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這種熱情的場麵,她有點應付不來。


    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後,鄭筱繃緊的神經終於鬆了下來。關掉燈,盯著黑黑的屋子發呆,腦子裏開始回想傍晚時候耳朵裏出現的好聽的男聲。


    邊回想邊笑,月光透過薄薄的淺色碎花窗簾進到屋子裏,十八歲女孩臉上的笑,像是一朵偷偷綻放的小雛菊,羞澀又美麗,連空氣都透著淡淡的甜味。


    左右翻身怎麽都睡不著,鄭筱索性下床拉開了桌子上的小台燈,在桌子底下紙箱子裏自己一堆複習資料的最下麵找到了一個黑皮筆記本,翻開它,拿出筆,寫下淺淺兩個字:許亦。


    兩天後,分數線果然出來了,文科的省本科分數線466,超出想象的低,不過,想到自己的朋友都過了本科線,這是最好的。接下來便是緊張的填誌願階段。


    班主任讓他們出分數線的當天下午去學校領誌願填報指南書和誌願提交碼。吃過午飯,按平常的上課時間鄭筱去了學校,一進教室,第一眼她就看見許亦背對著窗戶,側坐在窗邊的凳子上和趙靈陳芳林一月她們聊天。


    許亦比鄭筱大兩歲,二十歲的青年沒有完全褪去少年的模樣,一米七五的身高,柔軟的黑發懶散的貼著頭頂,嘴角上揚,劍眉舒展著,顯示著主人愉悅的內心。黑色的修身襯衫,袖子挽至胳膊肘,露出的手臂在陽光下白的發亮。


    林一月看見鄭筱進來,癟癟嘴,盯著鄭筱朝自己走來。側對著她的許亦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猛的轉過頭來,看見鄭筱,笑了笑,站起身凳子讓給了她。


    “來,給你坐”,聲音一如那天電話裏好聽,幹淨,爽朗。


    “咦~”趙靈和陳芳一起喊了一聲,鄭筱忽的紅了臉,上牙咬著下嘴唇,眼睛左右飄忽,不敢看許亦。


    許亦見狀,哎了一聲之後轉身走出了教室。


    趙靈和陳芳調侃了鄭筱一陣之後,終於歇下陣來。鄭筱心裏重重的鬆了一口氣,轉身看了看教室門,不明白許亦為什麽出去。


    “哎呀一月你能不能笑一笑呢,分數已經出來了,你也上了本科線了,到時候好好選個自己喜歡的專業,大家都一樣的,你就不要再愁眉苦臉了好不好?好不好呀?”趙靈是她們四個人中性格比較活潑的一個,她寬慰中略帶調皮的話語為大家開了一個頭,於是幾個人紛紛安慰了一番。


    鄭筱輕輕握了握林一月的手,回想起查分那天幸好自己沒有給林一月打電話問分數,不然,她真的哭了自己這麽個不善言辭的性子,還真的不知道怎麽安慰她。


    林一月聽到了大家的安慰,也考慮了事實,終於好點了。


    “哎筱筱,你誌願打算報哪兒?”陳芳問到。


    “我……”


    “我們剛剛問了,許亦報h大的美術學院。”鄭筱還沒說完就被林一月打斷。


    h大嗎?聽說過確實是好學校呢,那自己就報z大好了。記得高一的時候,鄭筱在一本閱讀刊物上看到過關於z大的介紹,z大地處江南,彩印刊物上的z大,天藍草綠處處湖泊池塘,美得人心裏發顫。從那時起,鄭筱便一直想去書裏描繪的z大看看。而且,最主要的是,它的隔壁就是h大所在的省市。


    “我還沒想好,不知道呢。”


    “哎要我說,你去b大吧,分數那麽高,b大絕對可以,不去可惜了。”趙靈提議。


    “我覺得x大也行,就是太遠了,不知道你家裏讓不讓你去,唉,我爸媽就讓我報省內的!而且是醫學!!啊啊啊,我要瘋了!本來就考的不好,不知道安慰安慰我受傷的心靈,居然還強迫我學自己不喜歡的專業,誰來拯救一下我呀……”林一月在一邊幹嚎。


    “噗嗤……”其他三人都笑了,“哎呀得了吧你,你們家你爺爺奶奶是醫生,你爸媽是醫生,現在到你了,你不用想也知道你肯定也得學醫啊寶貝,這叫家族傳承,懂不懂啊你,別嚎了啊,安心接受現狀吧,我未來的小林醫生”趙靈說完拍了拍拉攏著腦袋的林一月的肩膀。


    “筱筱,你也這樣認為嗎?”林一月抬起頭苦著臉問鄭筱。


    “嗯,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不管是之後的學習上,還是將來的工作上,你如果學醫,你應該都不會太辛苦的。”林一月是縣城裏人,父母在市醫院工作,爺爺奶奶之前也是醫生,退休後應林一月父母的要求在縣城的小院子裏生活,照顧林一月,每天就是種菜下棋養貓。


    “那好吧,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看來我是真的沒有別的路了”。


    “筱筱,你還沒有回答你想去哪兒?”陳芳又把話題扯到了鄭筱身上。


    “我真的還沒有想好,今天把報考指南拿回去好好看看,明天告訴你。”


    “那好吧。”


    剛說完話,就看到許亦跟著班主任進來了。許亦和另外兩個男生手裏抱著一大摞書,看著像是誌願報考指南。


    班主任是個剛三十出頭的女老師,雖然年紀輕,但對於管理班級一點也不生澀,在鄭筱高中三年裏,這位女老師對鄭筱無論是生活還是學習,都盡心盡力,指導激勵,亦師亦母。


    老師在講台上對高中生活做最後的總結,窗外蟬鳴聲聲,大家卻一點都不覺得煩躁,風從窗戶吹進來,炎熱的夏日卻宛如沉靜的池塘。


    看著黑板,看著老師,看著教室裏的桌椅木凳,鄭筱明白,自己有過歡聲笑語,有過壓抑苦悶,披星戴月,跌跌撞撞卻一路向前的高中生活結束了。


    對於即將分別的老師和同學,過往一切如雲煙消散,有的,隻是祝福。


    回到出租屋後,鄭筱把誌願填報指南直接翻到了z大一頁,在z大和h大徘徊良久,終於還是把z大一頁的紙張折了一個角。


    晚上躺在床上,回想著看到的h大的資料,自己的分數也是可以報的,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鄭筱直覺不想去h大。


    想到白天許亦被趙靈她們笑了一下就出去再沒跟自己說話,莫名的心裏有點不舒服。


    然而又記起周末自己在公園背書,他騎著自行車找來,見風大又給自己擋風,就又莫名的在心裏開心起來。


    就報z大吧,離他近一點。


    許亦,你可能不知道,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陽光呢,離你近一點,我就會覺得,我的整個世界都是暖洋洋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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