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紅鸞心裏暗想,麵上卻不顯,聽著長思與那咄都丒說話,


    “咄都兄弟,聽你前頭言下之意……你可是有門路?”


    咄都丒將一支烤羊腿提了起來,也不使刀,用手一撕半邊羊腿肉便扯了下來,往嘴裏一塞也不見他如何作勢,不過幾息,羊肉便不見了蹤影。


    穆紅鸞與長思都有些驚奇的瞧著他,很是不解他是如何塞進去這麽大塊羊肉的,那咄都丒半分不客氣,將剩下的那一半羊腿又塞進了嘴裏,隻剩下中間一根腿骨,意猶未盡的放在嘴邊啃著,這時節才得空回應長思的話,


    “那……就要看鬼赤兄弟帶的甚麽東西來販賣了?”


    長思瞧了一眼穆紅鸞,想了想笑道,


    “咄都兄弟是當我們兄弟是才出道的稚兒麽?你半點兒消息不透漏,倒要我們合盤托出!”


    若是聞聽貨物價值不菲起了歹心,來個謀財害命,那豈不是冤枉?


    那咄都丒聞言哈哈大笑,笑得臉上肥肉亂抖,口中肉沫飛濺,


    “哈哈,兩位自然不是稚兒,兄弟我也是真有門路……”


    說罷湊過來很是秘密的道,


    “兄弟我可是國師咄都明的路數……”


    長思二人相視一眼並未搭話,那咄都丒見狀以為他們不信當下忙道,


    “你們莫要不信,我可是與國師同出一族,算起來也是子侄輩……”


    兩人又是對視一眼卻是心中暗道,


    “管你說的是子侄輩還是爺爺輩,隻要多多將這西夏王城裏的事兒抖泄出來便成……”


    長思當下滿臉堆笑,為他倒上酒道,


    “原來咄都兄弟竟是國師大人的子侄,真是失敬失敬,如此我們兄弟更要親近親近……”


    三人又是大碗的酒灌下肚去,那咄都丒在這街麵上本就是個無賴地痞的漢子,少被人看得起,便是混些吃喝也要與人橫眉怒目,強搶過來,卻是很少被人這般笑臉以待,還稱兄道弟的。


    大碗的酒,大塊的肉擺在麵前,三分酒意上湧自然甚麽話都講了出來,長思與穆紅鸞二人聽得連連點頭,你眼望我眼,都是心中暗暗得意。


    這咄都丒吹噓起自己與國師如何如何,與這興慶府中眾貴族又如何如何,兩人聽了更是交替吹捧,吹得那咄都丒越發嘴上不把門,說著興慶府中動向,又談起兩國戰事,鐵鷂子如何,質子軍如何,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雖說話裏有三分真七分假,但總算讓他們證實了昨夜見聞,西夏王果然是派了人出城阻截大寧軍隊。


    這廂話說了半晌,酒也叫了四壇子,三壇半都進了這大胖子的肚子裏,這咄都丒的酒量驚人,如此豪飲竟隻是半醉,倒越發癲狂起來,拍著胸脯嚷道,


    “兩位兄弟放心,有我咄都丒在包你們賺著大筆的銀子……”


    兩人聽了都稱好,


    “一切便仰賴咄都兄弟了!”


    長思話音剛落卻聽得上頭一把清脆的聲音道,


    “咄都丒你騙他們吃了這麽多酒菜也盡夠了!還要在這裏誆人多久?”


    說話間一身白衣的女子走下了樓來,這酒樓裏有人認識她的都是麵露詫異,


    “這位祖儒府上最受龐的小女兒,怎得會為人出頭?”


    那咄都丒雖半醉卻還認得人,抬頭一見是她,卻是神情一僵,肥肚子一顫喉嚨裏打出一個酒嗝來,


    “呃……”


    有心還想強自撐下場麵,張口強辯幾句,卻被那女子犀利的眼神一瞪,背脊便是一軟,人就縮成了一個肉球狀,當下訕訕道,


    “我……我不過與兩兄弟十分投緣,多吃了兩杯!”


    那白衣女子過來一拍桌麵,


    “還不快走!要我叫人趕你麽?”


    說話間目光一掃店外立著的府上侍衛。


    那咄都丒很是不舍的瞧了一眼桌上的酒菜,嘴裏嘟囔道,


    “這……這還剩不少……”


    隻後頭的話被那女子又一瞪立時咽回了肚子裏,急忙起身抖著一身胖肉連話都不敢留一句便出店去了。


    這情形看得長思與穆紅鸞是麵麵相覷,隻穆紅鸞還摻雜了一半心虛,心中暗道,


    “觀她看我的眼神,分明就是認出人來了……”


    心中暗想腦子裏已是轉得飛快,其間還衝長思打了一個見機行事,預備開溜的眼神,長思會意心中暗道,


    “看這樣子,這女子隻怕是敵非友……”


    當下便是提了幾分小心。


    卻見得那白衣女子將咄都丒喝走,自己卻是施施然坐到了凳上,支肘托腮轉過頭來,目光幽幽的瞧向了穆紅鸞。


    穆紅鸞與長思不明所以,不知這女子是何用意,見她隻是直勾勾瞧著自己不說話,當下便開言問道,


    “這位小娘子……我們……我們認識麽?”


