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紅鸞又問細封延,


    “你在西夏可有親人要拜別?”


    細封延苦笑搖頭道,


    “沒有,隻有細封圭自小撫養我,如今他也身在臨安了!”


    真要去見的話,又能見著的話,去臨安倒也一方二便!


    穆紅鸞點頭,


    “即是如此你先好好休養,不過西寧城中人多眼雜,我使個法子將你送了城去,你們到山中休養去!”


    便去那放狐狸的山中,四丫最是熟悉了!


    兩人聽了都是歡喜,四丫上前一把抱了穆紅鸞的纖細的腰肢,


    “大姐姐你真好!”


    穆紅鸞一指頭戳在她額頭上,


    “你個賠錢貨,起開去!”


    真正是個賠錢貨,你當甚麽遊曆各地是那麽輕巧的麽!


    俗話說窮家富路,沒點銀子你隻有跟著他一路乞討做個叫化婆子,還看甚麽名山大川,遊甚麽風景名勝,這小子一窮二白,身無分文還不是隻有靠著嶽家給銀子!


    爹娘一生操勞好不易有了些積蓄,總不能讓他們出這銀子吧!


    還不是老娘來出,總歸公爹與長青愛護我,給我的私產不少,還有老道士那頭的也有一些,要不然還供不起你們呢!


    說來說去還是沾了蒲國公府的光!


    當下狠狠瞪了細封延一眼拉了四丫便走,


    “還沒成親呢!你們兩個給我安份些!”


    四丫嗬嗬傻笑著衝著細封延揮揮手,嘴裏無聲道,


    “好好休息!”


    細封延立在那處燦然一笑,衝她揮了揮手,立時看呆了四丫,


    “他……他還從來沒有這麽笑過呢!”


    ……


    穆紅鸞卻是讓人尋了一個在街頭倒斃的流浪漢,連夜送入牢中扮做傷重而死的細封延,楊大強對她道,


    “表妹,雖說尋的死屍與那細封延有幾分相似,隻若是有心人想查必是能查出來的!”


    穆紅鸞點頭冷哼了一聲,


    “這西寧城中若說誰是有心人,那便隻有那周亦舟了,軍中都是我們的人自不用怕,而那周亦舟嘛!”


    長青走時也曾同她說過,


    “此一回入臨安獻虜說不得不再回西寧,我在軍中悉心細營的勢力必不能丟,前頭我已是做了安排,後頭又有韓伏虎來投,西北一地可稍安,隻蘭州、西寧兩地文官一係,也要盡入囊中才是,此事我已是與韓伏虎商議過,臨安會派人過來,西寧這頭周亦舟等人若是識時務倒也罷了,若是不識時務……”


    之後的話不說也明白,穆紅鸞知曉長青的安排,她一個內宅的婦人也不必插手此事,不過現下牽扯到了細封延,提前出手也無妨。


    當下對楊大強道,


    “你派幾個身手可靠之人去盯著那周亦舟,及幾個衙門之中與周亦舟親近之人!”


    “是!”


    楊大強領命而去,穆紅鸞負手立在燕岐晟的書房之中,看了看書桌上還有看了一半的兵書,伸手合上,纖長的手指在封麵上劃過,


    “西寧軍中的變化,遲早都要傳入周亦舟耳中,這一回便當是個試探,若是周亦舟要改投就罷了,若是他要忠君……那便隻有對不住了!”


    隻這一番也沒有用多少時日,待的細封延與四丫離開兩日後,楊大強便回來報道,


    “表妹,那周亦舟的人果然去過大牢,詢過獄卒,昨夜又提問過了仵作……”


    穆紅鸞聞言點了點頭,


    “他乃是地方官兒,總理地方治安典獄,大牢之中死了一個人,他自然是要過問,待看他之後如何應對吧!”


    若是有心來投必會來詢,若是無心……


    當晚周亦舟的書房之中卻是一燈如豆,昏黃的燈光映照著周亦舟一張清瘦的臉,竟顯出幾分憔悴來,把手中的筆放下,提起信紙來吹了幾吹,將上頭的墨跡吹幹,小心折好放入信封之中,張口叫人,


    “來人!”


    “老爺!”


    外頭有人應聲進來,


    “叫了王十七進來!”


    “是!”


    外頭那生得普普通通農家漢子模樣的王十七走了進來,周亦舟將信交給他,


    “將這封信還如之前一般送出去!”


    “是!”


    王十七上來將信揣入懷中,周亦舟抬手揉了揉眉間,叮囑道,


    “小心些,如今西寧府中燕岐晟雖說離開,但實則外鬆內緊,小心別讓人盯上了!”


    “是!”


