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太後回了壽寧宮,一路上卻是心事重重,這個平陽,從小是她看著長大的,在這些兄弟姊妹當中也是拔尖的,性子是要強了些,但是一向沉穩大度,謙和識禮,如今頻頻做出過激的舉動實在是讓人看不透。這個郭瑋究竟有什麽魅力,讓她癡迷成這樣?郭家樹倒猢猻散,留下了那麽一支還留出禍患來了?看來這個人以後要多留點心……


    見太後一路不說話,一旁嬤嬤似乎瞧出了她的心事。


    “太後娘娘是不是還在為平陽的事心煩呢?”


    “這個事不簡單哪……”楊太後長長籲出一口氣,又接著說:“平陽的行為雖然荒唐,但是那個郭瑋竟然敢當著我和官家的麵,直接表明他的立場。這人哪,所求不過是功名利祿富貴榮華,而他看著就更不是無欲無求的人了,他明明可以娶平陽他卻不娶,不惜開罪官家,自請下獄,賭上了前程性命,這是為什麽呢?”


    嬤嬤想了會兒,問道:“是不是真如傳言,他對那白夢之情深似海?”


    楊太後勾起了唇角,冷哼一聲,側目望著嬤嬤:“你信嗎?”


    “這些事不算什麽,真叫我心煩的你該知道,呂相那邊遲遲沒有動靜,讓他查的人也遲遲沒有回音,我擔心不是沒有結果,而是他已經查到了什麽,卻根本沒打算告訴我。”


    她雖與故去的劉姐姐交好,但她這個半路出家的太後,想必他呂夷簡也根本沒當自己人。若是查不到也就罷了,若是查到了做了什麽失了分寸的事這可如何是好。


    “娘娘是擔心他有二心?”


    “這倒不至於,但眼下官家遲遲沒有子嗣,看似平靜的天下,如同這一潭池水,表麵毫無波瀾,底下不知多少暗流湧動。”楊太後走到池邊,停了下了,望著寧靜如同鏡麵的碧潭,久久出神。


    ……


    一個時辰過去,平陽神思恍惚一個人走在寂寂深宮之中,天上風雲變幻,一場雷雨不期而遇。宮人們急行而過,偶有幾個認識的,喊她她也仿佛沒有聽見似的。


    轟隆——不時而來的悶雷夾雜著更大的雨水傾瀉而下,打濕了她身上肉桂色的錦繡海棠大袖衫,模糊了雙眼的視線,兩鬢的頭發黏著臉,雨水順著下巴滴落而下。


    遠處白守恒打著傘正欲歸家,卻看見滂沱大雨裏那個著一襲肉桂色渾身濕透的女子那麽像平陽郡主,便急著上前探望。


    “果然是你,下這麽大雨,郡主你怎麽在這兒?”白守恒將傘撐過她的頭頂,任憑雨水打濕了自己另一邊的手臂,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他碧綠色官服的肩頭上衣袖上。


    平陽郡主依舊是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兀自朝前走著,也不知要去哪裏。


    “郡主?你要去哪裏?”見她沒有反應,白守恒又試探著問道,也不知她到底出了什麽事,似乎遭受了很大的打擊。


    突然,平陽郡主眼前一黑,就要倒在這滂沱大雨中,所幸有白守恒在,他雙手緊摟著她的胳膊,被她突如其來的暈厥嚇得有些不知所措。


    “郡主!郡主!”


    ……


    清暉園


    “姑娘的書法越來越好了。”敏言在書桌旁幫著研磨,二人正笑著練著字打發時間。


    “是嗎?比起從前如何?”


    “比起從前還要差些,隻是……”讓敏言奇怪的是,要說姑娘忘了從前的事,怎麽連寫的字筆跡都與從前不一樣了。


    “隻是什麽?”夢之停下筆側頭問她。


    “沒,沒什麽……”


    夢之嘟起了嘴,要說她的書法那還是有些基礎的,隻是哪裏比得了曾經的白夢之。


    “真是怪了,怎麽到了這個時辰還不見人?”已經是酉時了,以往這個時辰也該從宮中回來了。


    說好的第二天來看她,郭瑋卻一整天也沒有出現,本不以為意,他說了要來如今沒有來反倒在夢之的心裏平添了幾分失落。她還沒質問他呢,再不問,青藍二人傷都要好了。


    “姑娘是問將軍嗎?”還未等夢之回答,青藍和袂兒衝了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青藍人還沒有進來,便開始嚷嚷著。


    夢之聞聲抬起頭,驚訝地問道:“你們不是在床上休息嗎?怎麽起來了?”


    “就這麽點事兒,哪能躺一天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到底出了何時,你倒是說啊!”敏言問。


    還是袂兒說了出來:“官家把將軍給下到獄裏了!”


    “為什麽?到底怎麽回事?”夢之將筆放到筆架上,對於所發生的事情倍感意外,一瞬間仿佛如臨深淵,對於郭瑋的處境憂心不已。按說不應該啊,郭瑋剛剛立了功還生了職,怎麽一下子又進了監獄?


    “沒人知道怎麽回事,隻知道是將軍言語衝撞了官家,官家一怒之下就讓人將將軍打入了大牢,這會兒府裏已經傳遍了。”


    夢之沒有說話,攥著手踱著步似在思索什麽,回過頭對敏言說:“走,去合熠園。”並囑咐青藍和袂兒二人留下。


    合熠園


    郭琅果然正在和小曹氏商量著對策。郭琅急得如同灶台上的螞蟻,在屋內來回踱著步。


    “你趕緊入宮,問問皇後娘娘,到底是出了何事,不管何事,順便求求情。”郭琅一臉的不情願,奈何此時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小曹氏依舊是波瀾不驚地坐著飲茶,一臉的不悅:“你為何這麽傻?他能出什麽事,總不會是掉腦袋的事,你們本就是雙生子,你不過就比他晚了幾分出生,為什麽就成了次子,他就得是長子?他處處壓你一頭,今日剛好……”


    “冬殊!”小曹氏話還未說完,郭琅轉過身對著她就是一聲怒喝,嚇得小曹氏身體一顫。


    “他是我哥!你若是不願幫忙那便算了!你若是敢落井下石,那我便立馬休了你!”


    小曹氏緊緊捂著茶碗抿著唇,差點沒哭出來。


    夢之站在門外,本欲進去,聽到那一聲“那我便立馬休了你!”也是嚇得一個激靈,夫妻吵架不便久留得趕緊撤離戰場,正準備轉頭回去,郭琅抬頭見她來了,便整理了衣襟,斂低了音量,柔聲說道:“嫂子來了。”


    夢之聞言隻能又尷尬的轉過身去,對著二人笑笑。


    “那個……我今日來是想讓弟妹幫忙問問皇後娘娘,今日郭瑋是在後宮出的事,她應該知道究竟是因為什麽,我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郭琅知道夢之的來意,隻能沉默著。


    “郭家的事當然是我的事,我自然會去問的,嫂子不必擔心。”小曹氏回答得雲淡風輕,哪裏看得出這是剛才被嗬斥過的模樣。她心中明白,她若是不去,必是會寒了郭琅的心,她能怎麽辦,隻能妥協。從小父親的教誨,耳提麵命:“要做人中之鳳,要嫁人中之龍”,姐姐做到了,自己呢,早就輸給了姐姐。


    那年飛雪樓台,隻一眼她便知道她已經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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