    那女子仍是幽幽瞧著她,眼神複雜難明也說不出是怨是恨,半晌才用漢話道,


    “你當你……卸了妝容我便認不出你了麽?”


    這便是他的真麵目麽?


    瞧著果然十分俊美,與我們西夏的男子大大的不同!


    穆紅鸞聞言背後一涼,心中暗道,


    “果然……這是認出我了!”


    隻此時也無心去想自己到底是甚麽地方露出了馬腳,衝長思打了一個眼色,忙莫名一笑道,


    “小娘子說的甚麽?在下並不明白!”


    那白衣女子瞪了他一眼,咬唇問道,


    “這時節你裝做認不得了,昨晚上在我房梁上偷瞧我沐浴時又是如何認得的?”


    聞言穆紅鸞對麵的長思立時眼珠子瞪得要掉出來了,


    “你……你去偷瞧人沐浴?”


    大師姐幾時有了這樣癖好?


    哎呀呀!這是鬧得那一出?若是讓長青知曉了可如何得了?


    穆紅鸞聞言忙握掌成拳,在嘴邊擋著輕咳了一聲,


    “咳!小娘子……你小聲些吧!”


    這西夏女子果然不同中原漢家女子,若是漢家女遇上了這樣的事兒,脾氣軟些的此時隻怕早窩在家裏哭成了淚人,脾氣硬些的再見著自己這登徒子,也是叫上家裏的兄弟喊打喊殺。


    卻沒有這西夏女子這般不哭不鬧竟還過來攀談的!


    莫非……這西夏女子的口味與漢家女子不同,不喜正正經經的男兒家,偏喜歡夜半偷香的賊麽?


    也不怪穆紅鸞將人想成這般,隻這女子的瞧她的眼神兒實在怪異,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的盯著她,那神情很似要撲上來咬她一口般,饒是穆紅鸞上過戰場的膽子,也要被她盯得心裏發毛,背上流汗。


    那女子換了隻手托腮,歪了身子靠得更過來時,嬌聲道,


    “你現下膽子怎麽這麽小了?昨晚上不是挺大的麽?”


    說著上下打量她道,


    “怎得你白日同夜裏不一樣呢?”


    一旁的長思聽了心裏似被貓抓了一般,


    “大師姐昨晚上倒是把人家怎麽了?”


    穆紅鸞見長思抓耳撓腮恨不得過來掰開自己嘴的樣兒,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卻是衝著那女子苦笑一聲,心中暗道,


    “我也覺著你白日裏同夜裏不一樣了,昨夜明明很嬌柔怯弱的樣子,沒想到白日裏竟變得如此膽大了?”


    那女子見他不說話接著又道,


    “你這是想學人做生意麽?可是想販鹽?”


    穆紅鸞聽她口氣非但沒有惱恨之意,甚至還隱隱帶了幾絲關心一般,心中怪異的感覺更甚,想了想含糊應道,


    “確是有這打算……”


    那女子歎了一口氣,自腰間摸出一塊腰牌來放到桌上,


    “你憑了這腰牌可去白池那裏低價購買精鹽,能運多少運多少,販到臨安去也夠你賺上一筆,不要去信咄都丒的話,他雖確是國師親族,但早已聲名狼藉,是這興慶府上出了名的無賴漢,你打了他的招牌出去,非但賺不到銀子,說不得還要吃上大虧……”


    頓了頓低聲道,


    “你……你賺了銀子便回你的家鄉好好生活吧!以後……切不可再做……再做昨晚……昨晚那樣的事了!”


    說完人便起身剛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這一回卻是臉含了兩分羞意,


    “我的……我的名字叫做素圩娃!”


    說罷這才款款移步離去,隻留下穆紅鸞呆愣在當場,長思的下巴已是掉到了桌上,目送著人上了樓,忙伸長了脖子問穆紅鸞,


    “大師姐!你……你這是……你這是使了甚麽法術?”


    這西夏女人看樣子分明就是對大師姐動了情,怎得偷看人沐浴沒被當成采花的淫賊,卻能勾得人芳心暗許?


    這……這是甚麽法術?


    難道是師父私下裏傳授的?


    想到這處不由惱道,


    “老道士真偏心,隻傳你不傳我,我也要學!”


    穆紅鸞聞言怒瞪了他一眼,


    “胡說甚麽,我自家也莫名其妙呢!”


    口中罵著長思,心裏卻在暗道,


    “難道真是這西夏女人的口味不同,喜歡偷香賊,采花大盜?”


    百思不得其解,但總歸是打探到了有用的消息,兩人當下不再遲疑叫了小二過來結賬,匆忙忙回了土屋之中與另一組人匯合。


    幾人又在土屋之中過了一夜,第二日城門才開便早早出了城,這一回不用偷路引,用了那腰牌便暢通無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娶悍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心一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心一羽並收藏娶悍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