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振邦年雖老邁卻是勇猛異常,一馬當先衝在前頭,領著眾人勢成錐狀,自遼營轅門從中衝入,一路勢如破竹直插中軍大帳,沿路的遼兵毫無鬥誌卻是一觸即退,都紛紛的發一聲喊四散奔逃開來,有一個便有二,有二便有三,一但跑起了頭,後頭便有人效仿,遼兵鬥誌便立時瓦解,再無能組織戰力。


    那耶律也身邊的親兵見勢不好,連忙上前大喊,


    “陛下!陛下!勢不可為,快快離去!遲則晚矣!”


    耶律也此時抬眼一看,那關振邦已領兵衝入中軍,前頭一杆鬥大的“寧”字旗飄揚,他自然知曉不妙了,不由氣得捶胸頓足,無奈隻得虛晃一刀人便要跑,燕岐晟見狀大笑,


    “陛下可是怕了?”


    耶律也回頭惡恨恨瞪了燕岐晟一眼,拿手一指點道,


    “小子!他日必取你項上人頭!”


    燕岐晟拱手道,


    “陛下慢走不送!小子他日親到中京與陛下討教!”


    耶律也咬牙一拍馬便在眾親衛的護送之下隨著大隊人馬跑走,燕岐晟下頭有人問道,


    “將軍為何不趁勝追擊?”


    燕岐晟卻是白眼一翻,


    “你當老子是傻的呀!我們今日不過打了遼人一個措手不及,若是待他們回過神來大軍重又壓回,隻怕大同城就不保了!”


    耶律也不可是自家那腦子糊塗的表哥,他臨陣經驗十分豐富,隻要安心逃走自己如何能追,若是讓他回歸,必能止了遼軍頹勢,屆時一聲令下便是遼人回擊之時!


    且看這架勢隻怕兩位大將軍已是城門大開,全軍壓上,若是遼人此時殺一個回馬槍,這麽多人不及回城,便隻有與遼人在這平原野地之中展開肉搏之戰的,我軍的人數遠遠少於遼人,隻怕會被生生耗死!


    正說到此處卻聽得鑼聲響起,卻是那關振邦見好就收,將遼人趕得潰散,軍心一旦亂了起來,耶律也想重振旗鼓還要頗費些心思。


    關振邦將人召回了大同城中,卻是個個喜歡,人人振奮,


    “大將軍,此一役將遼人士氣打散,便是再想攻城,遼人見著我軍,亦要先膽寒三分!”


    “大將軍,不如我們趁勝追擊,末將願為先鋒!”


    “對啊!大將軍我們不如一口氣攆了遼人回老家去!”


    眾將都紛紛叫嚷,關振邦與司徒戌對視一眼卻是都未說話,隻轉向燕岐晟道,


    “燕將軍,今夜襲營建奇功,卻是你的功勞為第一!”


    “末將不敢稱功!”


    “依著燕將軍的意思,之後又當如何?”


    燕岐晟想了想道,


    “此一役遼兵的糧草受損,依末將看來說不得有兩種不同境況……”


    “說來聽聽!”


    “一嘛,這糧草受損,遼人糧草一向不豐受此一挫,若是耶律也彈壓不住下頭部族,鬧將起來說不得會就此退兵……”


    此言一出眾將都紛紛點頭,


    “此言有理!”


    關振邦卻是伸手一撫胡須,


    “還有二呢?”


    “這二嘛,遼人如此勢大而來,如今糧草受損,耶律也要是能彈壓各部,必會行最後一擊,此一擊必是排山倒海之勢,正此時我們切切不可掉以輕心,若是遼人真要拚死反撲,說不得還有一場大惡戰!”


    “嗯!”


    “嗯!”


    關振邦與司徒戌都是老成持重的沙場老將,當下都齊齊點頭道,


    “我等駐守這一國防線卻是不得不小心謹慎,遼人雖退卻無敗像,還是緊守城池為佳!”


    司徒戌也道,


    “關老將軍所言甚是,守得大同已是大功,若是誰敢不聽號令貪功冒進,必以軍法處置!”


    下頭諸將本想趁勝而出,建些軍功聽得上頭兩位大將軍所言,立時歇了心思,隻得無奈拱手齊聲應道,


    “喏!”


    兩位大將軍乃是以穩為住,不願冒進貪功,隻軍情報到燕守敬的麵前,燕守敬卻是大怒,


    “立即召了關振邦與司徒戌來見朕!”


    兩人進得帳中見了燕守敬,卻是被兜頭罵道,


    “遼人即是潰散,此乃是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時機,為何如此怯懦畏戰,竟不派兵追擊?”


    兩人互視一眼,司徒戌上前道,


    “陛下,此時間遼人雖退,但兵力受損不大,隻待退到安全之地,重新聚集,還有再戰再攻之力,我軍軍力遜於遼軍,若是此時出擊,恐有被人圍殲之虞!”


    燕守敬聞言眉頭一挑,


    “你都說是退到安全之地,你不會趁著對方未退到安全之地還未重新聚集之時,發起偷襲麽?”


