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節的她也不知吃多了酒又或是心裏怨恨無處發泄,索性報複了燕瞻一把,


    “總歸你能見異思遷,我也能與人暗行苟且……”


    半盞茶後她推了男子奪門出去,整頓衣裳便又帶著水仙回到了燕瞻身邊,瞧著他心不在焉,神思不屬的樣兒竟是莫名的快慰。


    “便是天子又如何?你能做初一我也能做十五,你毫不知情又能奈我何?”


    隻沒想到那麽荒唐一場,竟以至珠胎暗結!


    你道她如何知曉這肚子的孩子是誰的?


    燕瞻自見過穆紅鸞之後回到宮中便再未與她行房,隻每回到雀鳴宮中摒退了宮人,施以暴虐,她哭喊掙紮又有何處,激烈時頸脖被他死死卡住,氣息不通幾乎死去,若不是燕瞻最後放了手,她現下早已是一個土裏的死人了!


    想到燕瞻那個白玉小瓶,卻是心頭的悔恨,在盤龍山上時燕瞻也曾當著她麵服藥,夏明媛雖已嫁做人婦但於男女之事還是一片白紙,見這情形開始並不知他服得是甚麽藥。


    後頭有了與別人的一回,當時害怕後頭回想起來,才明白原來這男人與男人是並不同的……


    到現下入了皇宮之中燕瞻早褪去了前頭溫柔體貼的外皮,露出裏頭陰毒殘暴的真容。


    反複無常的樣兒可怕之極,兩人相處時,上一刻還能言笑晏晏下一刻便立時一腳踢倒,拳打腳踢。


    夏明媛又恨又悔又懼又怕,悔不該一時不迷亂誤信了人麵獸心的燕遠山,如今她在這宮中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偏偏肚中還來了一個冤孽,這叫她如何是好?


    想到這處不由抖著手扶上脖子的淤痕,一手卻去摸自己還是平坦的小腹,這孩子倒是命大,在他親娘不知情下,百般受折磨竟是還能活下來……


    “我的孩子……”


    夏明媛心中懼怕,


    若是讓燕瞻知曉這孩子的由來隻怕真會要了她的命!


    但現下若是想法弄掉這孩子……


    想法子在宮外弄些藥,吃下去再摔一跌裝做不小心滑胎?


    不成……不成……現下燕瞻以為這孩子是他的,若是自己敢弄掉這孩子……讓他知曉了,自己離死也不遠了!


    或是……或是將這孩子生下來?


    生下來……能不能生下來呢?


    夏明媛唇咬得死白,


    總歸是自己的骨肉若是生下來個一兒半女,後半生也是個依靠……


    但……但是那件事讓人知曉了可如何是好……


    坐在那處不知不覺手指緊緊摳著桌麵,


    “噝……”


    長指甲猛然折斷,疼得她眼淚撲索索往下落,隻腦子卻是猛然清醒了過來,


    仔細回想那一日,便是連水仙都未瞧出端倪來,那男子與她都吃了些酒,兩人昏頭昏腦,又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她不知他姓甚名誰,他更不知她來自是何處。


    到如今他們兩人便是再相見,隻怕也是相見不相識,那這事兒隻有天知地知自己知曉了,別人要查也無從查起!


    那……便將這孩子生下來,隻要燕瞻不疑,他就是皇家血脈,燕氏的後裔!


    夏明媛越想越是雙眼發亮,臉上潮紅,


    更有那夏九兒一直對我懷恨在心,一心想要尋機會置我於死地,若是有了孩子保身,以後即便做不得皇帝,也能做個皇子、王爺,待自己年老後能出宮榮養也是大好事!


    想起前頭每晚燕瞻折磨她的種種手段,夏明媛倒是越發的冷靜了下來,


    有了這孩子,燕瞻必不會再似之前一般肆意妄為,任意動手,隻要我平安生下他……在這虎穴狼窩一般的後皇之中,我便有了護身的令牌,保命的本錢!


    這孩子……我要生下來!


    她在這處獨坐思量,外頭眾宮人已是在屈膝恭迎聖駕到來,


    “恭迎陛下!”


    外頭聲晌驚動了靜坐獨處的夏明媛,聞聽忙低頭整了整衣衫,又瞧了瞧銅鏡中那張臉,這才出去迎駕。


    過去兩步剛要低頭躬身,便被燕瞻上前扶了起來,對她笑容可親,語氣溫柔,


    “四娘,不必多禮!小心身子才是!”


    看他這神態竟是回到了盤龍山上兩人情濃正好之時,隻現下的夏明媛早已領教過他可怕的真麵目,再見他如此,卻是沒來由的心裏發寒,身子抖了抖,強笑道,


    “官家,禮不可廢!”


    燕瞻將她扶起攬入懷中,


    “四娘,如今可是雙身子,禮儀規矩先放到一邊,好好將養才是!”


    說罷,親自扶了她到榻上坐下,自己貼身坐到一旁,一伸攬肩頭,一手摸上肚皮,


    “四娘,也是不小心,竟是有三個月的身孕了,想我們前頭那幾回……”


    夏明媛聞言怕得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官家……且莫說了!”


