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依舊是在肆虐,就如同肆虐在此地的秦卒一般。


    前些天還有些人氣的魏都大梁,現在卻是顯得格外死寂。


    魏安釐王在王宮裏呆坐著,龍陽君在一旁伴著,偌大的宮殿中,就隻有他們兩個了,其他的,大都逃命去了。


    大梁外的鏖戰已經有了許久。


    先是王齕一日奇襲,連破五城,後有接著呂不韋率十萬兵卒大軍壓境。


    隻是這些原是打不到大梁的,最起碼不會在這個時候就打到大梁。


    若不是韓桓惠王示弱,借蒙驁五萬兵馬伐魏,又以新鄭為駐地,大秦三路兵馬齊攻,直接橫推到了大梁。


    魏安釐王知道今日恐怕在劫難逃。


    魏國兵力最盛的十萬兵卒全被信陵君帶了出去,而此時大梁城外的秦卒攻勢如此猛烈,遠不是大梁七萬留守的兵卒能守住的。


    今日早朝竟然沒一個人願意過來,與其說是去逃命,倒不如說是在商量怎麽才能拿著魏安釐王的頭顱去投降。


    “大王既然如此煩惱,倒不如宣孔先生前來一敘,大王先前不是最喜歡陪孔先生一並說話嗎?”


    魏安釐王看著一旁的龍陽君,那姣好的麵龐頭一次讓他感覺有些惡心。


    當初信陵君不願回防的時候,在宮外叫喊的就是孔斌孔大夫,他當時不願意見,現在又怎麽會見?


    “汝且下去。”


    魏安釐王平淡的看著龍陽君,身上養了這麽多年的君王威勢到底是在的,


    “且傳王令,備白綾一尺,三牲,一並送入城門上,孤今日以死守大梁。”


    龍陽君驚恐的看著魏安釐王,他之所以陪著魏安釐王,隻是因為魏安釐王在的時候,他就死不掉。


    若是魏安釐王真的要死守大梁,那若是秦兵攻了進來,他必死無疑。


    “汝是未聽到不成?!現在大梁還沒破,孤還是大魏的王!怎麽,孤現在還使喚不動汝了?!”


    魏安釐王卻沒了以往對待龍陽君的耐心,在位數十年養出來的君王威勢伴著佩劍抽出的聲音壓了過去,給龍陽君壓的險些不能呼吸。


    “諾!”


    龍陽君趕忙應了一聲,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大殿也就安靜了下來,安靜的沒了旁的聲音。


    魏安釐王依舊是拿著佩劍,怒視著前方,似乎龍陽君還坐在那裏一般。


    過了許久,魏安釐王才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佩劍,癱坐在了地上。


    他哪裏不想投降保命?隻是信陵君伐秦一日,他就不能投降,投降也活不成。


    活不成並不是秦卒殺了他,而是遊俠門客這種東西殺了他。


    若是他沒猜錯的話,這王宮裏信陵君的門客恐怕就不下於五個,而且這五個離他都不會太遠。


    魏安釐王如此篤定,不過就是憑著他對信陵君的了解罷了。


    那位可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一道做了,那必然會把所有妨礙他失敗的因素處理到位。


    伐秦這種事情,在魏安釐王看來就是沒有把握的事情。


    當時出兵不過就是為了守住趙國,順便賺了五萬兩黃金罷了,哪裏有伐秦的念頭?


    現在信陵君敢違抗他的命令,不顧大義去伐秦,去聯合數國一並伐秦,那就代表著一切阻攔他的因素都被安排妥當了。


    而他,魏安釐王,自然也會被安排的妥妥當當,最起碼不會讓他去影響現在伐秦的大任。


    而怎麽樣才會不影響呢?


    這世上哪裏會有死人這種東西最為聽話呢?


    或許信陵君會為了兄弟情義而不殺他,但這個前提是他不投降,不被活著俘虜的情況下。


    如今他都快被活捉了,若是再沒有動作恐怕就不知道甚麽時候就沒了。


    與其這麽窩囊著死,還不如自己去死,說不準還能謀到一點生機。


    魏安釐王突然笑了起來,仔細的撫摸著身旁的佩劍,大笑道:


    “孤在想,是自刎壯烈,還是掛白綾於城牆鼓上,自縊殉國壯烈啊?哈哈哈……”


    這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宮殿上,顯得格外滲人。


    大梁城外,秦卒營帳中,蒙驁王齕呂不韋三人圍著堪輿圖坐下,王齕東向而坐,蒙驁南向而坐,至於呂不韋則是北向而坐。


    三人之間等級尊卑一看便知。


    堪輿圖上正是現在的魏都大梁。


    按理來說,以現在大梁守衛,和秦卒兵鋒來說,他們原是不需要考慮多少,隻要迎麵而上,猛攻三日,大梁必將拿下。


    不過,據王翦來的消息,現在聯軍大抵已經快抵達函穀了,他們再不抓緊給趙國施壓,恐怕鹹陽不保啊。


    他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一日破了大梁,然後直接兵壓趙國,一路橫掃入邯鄲城,在聯軍未破函穀之際使得廉頗不得不回防。


    隻是一日破大梁又怎麽可能呢?說到底也是一國都城,不可能像王齕破東周那樣這麽簡單。


    “報——大梁城上似乎有旁的動作,桓將軍讓卑來通報一聲!”


    正當他們都有些頭疼的時候,桓台那邊似乎有了新的變化。


    “且說。”王齕抬起頭,看著傳令的。


    “據斥候言語,魏王似乎備了白綾,上了城牆,似乎是要死戰!”


    傳令兵不敢磨蹭,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


    呂不韋皺了皺眉頭,魏安釐王這樣一搞的話,似乎這場仗拉扯的時間就會更長一些。


    不過王齕卻是大笑,衝那傳令兵吩咐道:“且退下。與桓台言語,說本將知道了。”


    傳令兵應了聲諾,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呂不韋有些疑惑,這可不是甚麽好事,王齕何必笑的如此開心,蒙驁怎的也得也像是明白甚麽似的。


    “呂先生恐怕不知道此間門道,隻當君王擂鼓,是助威行徑,是以死殉國的表現,對吧?”


    呂不韋聽到王齕叫他,趕忙應了下來:“不韋駑鈍,還請兩位老將軍解惑。”


    蒙驁看了眼王齕,笑著衝呂不韋說道:“君王哪裏有於戰場上擂鼓助威的?不過是城內危機,逼至其性命,才想來城牆上討一個生機罷了。”


    呂不韋聞言更是疑惑,持白綾掛鼓上,擂鼓以助威,怎麽看都是尋死之道,哪裏有何生機可為?


    “不韋駑鈍,還請老將軍多言語一番。”


    王齕笑著接道:“呂先生倒是高看了魏王,而小覷了公子無忌啊!”


    說罷就笑著跟蒙驁一並走了出去,準備下令進軍了。


    呂不韋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驚呼一聲,似乎是在暗自言語:“身在萬裏外,也可掌君王性命?!”


    似乎內心中死去的東西又活了過來,呂不韋右手又不自覺的搭在了胡子上。


    大王啊大王,汝還有幾年活頭呢?哈哈哈……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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