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眼波微閃,嘴唇細抿,震驚之下不知該說什麽好。


    安洛洛膽大包天,在宇文汐眼皮子底下安養伶人?她也不怕宇文汐的滔天之怒?她又想起被閔成賣掉的宋懷秀,想起她哀求著自己不要殺他。就在她口中這才色雙絕的男人,卻做起後妃的男寵?


    “安貴妃死局已定。”宇文淵說得平平淡淡,可言語之中蘊著徹骨寒意,“證據都在韓珂手中,他說,要慢慢放出去。”


    觀察獵物死前的掙紮與痛苦,這的確是韓珂的風格。


    忘憂將頭埋在宇文淵懷中,又冷下來:“閔成原先投奔長平大長公主,他能替下晏奴,也有大長公主一份力。”


    宇文淵怎麽聽不出忘憂的意思:“你想好了?若想為柳家複仇……”


    長平害她,害月芙,害了柳家。她難道還要因為韓珂的緣故放過她嗎?何況這個女人太過可怕,她在京都還殘存著多少勢力,如今仍不得而知。


    “用計除不了長平。”忘憂最終帶著恨意輕聲道,“我需要死士。”


    長平為一國大長公主,若非犯了重罪不至死。何況她如今隨韓勳回到老家,京都又有韓珂坐鎮,任何旨意都繞不開他。


    宇文淵撫了撫她的後背:“我知你恨,可不急於一時。”


    忘憂輕輕“嗯”了聲:“我好像變了,是不是?”


    變得浮躁,變得激進,變得滿心仇恨,不可理喻。自從月芙死後,她夜夜回憶著先前點點滴滴,沒有月芙的規勸,她隻能獨自一人前行。


    闕然不懂事務,祁雲不願忤逆,扶溪隻要是她的命令便會照做。他們規勸不了她,亦給不了她任何方向……


    長平的銅鈴之聲讓她瞧見了未來,如同詛咒相伴她到如今。眼前時不時閃現出未來的片段仿佛定死了一切,那她的當下的努力又算什麽?


    雲觀說得沒錯,知曉未來是痛苦,是折磨。


    “我也變了,不是嗎?”宇文淵將她擁得更緊,“忘憂,去做自己想做的吧。”


    她暗自抹去淚水,怎地一想到這些事就不爭氣地哭了?


    “你該回府了,明日還得早朝。”她起身打開門,任晚風激在臉上。也隻有風與涼意還能讓她清醒片刻。


    宇文淵攏了攏鬥篷沒入夜色中,從忘憂手中接過小燈籠:“早些歇息。”


    “好。”


    夜色茫茫,宇文淵漸漸遠去,融入那墨色當中,唯他手中暈出燈籠光暈,絲絲縷縷,襯得身影愈發挺拔。


    忘憂靠著門目送他遠去,目光又漸漸移向布滿星光的夜空。她若想與他廝守這最後的時光,是不是太自私了些?還是該狠下心腸,叫他餘生不再惦念?


    飄渺的未來,誰又能給出答案?


    ……


    長春宮內一片肅靜,滿地碎瓷片分外紮眼。


    安洛洛跌坐在床上奮力撕著手帕,聽著那一聲響才略略解了些心頭之恨。朱妧算計了她,還不是難逃一死?可她不想叫朱妧就這般簡單死了,還沒有讓她親眼看著她奪了皇後之位,還有沒有讓她親耳聽見陛下下旨賜死,她怎麽就先死了!


    晏奴踏著碎瓷片而來,每走一步就好像踏在安洛洛心頭,擾得她心緒不寧。她伸手拿過矮凳上茶盞,連蓋帶碗朝晏奴的方向用力砸了過去:“滾!”


    晏奴腳步一滯,身旁忽起清裂巨響,猶疑之時便被飛漸起的碎瓷片劃破臉頰。


    安洛洛扭頭望著仍緩緩而來的晏奴,這才瞧見他俊美的臉上現出一道血線。


    “晏奴……”她忽而不忍,隻是一時氣急才下了重手,誰知他不會躲呢。


    “娘娘。”晏奴也不管臉上的傷就在安洛洛床榻旁跪坐下來,“若是責打奴才可以緩解您心中之恨,那晏奴受傷又何妨。”


    安洛洛輕輕為晏奴擦去臉上的血珠,這張臉若是落了疤可怎麽辦?她的指腹劃過他眼下一痣,這雙狐狸眼魅惑至極,天生的好皮相。


    “本宮這次是在劫難逃。”安洛洛柔荑滑落,說得輕巧,不辨悲喜。


    晏奴輕笑:“陛下將您禁足於長春宮,那就是下了護下您的心思。”


    “你不懂。”安洛洛眯了眯眼,滿是怨恨,“就算柳清漪不想我死,宇文淵和韓珂也會毫不猶豫置我於死地。陛下處處受他們掣肘,還護得了我嗎?”


    “娘娘。”晏奴握住安洛洛的手,“何不與晏奴打個賭,陛下一定會保下您。”


    “是你背後的主子說的?”安洛洛從他的掌間抽出,捏住他的下巴,“你也是這麽服侍那人的?”


    晏奴迎著安洛洛的目光,眼中笑意更濃:“晏奴隻是娘娘一人的晏奴。背後的主子不過當晏奴一枚棋子罷了。”


    “本宮也是棋子?”安洛洛鬆開他的下巴,軟軟靠在被褥上。她做了那麽多年棋子,好不容易翻身,卻還是棋子?


    可若是叫晏奴控製著,她甘願做棋子。


    “娘娘是貴人,怎會是棋子?”晏奴靠過去,為安洛洛揉著腿,“陛下與主子都會保下娘娘。”


    “你家主子究竟是誰?”安洛洛斜支著頭,緊緊盯著晏奴的一舉一動,企圖在他的神情中讀出些什麽。


    可惜晏奴從頭到尾皆是恭順的神色,絲毫未變:“主子是誰不重要。娘娘隻要知道,主子想叫京都翻天,越亂越好。”


    “好大的口氣。”安洛洛越發好奇他的背後之人。


    當初不過是路過花房便看見晏奴被四五人欺淩,一瞧見他的容貌便再也挪不開眼。現在想來,他們的相遇並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京都大亂,本宮又有什麽好處?”安洛洛摸了摸晏奴的臉,他這雙狐狸眼越瞧便越喜歡。他前世別就是個狐狸精吧,不然怎叫她深陷?


    晏奴越靠越近,呼出的氣息近在咫尺,讓安洛洛臉上微癢:“京都一亂,陛下便能趁機除了攝政王與丞相,到時候您就是真正的中宮皇後,享萬民朝拜。”


    安洛洛笑而不語,京都一亂,是誰除了誰還不好說呢。可她還是嘴上應著:“好,那就叫它再亂些。”


    “娘娘。”晏奴湊到她的耳畔,低聲道,“皇後,未死。您,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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