    她臉皮泛著白,想起前頭那幾回鬼門關上走一遭的情形,身子更是又抖了幾抖,燕瞻見她這樣知曉她是害怕,卻是越見她害怕心裏越是快意,拍著她後背笑道,


    “四娘放心,現下你有身子,朕自不會再孟浪的,待得以後你誕下皇兒,有的是我們恩愛的時候!”


    夏明媛聞言臉白若紙,卻不得不做了激動情深狀,


    “二郎!”


    兩人虛情假意的抱到一處,溫存了半晌,燕瞻才問道,


    “這是有三個月了,是在宮中有的?”


    他心下明白自己是怎麽回事,當然要起疑的。


    夏明媛聞言將臉埋入他懷裏,極力忍著身子發抖,咬牙穩住氣息,一字一頓道,


    “官……官家……有所不知……這婦人懷孕醫者雖能診斷,但詳細的日子卻是不能確定,差個幾日,十來日也是有的,依……依臣妾想著……莫非……莫非是我們離了盤龍山那一晚?”


    那時他還未見著穆紅鸞,兩人還是情意正濃難舍難離的時候,前後相差十二個時辰不到,便是神仙也難斷真偽,夏明媛賭得就是禦醫查不出來!


    燕瞻此時回想起來倒笑了,伸手抬了她下巴,親了親蒼白的嘴唇道,


    “四娘說起此事,朕到是想起來了!”


    親了親又道,


    “我們在盤龍山是真快活!”


    夏明媛嗔道,


    “二郎!”


    把臉埋入他懷中,唇上隻覺似被冰冷的蛇信舔過一般。


    燕瞻哈哈大笑,體貼的放她到榻上躺好又親手蓋上錦被,


    “四娘且好好歇著,朕今晚便不在這處歇了!”


    夏明媛乖乖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燕瞻立在那處瞧了瞧她,這才轉身離去。


    待得皇帝離開,宮中眾人神情都是一鬆,水仙進來悄悄喜道,


    “四娘子,你……你這回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夏明媛過得甚麽日子,旁人不知她怎會不知曉,隻她小小一個伺候的丫頭,除了跟著流淚別的也不會甚麽了。


    現下四娘子有了龍胎,這後半生便有望,官家也對她溫和了不少,以後必不會再受罪了!


    夏明媛睜開眼,神色怪異的看著她,


    “水仙,這孩子你說……我能要麽?”


    水仙一愣,


    “四娘子……為何說這樣的話,這可是龍子啊!怎能不要!”


    夏明媛定定瞧了她半晌,這才緩緩點了點頭,


    “你說的對,這可是龍子龍孫,如何能不要呢!”


    ……


    水仙果然不知曉!


    夏明媛在雀鳴宮中安心睡去,那頭夏後宮中卻是迎來了久違的皇帝,弦月得報喜衝衝進來,


    “主子,官家……官家來了!”


    夏後一愣,臉上卻是淡淡的,


    “哼!那賤人懷著身孕,他便要來了!”


    如今他也不能生兒子,來了又有何用!


    這廂懶洋洋將讓弦月過來梳頭上妝,一切妥當後才迎了出去,燕瞻見了她便笑道,


    “九兒今日瞧著倒是容光煥發!”


    夏後笑道,


    “官家今日也是人逢喜事,真正是可喜可賀!”


    燕瞻大笑伸手摟她,兩人往內殿而去,眾宮人都無聲的退到處頭緊閉了宮門。


    程胥在外頭垂眸靜立,果然不出半柱香,燕瞻隱怒而挫敗的吼聲傳來,


    “程胥!”


    程胥忙推門進去,自懷中取了一個白玉瓶出來,伺候著燕瞻就著溫水吞服三顆,這才退了出去。


    ……


    是夜,月明星稀,皎潔月光潑灑大地,透過窗欞兒灑到夏後的臉上,她緩緩轉頭看向身旁的燕瞻,見他雙眼緊閉,鼻鼾隆隆,已是睡死了過去。


    這才敢低低呻吟一聲,慢慢坐了起來,自己跌跌撞撞的出去,


    “來人!備水!”


    弦月迎上來見她身上的樣子嚇得不輕,卻不敢高聲驚叫,忙一把捂了嘴又狠狠咬了一口手背,這才堵住了聲音,上來扶著夏後進去沐浴。


    漢白玉裝砌的澡池子,溫水白霧,濕氣鬱鬱,夏後白著臉,強忍著疼痛將自己埋入了水中,四角的宮燈將這處照得分明,弦月瞧著她的樣兒,一時忍不得眼淚便湧了出來,一麵哭一麵給她擦身子,


    “主子!官家……官家怎能這樣對你!”


    夏後長吸一口氣,挪了挪身子半躺下來,良久才道,


    “他……怕是真不行了!”


    這時節她還有甚麽不明白的!


    可笑前頭竟然還嫉妒夏明媛,卻原來她那受寵不過就是裝裝樣子罷了,怪不得要在宮中飛揚跋扈的,若是她似夏明媛一般夜夜都受這樣的折磨,白日裏不從別人身上找回來,隻怕早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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