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晟說話間已又有遼兵躍上了城頭,他頭一個撲上去便是一刀,這一刀正中對方胸腹,


    “噗……”


    一聲立時破開皮肉,肚子裏熱氣騰騰的東西立時滾了出來,身旁康茂一個沒忍住,


    “哇……”


    一聲吐了出來,燕岐晟見狀大怒,


    “他娘的,前頭不是說要殺敵麽,如今遼狗都到了眼前,怎得還敢做些懦弱之態!”


    說話間一把提了那康茂的領子,往搭著雲梯之處一壓,那康茂伏在那處眼看著一個張牙舞爪的遼兵爬了上來,耳邊燕岐晟大喝道,


    “快動手!”


    康茂還未及動作,那遼兵已一刀砍了過來,眼見得刀尖已到了麵門之處,情急之下閉眼亂揮,卻聽得慘叫一聲,再睜眼之時那遼兵已捂著眼倒了下去,鮮血自他臉上噴出,立時濺了康茂一臉,燕岐晟見狀哈哈大笑,


    “好!就是這般……給小爺我用力砍就是!”


    當下放了康茂,不過幾息又有遼兵探出頭來,那康茂被溫熱的鮮血一澆,立時倒似激起了凶性,衝著後頭上來那個又是一刀,


    “噗……”


    這一回切到咽喉之處,血噴出來灑了旁邊的人一身,那邊軍中的老兵見了搖頭,


    “蠢貨,這般殺法不出十人必要力歇……”


    一旁有人應道,


    “都是些愣頭青子……多砍幾回便好了,想當初我們還不是一樣!”


    正這時,有一個身材十分高大強壯遼人,一把鬼頭大刀砍翻了守城的大寧兵,人已躍上了城牆,


    “不好!”


    兩名老兵立時圍了上去,還未到近前卻見有人比他們更快,手中長刀已是化做一道白光,劈到了那遼人的大腿之上,


    “啊……”


    那遼人身子一歪,竟是生生被砍斷了腿骨,人倒在地上慘叫聲還在回響,已是被亂刀跺成了肉泥,這廂人頭被一刀砍下提在手中,血乎乎的扔向了城下遼人大營方向……


    那兩名老兵見了都是咋舌,


    “這愣小子是打哪兒來的?怎得新上戰場便如此生猛……”


    “這有甚稀奇的……”


    有些人見著血便暈,有些人卻是那天生的屠夫,見著血人便瘋魔了一般,他瞧著這小子便是此類人,見著血非但不怕反倒更加興奮,殺起人來是越殺越勇,這樣的人入了戰場,能經百戰不死,必成一員猛將!


    燕岐晟在這城頭之中大殺四方,見著遼人也是頭一個衝上去,不多時便是一個血肉橫飛,慘叫連連,卻是不過一柱香的功夫,他所守之處竟是再無遼兵敢上前,當下大叫著又往別處撲去……


    上頭城牆之上司徒戌看得是連連挑眉,就連一旁的關振邦也開口動問,指著那城牆之上砍殺正酣的身影問道,


    “此猛士乃是何人?”


    司徒戌應道,


    “此乃是蒲國公燕韞淓之子……燕岐晟!”


    “哦?”


    關振邦眉頭也挑了起來,想了想問道,


    “指揮使可說的是先帝堂兄蒲國公燕韞淓?”


    “正是!”


    “這……本將軍聞聽蒲國公隻得一位嫡子,難道便是這一位?”


    “正是!”


    “哦……”


    關振邦伸手一捋頜下長髯,


    “果然是太祖一脈,相傳太祖臨陣之時也是勇猛異常,殺氣衝天,看來世子爺也有太祖遺風啊!”


    司徒戌聞言隻是苦笑,心中暗道,


    “若是知曉這小子上了沙場如此拚命,我是說甚麽也不會答應廣陵的,這小子倒殺得痛快了,若是有個閃失我如何向廣陵交待!”


    雖說沙場之上生死各安天命,但總歸是獨生的崽子,若是出事……廣陵豈不是要抱憾終生!


    隻如今下頭打得難分難解,那小子又實在太拚,連著身邊帶著的人都跟不上了,無奈之下隻得吩咐身邊人小心看著,若情勢有變立時派人去救!


    這一場廝殺卻是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待到遼兵終於鳴金收兵之時,燕岐晟再回身時,隻見自己周圍一地的遼人死屍,一個個不是肚破腸露,便是屍首分家,又或是斷肢殘腿伏地哀號……


    這時節有人走過來給那哀號的遼兵又補了一刀,血濺起老高,灑在城磚之上,卻是舊痕又添新跡。


    那人衝他一招手道,


    “小子,過來搬屍!”


    燕岐晟應了一聲忙把刀插回腰上,過去彎腰用力,卻隻覺手軟腳軟,一個不慎那死屍撲嗵一聲又落回了地上,這一下子砸到地上的血坑之中又是鮮血四濺。


    那人見狀哈哈大笑,一旁有人過來一拍燕岐晟肩頭,


    “小子!你歇著吧!”


