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出身在一處大山的小村落之中,當年家裏窮,她長到了八歲便被家裏人給賣了出去,被人送到了河東崔氏,家裏這眾多的兄弟姐妹之中,隻吳富貴記得她這個妹子,幾年後尋過來見過她一麵,淑妃對這位兄長是有些感激之情的。


    她對燕韞淓起了殺心,乃是極機密之事,便是周良也隻是知曉個大概,卻不知曉詳情,這害人的藥乃是產自他們老家的山中,出了十裏便無人得知了!


    這藥本是山中獵人用來毒野豬的,將這藥先是塗抹在野豬日常經過,又或是最喜剮蹭的幾棵樹上,又或是打滾的泥潭之中,野豬身上沾上了此藥一時不會死,之後再投以誘餌一經吃下便立時倒地身亡。


    之後獵人將野豬帶回家中,取肉食用卻是半分毒性無有,有了此藥獵戶一不必冒險與野豬拚鬥,二來野豬死後身上無毒,也不怕藥著人,倒是十分管用,隻此藥不好尋,山中的老獵戶才能識別。


    淑妃的藥便是由吳富貴從老家帶來的,也是他依著方子配製的,淑妃將藥混入了兒子用的筆墨之中,燕韞淓隻要日日觸摸,日子久了身子裏便帶了毒,之後選個時機將引子混入食物之中給燕韞淓服下,便會立時暴斃而亡,便是禦醫也驗屍也是查不出來的!


    她自以為此事計劃的十分隱蔽,隻這時才想起自己留下了一個大漏洞,那就是自家這位親兄長,旁人或許不知曉這毒藥的神奇之處,可吳富貴卻是一清二楚的,甚至他早些年在村中跟著長輩進出山中,也是用過不少回。


    若是燕韞淓身死,被人追查起來,吳富貴要是露出了馬腳來……


    自己這麽久的謀劃豈不是功虧一簣了?


    淑妃想到這處心裏亂了起來,說起話來自然不會同他客氣,當下厲聲喝道,


    “吳富貴,此事你聽也要聽,不聽也要聽,明日就收拾東西離開臨安,若是不然……”


    吳富貴聞言也是起了真火,反正左右沒有旁人,他也不必裝模作樣,當下也瞪眼道,


    “你要怎樣!吳春花你如今也不過就是個不受寵的娘娘,還當自己是皇後麽?你讓我走便走……你要我走也成,拿來!”


    說完衝淑妃一攤手,淑妃愣然道,


    “拿甚麽?”


    “銀子呀!”


    吳富貴道,


    “我拖家帶口一家子來投奔你就是為了過好日子,如今好不易在臨安安下家,現下你又要讓我走,我走也成,銀子拿來,銀子到手我便走!”


    淑妃氣得一口銀牙咬得咕嘰作響,隻想著自己的大事,為了自己,為了兒子也要忍了,當下恨聲問道,


    “你要多少?”


    “……要……哼!”


    吳富貴冷笑一聲,


    “你當我是叫花子麽?這不是問你要銀子,這是讓你賠我銀子……賠我撇家舍業的過來投奔你,賠我在臨安的產業!”


    “你……到底要多少?”


    吳富貴衝她伸出了十根手指頭,


    “十萬兩……沒有十萬兩銀子,別想我出臨安城半步!”


    “十萬兩!”


    淑妃尖叫一聲,差點兒一口氣沒有提上來,兩眼一翻倒在地上,


    “十萬兩銀子……吳富貴,你還真敢要!”


    吳富貴應道,


    “娘娘別同我講你拿不出來,前頭遼人給的金子就遠遠不止這個數,這麽些年你跟在陛下身邊,蒲國公府又是出了名的富甲天下,我看別說十萬兩銀子,便是百萬兩銀子也拿得出來!”


    淑妃氣得身子一陣哆嗦,


    “你……你還是我親兄長麽?”


    吳富貴哈哈一笑道,


    “正是親的才能同你要銀子,若不是親兄長想要也沒這路子!”


    淑妃氣得眼前一陣發黑,


    “吳富貴,你……你還要不要臉?”


    吳富貴應道,


    “要臉?要臉能住大宅子,三妻四妾,穿金戴銀,吃香喝辣麽?”


    要臉!要臉他又怎麽會一大家子跑到臨安來,家裏也不止他這一個兄弟,也虧得他時常出山賣藥才聽到了這個消息,自家妹子做了娘娘怎麽也要得些好處,若是不然不白做了一世的兄妹?


    當下對淑妃冷笑道,


    “妹子,前頭你從我那兒得了多少藥,你心裏有數,若是沒有十萬兩銀子,便別提甚麽讓我走的話,若是不然就別怪我去我那皇帝妹夫那處告上一狀了!”


    說罷甩袖子轉身就走。


    待得吳富貴出了內殿,燕岐瑜才急急轉出屏風,拉著淑妃的袖子追問道,


    “母妃,舅舅說甚麽藥?又有甚麽金子?”


