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紅鸞忙叫冬雪幾個去扶了她,


    “好了,我們都平安回府便好,快進去梳洗一番!”


    春芽進去梳洗,穆紅鸞則去察看楊大強等人,楊大強身上的傷不算太重,見了穆紅鸞過來道,


    “少夫人,那幫子大內侍衛也不過如此,我們兄弟十個打二十個,也沒讓他們占了便宜去!”


    穆紅鸞見他受的都是外傷,倒是精神還好便問道,


    “你們被大內侍衛圍攻了?”


    原來那春芽與幾個婆子待到穆紅鸞一出院落便被困在了其中,想出門立時有人攔道,


    “宮中不能隨意走動!”


    春芽初時還想拿銀子買通,卻不料守衛並不領受,將她趕回了院子裏去,春芽在院中急得團團打轉,婆子們便出主意,一起聯手打昏了一名宮人,讓春芽換了衣裳悄悄的溜了出去。


    春芽出了院子,便想法子買通了一個小太監,讓他帶了自己去尋楊大強等人,卻是剛出宮不久便被人發覺,這廂跟著追出來便被人給綁了回去。


    不過有了這麽一出,宮裏起了戒備,便派了人假傳蒲國公子夫人之命,要府裏侍衛往東門處等候,楊大強當時就起了疑,跟著宮中來人走了一段,便問人道,


    “不知為何諸府侍衛都在西門等候,為何讓我等到東門?”


    來人不耐煩道,


    “我這小小的傳令之人如何知曉,你們便隻管去就是!”


    楊大強想了想便謊稱有人出去辦事未歸,要人回去留言,來人立時出手阻攔,兩下便動起了手來,十人邊打邊逃,竟讓他們全數逃散,待到楊大強尋到了自己人,要夜闖行宮時,燕岐晟已經到了。


    隻他們十人個個身上帶傷,燕岐晟便將被囚禁的春芽等人連同楊大強全數送了回來,


    穆紅鸞聽得心裏更安,


    長青能從容安排府上的人回來,必是掌控了局麵。


    “小爺那處可是順利?”


    楊大強也知她心思,點頭對她悄聲道,


    “表妹放心,表妹夫讓我帶話回來,說陛下是舊疾複發,才會龍禦歸天,不久新帝就會登基!”


    穆紅鸞聞言總算是心裏鬆了一口氣,這才有空教訓楊大強道,


    “你這身手還需勤加練習才是,這樣回回帶傷,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的!”


    楊大強嘿嘿一笑,


    “表妹放心!待我傷好必不會懈怠練功!”


    穆紅鸞又看了看其餘幾人,隻兩人傷重些,其餘幾人都是輕傷,這才放下心來。


    她在府中安排諸事,然後依著時辰入宮,進到皇宮大內隻見滿眼素白,穆紅鸞夾在一眾命婦之中,跪在大殿外頭的石板地麵之上,這時節雖說已是春日但地麵仍是濕冷,穆紅鸞挪了挪裙擺,墊在膝蓋下頭。


    跪在那處取帕子低頭嗚咽,依著禮官嘶啞的聲音起身下跪叩頭,再起身再下跪再叩頭,之後又取帕子放聲痛哭,一時之間宮牆之中哭聲震天,這一番折騰便有兩個時辰之久,待到午時眾人才有機會被領到一處偏殿歇息。


    穆紅鸞低頭雙手運功輕輕揉搓膝蓋,總算她底子好,又有功夫在身比旁人要好些,正這時有宮女送來熱水,一人分到了一個冷饃,這時節再是嬌生慣養的貴夫人也半點抱怨沒有,接過來幾口下去,總算能填一填饑腸轆轆的肚子。


    “夫人!”


    身旁有人低低叫了一聲,穆紅鸞回頭看過去,卻是一名小宮女,生得鵝蛋臉,大眼彎眉很是討喜,


    “夫人,蒲國公子帶了口信兒給您,道他一切安好,讓您仔細自己個兒的身子!”


    穆紅鸞聞言點了點頭,有心想多問但也知這小宮女必不會知曉太多,當下摸了一個荷包給她,


    “多謝!”


    小宮女低頭退了下去。


    過了午時,下午又是照舊,待到天黑眾人才強忍著膝蓋劇痛,一腐一拐的出了宮,外頭自有下人們趕忙過來扶住。


    回去睡過一夜,第二日天未明便又要進宮,這一回穆紅鸞事先在膝蓋上捆綁了棉墊,又暗暗藏了點心在袖間,總算是又熬過了一日,因著是皇家一脈,又是近親,穆紅鸞足足跪了七日才算是全了禮。


    七日裏燕韞淓與燕岐晟都未回府,卻是每日都有消息送了出來,穆紅鸞一麵安排家中,一麵又去皇宮哭喪,饒了她年輕力壯也有些吃不消了,過了七日回到府中,也是歇息了兩日才算是恢複過來。


    待到第十日燕韞淓父子總算是回府來,穆紅鸞見燕岐晟也是神色憔悴,臉頰削瘦不少,下巴上胡須未剃,人倒是瞧著大了好幾歲。


    這廂忙叫人熱水伺候先是沐浴更衣,又用些飯菜,這才能躺倒床上,放下床幔小夫妻相擁在一處,兩人都是長長鬆了一口氣。


    穆紅鸞蜷縮在他懷中,


    “長青……”


    他未回來時穆紅鸞焦急擔心,心裏無數疑問,待他回來家裏,一時間又腦中紛亂,不知從何說起,隻得緊緊抱了他勁瘦的腰身,把頭埋進他懷裏。


    倒是燕岐晟撫著她柔順的黑發問道,


    “這幾日長真在家裏可是害怕了?”