    兩人合力將這城頭上遼兵的屍體抬起來扔下去,自己人的便放到一旁等著後頭人來收斂,燕岐晟依在那處見兩人神情悠然的將屍體扔完,這才過來衝他咧嘴一笑,


    “愣頭青倒是有些猛勁兒,就是傻愣愣的!”


    燕岐晟聞言不服道,


    “胡說……小爺那裏傻了!”


    另一個嘿嘿笑了起來,


    “說你傻還不認!你小子猛雖猛卻是個新兵蛋兒,待到多殺幾場你便知曉殺人不能盡全力,出手都要留三分,前頭殺紅了眼便不管不顧了,弄到現在……脫力了吧!”


    “嘿嘿……”


    另一個接話道,


    “你小子也是仗著年輕武藝好,若是似你這樣陷入千軍萬馬之中,頭一個死的就是你!”


    “正是,別熱血上頭就是閉著眼瞎砍一通,我在一旁也是偷眼瞧過了,以你的身手再殺一倍遼人也是能成的,隻可惜力氣全用在了蠻砍蠻殺之上!”


    燕岐晟自不傻,當然明白這是兩個老兵在提點自己,當下一拱手道,


    “多謝兩位大哥提點,小弟燕岐晟,倒要請教兩位高姓大名?”


    兩人聞言嘿嘿笑,


    “原來還是個姓燕的……”


    “甚麽高姓矮姓的,我叫做孫洪,他叫做何穀,指教談不上,不過是在這邊軍之中多混了些年頭罷了!”


    他們說的輕淡,燕岐晟卻是知曉,在這常年廝殺之地能保了性命的老兵,個個都有過人之處。


    當下又拱手笑道,


    “兩位哥哥能在邊軍多年自是有非凡之處,還請兩位哥哥不吝賜教小弟才是!”


    “嘿……這麽客氣做甚麽!”


    兩人一左一右搭了他肩頭,撿了一處幹淨些的地麵,往那城牆角處一靠,一麵歇氣一麵道,


    “你且聽我說啊!”


    這戰場之上殺人與市井之中打架殺人又或是綠林之中比武鬥狠可是不同的,市井之中殺人,人死則立跑,自然是要躲官府,講究的是如何不露行藏。綠林之中比武鬥狠,則正相反,講究個招招專攻要害,式式全取性命,殺得要正大光明,令得見者膽寒,聞者心驚,如此才能闖出名號。


    但……這戰場之上殺人卻是與前兩者不同,頭一個卻是要講究保存自身,能殺敵便殺敵,不能殺敵便要想法子保著性命。


    殺敵時使力七分,留三分,且殺人時必取要害,若是不能取要害必要斷了肢體讓其不能動,不要殺紅了眼隻顧指著眼前人砍,需得留了三分心神顧著前頭左右,頭頂之上……


    還需記得能群毆決不落單,能借陣決不衝鋒,必要是躺地下裝死也是上策……


    “這……”


    這豈不是懦夫之行嗎?


    燕岐晟自來讀那兵家之書,議戰事必講三軍奮勇,士氣威猛,那有讓人能躲便躲,甚至還要裝死的!


    那孫洪見他不信,不由哈哈笑著拍他肩頭,


    “這小子就是個愣頭青!你當你真是張翼德、關雲長,有萬夫不擋之勇嗎?出頭的椽子爛得快,你再厲害能厲害得過千軍萬馬?”


    何穀道,


    “你且想想……你是想憑著一股血勇衝進敵陣之中殺個痛快,然後被人亂刀砍死,還是想留著有用之身,多殺幾個敵人?”


    “自然是多殺敵的!”


    “那便是了,以你的勇猛再動些腦子,拚殺十幾場下來憑軍功升個小校也是能成的,若是似這一回般,殺人殺得脫了力,再遇上遼人你便隻是一個死字……”


    說著一指那頭正被人搬走的袍澤屍體,


    “我們便隻有在那裏頭尋你了!”


    千軍萬馬作戰自不同比武打鬥,講究就是協同,以眾擊寡,以強勝弱,做個小兵便是想著法子讓自己不是那“寡”,也不是那“弱”,與袍澤齊心同力切切不能逞強鬥狠,隻顧自己痛快,若是如此上不得三回沙場,便要化做一具死屍了!


    ……


    燕岐晟在這頭嚀聽老兵傳授保命經驗,那頭穆紅鸞一睡醒來起身,隻覺神清氣爽,通體舒服,趁著清晨山氣清冽到空地之上打了一趟拳腳,又耍了一會兒劍,弄得一身是汗,這才回去用早飯。


    用罷了早飯,又帶著幾個丫頭去山間遊玩,因著這三仙山上各處都是達官顯貴的莊子,山路倒是修的十分平整,走起來毫不費勁兒,一眾人隻要不靠近行宮附近,倒是可肆意遊覽。


    如此每日香湯沐浴,打拳練劍,遊山玩水,將對長青的思念全壓在滿紙的信箋之上,專等到夜深人靜之時一一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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