    淑妃伏在榻上又急又惱,氣的淚流滿麵,聽到兒子追問,再也忍不住一麵哭一麵將自己做的事兒竹筒倒豆子般抖了出來。


    燕岐瑜聽她說完,又驚又駭嚇得神色愣愣,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母妃……你……你怎麽能做這種事!”


    淑妃即然同兒子全數抖落了出來,自然也不再遮掩,伏在榻上恨聲道,


    “為甚麽不能做這種事?你父皇偏心太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當年生下你就是母妃使了法子,若是不然……你當為甚麽這麽些年你父皇為何對我們母子如此冷淡?”


    說起當年淑妃也是恨得不成,


    “……我是拚死將你生了下來,都是他的兒子,都是燕氏的子孫,憑甚麽太子能做皇帝,你卻不行?就因為我出身卑微嗎?這世上人人生而不知,親生父母都是不能由己的,你也瞧見了……你這舅舅就是這般無恥的樣兒,這是我的錯麽?是我的錯麽?”


    燕岐瑜聽得母妃追問茫然搖了搖頭,


    “不是!這不是母妃的錯,也……也不是我的錯!”


    世人出生便有高低貴賤,都是相同的人,為何要分高下?


    便是先生講起前朝舊事,不也有那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想燕氏太祖不也是布衣起家,同樣成就霸業?


    母妃說的沒有錯,都是燕氏的子孫為何不能繼承天下?


    父皇……父皇的天下不也是從燕守敬手中奪來的麽?


    淑妃哭了半晌,這才過去拉了兒子的手,


    “二郎!二郎!如今母妃行事不周,被你舅舅拿住了把柄,他要威脅母妃啊!”


    想到自己有這麽一位兄長,淑妃不由的又是一陣淚如雨下,


    “現下怎麽辦?母妃將銀子給他,送他出臨安去,將這事兒給了結如何?”


    燕岐瑜垂頭不語,半晌才抬起頭來,一雙眼黑漆漆似如深潭一般,


    “母妃,你給了舅舅銀子,他以後便不會再要了麽?”


    更何況若是父皇真因此而死,那……舅舅怎麽會猜不到是母妃下的手,屆時不光是母妃,便是自己做了皇帝,也要擔驚受怕,永遠害怕這個秘密會被世人知曉!


    “那……那要怎麽辦?”


    淑妃有些茫然的瞧向兒子神情詭異的臉,


    “怎麽辦……怎麽……”


    突然她醒過神來,


    “二郎……你……你……”


    燕岐瑜小小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厲的殺意,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生母,


    “二郎……你……你……”


    淑妃原本蒼白臉上突然湧起兩團紅暈,身子微微的發著抖,


    “二郎,你……你想殺了你舅舅?”


    燕岐瑜還是不語,淑妃盯著兒子良久,突然怪異的笑了起來,伸手一把抱兒子入懷中,


    “好孩子,果然不愧母妃的孩子!”


    母妃呀!其實也想殺了你舅舅!


    吳富貴,這個混帳東西,以為握著把柄便可以威脅於我了麽?


    也不看看他是個甚麽東西!


    我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施舍些給他,他若是老老實實,聽教聽話便算了,他如今心思大了,倒反過來威脅我們母子了,我怎麽會讓他得逞,我怎麽會讓他擋了我兒子的路!


    吳富貴,你要死!


    隔了幾日,淑妃果然召了吳富貴入宮,摒退了眾人言道,


    “本宮給你銀子!”


    吳富貴聞言卻是一驚,他前頭隨口說了一個十萬兩本就是獅子大張口,為難自家妹子,卻是沒想到淑妃真會答應,當下就是一愣,


    “你……你真要給我銀子!”


    淑妃咬牙道,


    “不給你又如何,眼睜睜看著你去找死麽?那些遼人可不是好東西,你上了他們的船想下來便難了!銀子給你,你立即悄悄收拾東西,帶著一家老小趁夜出城,我會派人過來在城外接應你們的!”


    吳富貴打心底裏是不想離開臨安,不過前頭即已喊了個價兒出來,此時也不好收回了,當下吭哧半晌才道,‘


    “鋪子裏……還有家裏……”


    淑妃應道,


    “有人有銀子在手,你還怕不能置辦東西麽?隻是你們一家子悄悄的離開,後麵事兒我會派人給你料理的!”


    吳富貴無奈隻得咬牙點頭,


    “好!走就走!”


    當下果然出宮回家,回到家中卻不想自家那婆娘正陰著臉等在房中,見著他便將手中的賬本扔了出來,


    “吳富貴,這幾月的櫃上的銀子為何有短少?”


    吳富貴心裏正亂著呢,聞言沒好氣道,


    “你一個大字都不識的山裏婆娘,會看賬本麽,你怎麽知曉短少了?”


    吳富貴婆娘一拍桌子罵道,


    “你當老娘不識字便不知曉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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