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珂終是故意輸了一步,在忘憂死纏爛打之下才透露裴鬆知道的是韓家幺兒,不過他再在京都待幾天便能知曉他丞相身份。


    不像宇文淵,用的也是假名假身份,裴鬆又從哪裏知道他是攝政王呢?


    他們一路鬧著回營,宇文淵已靜靜立在大帳前看著他們走近。忘憂收住了笑容,韓珂卻笑得更加放肆。


    宇文淵無意中瞥間忘憂發帶,又瞧了瞧韓珂束袖少了一條,頓時明白過來,臉色越發陰沉。先前來到軍營時心情平平淡淡,此時卻是格外烏雲漫漫,心雨將至。


    “你可知,喬老將軍在此處等近半個時辰。”他將韓珂攔下,並不望他一眼。


    韓珂拍了拍他的肩:“原本就是邀的就是這個點,你們都早到,我有什麽辦法?”


    他撩簾進大帳,見了帳中背對著他看地圖的老者卻老實起來:“晚輩見過喬老將軍。”


    忘憂小心翼翼進了大帳,好在宇文淵沒有發作,隻牽了一下她的手便鬆開。


    喬老將軍。


    寧國能被稱為喬老將軍的隻有一人,那便是喬世同。他常年駐守邊關,如今竟是秘密回京!


    喬老將軍丟下鞭子緩緩轉過身,虎目炯炯有神盯著前方。他的目光從韓珂起到宇文淵,一直在忘憂臉上停留了許久才轉回來。她被喬世同盯著背後生寒,不知何意……


    喬世同國字臉上道道皺紋、頭上不知何時生出的絲絲白發並沒有掩蓋住他的一身威嚴,老當益壯,當是如此。


    “都坐。”喬世同坐於首座,腰背直挺,直到忘憂坐下他仍未收回目光,“這位小哥頗像故人。”


    忘憂見他說的是自己,難道喬世同從前見過晉皇不成?


    “世間相似之人千千萬,這種事也是常有的。”韓珂打了圓場,樂嗬嗬將這一章揭過,“喬老將軍提前回京,可是邊關出了要事?”


    喬世同總算將目光收回,忘憂略略鬆了口氣:“北秦敗局已定,乾坤不可扭轉。”


    這語氣頗有幾分“你敢質疑我”的意味。


    “聽攝政王說,將士們在邊關中的毒不是出自北秦,而是晉國,可有這回事?”


    “是。”忘憂拱手道,“京都中有人中了此毒身亡,經廖百夫長鑒定,確為將士們在邊關所中之毒。可依晚輩看來,此毒出自晉國,名喚‘紫裳’。”


    喬世同冷聲一笑:“你又是如何得知,敢拿性命擔保!”


    忘憂為他的魄力所震,穩住心緒才道:“晚輩在晉國生活過幾年,紫裳乃巫族尋常毒藥。喬老將軍若不信,可派人打探。”


    喬世同盯著忘憂細細又瞧了番,越看越像:“你說,在晉國生活過幾年?你與那晉皇是什麽關係!”


    忘憂眼中微動,長睫漸漸垂落,遮去了其間驚慌之色,可放在座側的手卻緊緊攥著扶手不鬆。再次抬眸時已掩去先前的慌亂:“晚輩隻是一介布衣,自然與皇家毫無關係。”


    他果真見過晉皇……


    “喬老將軍。”宇文淵出言打斷,“本王在昨日已派晉國的探子調查,三五日後便能有消息。不過,北秦為何有晉國巫族之毒?京都又為何會有人中毒身亡?”


    “在安遠茂一事上便已見北秦晉國勾結端倪。”韓珂緊接著道,“京都遍布北秦與晉國探子,至於是哪一方動手,為何動手,其中緣由卻不清楚。”


    喬世同見二人一前一後岔開話題,突然笑起來。此笑爽朗,非武將不能有:“老夫不過詢問一下這位小兄弟,你們兩這般緊張做甚!”


    武人嗓門大,喬世同就是用平常語調說話也如同和人吵架一般。


    “你們是不是早就想好是誰了!莫要和老夫打啞迷!”


    宇文淵略略向忘憂一眼,她會意,大聲道:“晚輩猜測,是吳王妃,晉國蘅若公主。”


    ……


    一番商談之下,忘憂已提前結束任務,順順利利被趕了出來。接下來又說些她聽不得的北秦軍務,亦無心去聽。


    她負著手走向還在校場的裴鬆,一旁的祁雲與趙孟星似還在爭執著些什麽。


    “這個動作就得這麽做!”


    “這樣更省力。”


    “這不符合規矩!”


    “沒聽說過有這規矩。”


    ……


    忘憂在側聽了一會兒,原來他們在說舉重的事。


    “雲賀。”裴鬆向她點了點頭,見到發帶的一刹那便明了般笑了。


    “他們這是……”


    裴鬆帶著忘憂離了遠些,兩個“武癡”爭辯得難解難分:“沒想到祁雲小兄弟在武藝上還有這般造化。”


    可以在狼牢中活下來,自然武藝不同凡響。她輕輕頷首:“畢竟是護衛出身,武藝哪能不強?”


    “我倒從未見過子思這般……”裴鬆望了忘憂一眼,話中意味深長,“也從未見過言修這般。”


    忘憂摸了摸發帶,笑中帶著牽強:“我們賽馬,我的發冠就掉了。韓……言修非要把束袖接下來,攔都攔不住。”


    “對了!”她連忙岔開話題,“你與寒遠是如何認識的?”


    裴鬆淡淡望著遠方:“四個多月前梁州舉行了一場詩會,就是在那兒認識的。”


    四個多月前?那不是宇文淵奉旨押運糧草的日子?他途經梁州不過短短幾日,竟能與裴鬆相熟。


    “寒遠此人與我甚是投緣,亦甚是有趣。”裴鬆還沉浸在當初愉悅的回憶中,“我從未見過,閑雲野鶴之誌與遠大抱負竟能結合於一身之人,寒遠是頭一個。”


    裴鬆的話裏字間滿是對宇文淵的稱讚,可他卻說下去,忘憂便越慚愧,她好像有些不了解宇文淵了。


    不了解他的琴技,不了解他的抱負,不了解他褪去攝政王齊王身份後的另一麵……


    裴鬆一個人說了許久,可後來才發現忘憂低下頭似乎沒有在聽:“你怎麽了?”


    忘憂抬起頭,輕輕一笑:“啊,沒事。”


    她也許,真的不了解他吧。


    “雲賀!”趙孟星氣呼呼闖了過來,身上餘汗未消,“你這侍衛不錯,可否借我一兩日?還有些許不明白之處,仍需比劃!”


    祁雲麵上帶了怒氣:“公子,祁雲不願。”


    忘憂招了招手,祁雲便立到身後:“距武舉還有半個多月,我便多帶著祁雲看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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