狀忙叫明月取帕子來,


    “仔細受了涼,還不快擦一擦!”


    燕岐晟扯過帕子來,胡亂抹了抹臉,急道,


    “爹,您有事兒快講,待會兒我還回去呢!”


    燕韞淓笑問道,


    “怎得……今兒你可是打過了長真?”


    說起這個燕岐晟很是懊惱,


    “爹,你可別提了,我們打賭呢!連著輸了三場便要給人差遣,我昨兒已是敗了一場,再有一場便要輸啦!”


    燕韞淓更是止不住的笑,


    “竟是在打賭,那長真可有說要你辦什麽事兒?”


    燕岐晟氣惱道,


    “長真說了,我在家裏做小爺做慣了,若是再輸就讓我給她做一日貼身的小廝!”


    燕韞淓聽了哈哈大笑,伸手自腰間取了一塊玉佩來,


    “即是這樣,爹也給你湊個趣兒,這玉便當做添頭!”


    燕岐晟一瞧卻是跳了起來,指著燕韞淓道,


    “爹你偏心!明曉得我對上她輸多勝少,這不明擺著送玉給長真麽!”


    還是上好的和田暖玉!


    燕韞淓笑眯眯道,


    “你若是不想給她,便想法子打敗她就是了!”


    燕岐晟氣哼哼把那玉接過來往自懷裏一塞氣道,


    “我那屋子裏的東西盡給她選,她一件都不要,你這玉可是上品,她必不會要的!”


    長真能陪他寫字打拳,爬牆上樹樣樣都好,可隻有一樣不好,任是送她什麽東西卻是半點不取,每日到這處除了喝水用些果子,便是飯也不吃一頓,真是怪!


    燕韞淓笑道,


    “那你便敗給她,看這玉她收是不收?”


    燕岐晟聞言更是立時苦了臉,


    “爹,你這倒是讓我輸還是不輸啊!”


    燕韞淓又是哈哈大笑,眼見著逗得兒子差不多了,這才開口道,


    “你外祖家來了信兒,眼見得要過年了,派人送些東西過來……”


    燕岐晟擺手晃腦袋道,


    “這事兒爹爹與我說作甚?下頭自有管事的人收著便是……”


    燕岐晟想了想又道,


    “這年禮自是不用你管,隻是卻有一位你遠房的表妹要到太原來暫居……她姓許乃是你外祖母娘家的那頭的……”


    燕岐晟一聽更是頭大,


    “爹啊……我們家的姐姐妹妹們憑地繁多,遠親近房的理也理不清,這什麽遠房的表妹我半點不認得,這事兒更不必與我講!”


    燕韞淓應道,


    “這事兒你卻不得不管,這家裏隻你一個小的,有一個平輩的妹妹來,難道還要爹出麵招呼陪伴不成,自是你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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