    “這……”


    司徒戌一時語塞,心中暗道,


    “打戰之事如何能紙上談兵,遼人潰退,退至何地,退到何時,便是他們自己都未知,我們又如何知曉?更別說發起偷襲了,便是當真派了人追擊而去,便不許人回過神來圍著打麽?”


    再說以那耶律也之能,做到這一點乃是輕而易舉,派人追擊乃是冒險之舉,自己即是帶兵大將,必不可如此輕送軍士性命的!


    關振邦聞聽了也忙上前一步道,


    “陛下,戰場之上瞬息萬變,戰機太過變幻,依老臣與司徒將軍之意自是穩重為好,緊守城池,若是冒進引得遼人偷城入侵,豈不是得不償失!”


    說來說去還是遼人勢大,且打了這麽久也未傷到對方筋骨,一切還是小心為妙!


    燕守敬聽了卻是擺手道,


    “老將軍!萬事雖說小心無大錯,但幹守在這處與遼人耗著也不知耗到甚麽時候,倒不如主動出擊,將遼人打得遠遁千裏,自然不會犯我城池了!”


    “這……”


    那有說得這麽便宜!我華夏漢族乃是以農耕為主,作起戰來卻是防守見長,進攻稍弱,論起機動性來,自然是遼人為強,若是我們追出去,敵人分兵來襲城,可就是將大同拱手送人了!


    關振邦被他說的也是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向這位不懂兵的皇帝講敘此間思慮,燕守敬見兩人一時無語,隻當他們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洋洋得意道,


    “你們怯戰,朕卻不怯戰,你們不敢打,朕卻敢打!”


    說罷卻是高聲叫道,


    “來人!傳朕的帥令,升了朕的師旗,點齊五萬兵馬,朕要親自去追殺耶律也!”


    此言一出關振邦與司徒戌卻是大驚失色立時上前攔阻道,


    “陛下,陛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


    這帥旗一升便要出兵,萬萬不可草率啊!


    燕守敬卻是怒而拍案道,


    “少要多言!再有阻攔,你們這大將軍便不用再當了!”


    說話間外頭又是依言傳下令去,聽得外頭擂鼓聲響卻是已敲響了點兵鼓,兩人相顧失色,關振邦還待再講,一旁的司徒戌卻是衝他打了一眼色,兩人無奈拱手道,


    “遵令!”


    這廂無奈退下,關振邦卻是臉容含怒,


    “陛下不知兵,卻要擅自指揮,若是被遼人所趁……我們這麽些時日的拚死慘戰豈不是功虧一簣!”


    司徒戌卻是無奈歎氣道,


    “關老將軍,此時不是惱怒的時候,還是召了眾將想想法子吧!”


    帥令一下三軍聚結需得一刻鍾即到,兩刻發兵,半點不得延誤,若有違背即是軍法伺候,軍令如山便是明知去赴死,也隻有咬著牙上了。


    關振邦聞言也是長歎一聲,


    “罷!回去再說!”


    兩人這廂升坐大帳,諸將聽得號令盡入帳中聽命,聽得要出兵追擊不由紛紛奇道,


    “大將軍!為何前頭不出兵現下又要出兵了?”


    關振邦應道,


    “此乃是大帥之令,大帥要點齊五萬兵馬,親自追擊!”


    此言一出眾人更是嘩然,有那耿直的便嚷道,


    “陛下親自追擊!他這莫不是吃錯藥了?”


    前頭還說是龍體欠安要靜養,怎得現下又有力氣去追遼人了,這不是瞧著遼人潰敗,想要去撿便宜吧!


    可現下是個小兵都知曉,這遼人還不是那落荒而逃的喪家之犬呢,這可是頭隨時會回頭一口吞人的老虎呀!


    司徒戌抬手壓下眾人的喧嘩,


    “軍令如山,即已下達,我等自應遵命就是!”


    “可是大將軍……這擺明了是去送死呀!”


    前頭也有人一力主張趁勝追擊,可那是趁著遼兵驚魂未定,潰不成軍之時呀,現下再出城,戰機已失,再去便是給幾十萬遼兵送下酒的小菜,莫不是瘋了不成?


    司徒戌沉聲應道,


    “諸位將軍,大帥軍令已下,有違者以軍法處置!”


    眾人一聽立時沉默下來,關振邦道,


    “情形如何,吾等自然是心知肚明,與其叫叫嚷嚷,還不如想個法子保全大同,保全我五萬大好男兒才是!”


    眾人一聽又是沉默,燕岐晟早前一聽要出兵便在心中暗猜,此事說不得就是自家那腦子糊塗的表哥幹的好事。


    不過他再是糊塗也是皇帝,坐在那大位之上,占在正統的名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慢說是五萬人,便是這邊軍四十萬都讓他給賠光,自己這一幹人等還要提著腦袋陪著他慷慨赴死,若是說出半個不字,便是死了也要被後世人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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