    王十七應了一聲緩緩的退入黑暗之中。


    第二日天色剛亮,王十七一身粗布衣裳,混在采買的下人之中出了府,卻是轉過一處街口便朝另一處巷口拐了進去,入了巷口不過百步立時心生預兆,緩下步來猛然回頭,隻見兩名壯漢正肩並了肩向他走來。


    再回頭前路也走來了兩人,王十七臉色陰沉,緩緩退至牆邊,剛要作勢縱身,卻見得牆頭之上突然現身出一人,


    “啾……”


    一隻吹箭自對麵射來,正正射中王十七的胸口,


    “唔……”


    王十七伸手捂了胸口,隻覺胸口處一陣發麻,心知必是毒箭,暗道不好,忙伸手入懷中將那封信扯出來,往自己的口中一塞,那信一入口便立時有人上來一腳踢在他腹中,


    “嘔……”


    王十七肚子上重重挨了一下,嘴裏的東西便吐了出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聽得有人說話道,


    “信和人都帶走!”


    不過一時三刻,楊大強已進來見了穆紅鸞,


    “表妹,周亦舟派了人往外頭送信!”


    穆紅鸞聞言冷冷一笑,


    “信呢?”


    楊大強將那一角浸濕的信奉了上來,穆紅鸞拆開一看立時笑了出來,


    “看來這姓周倒是對燕守敬忠心!”


    又問道,


    “那送信的人呢?”


    “已是被我們的人抓了起來……”


    “開口了沒有?”


    “還未曾……”


    “想法子盡快把他的嘴給撬開,順著藤給我摸過去!”


    “是!”


    楊大強下去了。


    那王十七雖是個忠心的漢子,隻也抵不了那些逼人開口的手段,用不了多久便吐露了出來,楊大強一麵派人順著摸過去,一麵又回來稟報穆紅鸞,穆紅鸞聽了冷笑,


    “即是這姓周的不識時務,我們也不必給他留甚麽情麵了!”


    這日天剛擦黑,穆紅鸞就隻帶著紫鴛與夏竹兩個身邊人,坐了一輛平頂小車往周亦舟的府上而來,口中隻言有要事見周通判,周亦舟在書房之中聞報眉頭大皺,


    “燕夫人到此有何要事,竟指明了要見我?”


    門子應道,


    “燕夫人說是有關那死在大牢裏的西夏人之事…………”


    周亦舟眉頭皺得更緊了,一旁的心腹師爺見狀便道,


    “大人,那燕岐晟謀反作亂,正在自投羅網的路上,他在軍中多有布置,我們送出去的信還未有回音,此時還不宜掀開蓋子,麵上的功夫還需要做的,大人隻管見那婦人便是!”


    周亦舟點頭冷笑道,


    “前頭我們的布置已是在進行,再有了我這後頭一封信,必能將那燕岐晟置於死地,隻要等到朝廷派下人來,這西寧軍中風氣必為之一肅!”


    心腹師爺提醒道,


    “大人,聽說那婦人極是凶悍,又有功夫在身,隻怕還要左右埋伏些人才是!”


    周亦舟聽了一擺手道,


    “婦道人家,便是練過又如何,在我這府上,左右都是我的人,難道她還敢當眾謀害朝廷命官不成!”


    心中暗道,


    “這婦人也不過是仗著生的美貌,有男人在背後撐腰而已,有甚麽可怕的!”


    當下卻是整了整衣衫,對外頭候著的門子道,


    “請了將軍夫人進來!”


    “是!”


    不多時外頭腳步聲起,卻是一位風華絕代的佳人,裏頭銀素的衣衫,外頭大紅的披風,頭帶帷帽,緩步進來,隻聞香風陣陣,娉婷阿娜之姿,雖未見真容也已令人一見驚豔了。


    周亦舟與自己那心腹師爺見了心中都是暗歎,


    “以此女姿色入了皇宮,必也是豔冠一時的角色,隻可惜跟了那燕岐晟賊子,謀反可是大罪,一家上下全要誅連,隻怕隔不了多久便要香消玉隕了!”


    穆紅鸞進來,周亦舟忙起身拱手行禮,


    “夫人!”


    穆紅鸞回禮,


    “周大人!”


    一旁又有師爺上前行禮,兩廂落座,有書童奉上清茶,周亦舟問道,


    “夫人,不知此時來訪是有何要事?”


    穆紅鸞看了看左右,卻是示意一旁的紫鴛道,


    “去將房門掩上!”


    紫鴛依言過去將房門掩上,周亦舟與那師爺倒是未起疑心,隻當她有話要說,左右這房中還自己人呢。


    卻見得穆紅鸞站起身來,一麵說一麵緩步向周亦舟走了過去,


    “周大人,前頭我不是抓了一個西夏人麽,大人可知此人來曆?”


    周亦舟倒是真不知那人來曆,他是文官未上陣,又西寧軍都盡在燕岐晟的掌握之中,便是他想尋一個認得細封延的人出來指認,也進不了軍營。


    自燕氏夫婦到此地亦始,他得到了密旨便是監視燕岐晟的動靜,將他在西寧諸事一一稟報,又要想法子羅織罪名扣到燕岐晟頭上,密告他一番。


    隻文武不同,軍中諸事他打探不得,這一回西夏人入大牢倒是讓他尋著了機會,暗中查出那西夏人並未死,卻是被人尋了一個樣貌相似的死屍頂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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