    穆紅鸞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前頭那時我確實害怕的……”


    殺了皇帝她確是心慌,光她一人還罷了,不過一人做事一人當,一命抵命罷了,但若是牽連到了府上下幾百口子人性命,你讓她如何不怕?


    她更怕的是長青為了她以身涉險,身陷在皇宮大內之中,若是有個行差踏錯,說不得便是他們夫妻離散之時!


    “那後頭怎麽又不怕了?”


    “後頭我便想,左右事兒都做下了,你若是……我便提了劍衝入皇宮之中為你報仇,能殺一個是一個,能殺一雙是一雙,總歸夠本了便下來陪你!”


    左右那陰曹地府之中她也是熟門熟路,誰要是敢欺負長青,她必不會輕饒了那幫子欺軟怕惡的小鬼。


    燕岐晟聞言隻是笑,親了親她額頭道,


    “放心,我可是打算與你長長久久的過一世,怎會這般輕易就讓人要了命去!”


    他自接了信兒趕往臨安行宮時便打定了主意,若是長真無事便好,若是出了事……他便真正要闖宮刺駕,讓燕瞻退位變做駕崩了!


    之後去尋燕守敬,若是他識相將這事兒遮過去,歡歡喜喜登上皇位倒也罷了。若是不肯就範想要與他動手,便索性將燕守敬也殺了,總歸無論自己生死,必不能留了他在這世上覬覦長真。


    隻這心思他不能明說給長真聽,隻是笑著抱緊她,穆紅鸞問起宮中諸事,朝臣反應,燕岐晟冷笑道,


    “不過都是為利罷了,皇帝已死得不能再死了,新皇急於上位,便是有人置疑先帝的死因,又有誰願冒著得罪新帝的風險,敢開棺查驗?現時間正是在新帝跟前邀功求位的好時機……你且瞧著吧,國不能一日無君,隔不了幾日便有朝臣上書請新帝繼位……”


    隻要新帝繼位,先帝送入陵中,此事便煙消雲散,再不會有人過問!


    穆紅鸞聞言長長舒了一口氣,把臉在他胸前蹭了蹭,


    “總算能安心睡一覺了!”


    燕岐晟嗯了一聲,將她攬在懷中,


    “長真說的對,總算能安心睡一覺了!”


    這十日於他們不光是要將燕瞻的死遮掩過去,更要扶了燕守敬上位,更有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中諸勢力雖不能說全數重洗,但與燕氏父子朕手的崔氏,還有暗中朕絡的各朝臣算得上從龍之功,不說論功行賞但怎也要分一杯羹。


    更有那夏氏一族注定失勢,要如何處置,空出來的位置又由那一方勢力補上?


    皇族朝臣早已在偏殿之中你來我往,討價還價議成了一團,至於那繼帝燕守敬自然還是跪在垂拱殿中,在先帝靈前哭靈,十日下來朝中各勢力早已劃分清楚,至於燕氏父子明裏暗裏自然也是得了不少好處。


    雖說先祖有遺訓皇族不得幹政,但燕韞淓此一次由燕瞻身上也是得了教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隻要還想守了這份家業留給後世子孫,一味退讓隻會令對手變本加厲,唯有自己手頭握住了權柄才能保了全身。


    燕岐晟對此自是毫無異議,甚至全力推動,現如今的燕守敬雖說登上了大寶,隻這天子的權力還有幾何,卻是真不好說了!


    這一回也算是皇族朝臣齊力架空新帝,隻這事兒燕岐晟也不能同長真說起,低頭嗅了嗅她發間的清香,


    “長真放心,總歸外頭的事兒都有我一力承擔,你隻管安心在家便是!”


    而那燕守敬……隻要安安份份做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一個不會少,若是還有妄念,便別怪我當兄弟的不念情份了!


    ……


    先帝停靈二十二日時,便有朝臣上書請新帝繼位,按製有三請三讓之說,意為朝臣拱奉新帝需有一請,燕守敬為表謙遜需得一辭,如此三請後新帝才可登基,卻不料有朝臣遞上請繼帝位的折子,燕守敬卻立時批了準字。


    聞此事朝中一片愕然,燕岐晟聞聽卻是冷笑連連,燕韞淓道,


    “新帝即然登基必要大赦天下,行德政施仁義,為父趁此時機將請封你為世子的折子遞上去,請新帝冊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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