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一股悠長的夜梟聲響了起來,將這片漆黑的寧靜打破,顯露出無數火把,與一群嘈雜的聲音。


    夜已經深了。


    今日聯軍付出三萬人的代價,終於讓不到十個人登上了函穀。


    雖然上去沒多久就被跺了下來,連帶著送上去的雲梯一並推了下來,但終究是個好消息。


    畢竟,每場攻城戰勝利的前兆,就是有人登上了城牆。


    夜晚終究是攻不了城的,原打算一鼓作氣的廉頗,也隻能停下前進的腳步,領著兵卒回營休息去了。


    信陵君依舊是點著燭火,一個人在營帳中看著剛剛繪製成的函穀關堪輿圖。


    他今日放權廉頗,一是因為廉頗有這個能耐讓他放權,二就是廉頗是將,他是帥,不一樣的。


    今日沒攻下函穀,甚至連站穩都未有過,廉頗威望雖說不上受損,但各國使臣大都是頗有微詞。


    畢竟,折損的趙國兵馬並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沒有。


    如此做派,縱然廉頗威望夠高,也壓不住下麵的竊竊私語。


    明日,且待明日。


    明日若是廉頗肯聽從指揮,安穩交權,那也就罷了。若是不願,那就是炸一次營又有如何?


    與廉頗相比,縱然他之前說過伐燕的話語,他的威望也是比廉頗高的。


    這就是名。


    名聲隻要大了,大義隻要站的住,那就算做些出格的事情,誰又能去譴責什麽呢?


    函穀關內燈火依舊通明,大部分的秦卒都是靠著關牆,裹著盔甲睡了過去,除了巡夜的,大都是睡了過去。


    嬴政也是被放了出來,跟著麃公一並看著堪輿圖。


    麃公看著眼前的嬴政,歎了一口氣,道:“公子,汝明日便回鹹陽吧。函穀現在不太安定,公子在這也是危險,倒不如回鹹陽。”


    嬴政摸了摸別在腰間的泰阿,笑著回道:“先生倒是小覷了朕,朕可是天選之子。”


    麃公沉聲說道:“公子是天選之子不錯,但函穀終究太危險,若是公子傷了,莫說大王怪罪,單是臣自己,也是得自責而死。”


    兩軍交戰,從來沒有太子於前線擊鼓助威的事情,從來沒有。


    兵陣之前,大將衝在前鋒,有時候就是一種愚蠢,特別是在守城戰中,大將要是陣前被斬了,士氣也就散了。


    麃公是知道的,自打去年隕石落在鹹陽之後,整個秦國軍民對嬴政的崇拜與敬畏都快到了頂峰。


    若是嬴政真的於陣前被射殺了,這十萬守卒士氣不會崩塌,甚至會成了哀兵,一舉橫掃關外整個聯軍。


    可是,嬴政能死嗎?


    答案一定是不能。秦太子死在他麃公仗下,縱使誅他九族,再把他車裂而死,恐怕不夠賠罪的。


    嬴政笑道:“先生何必如此?我大秦可有怕死的?武先王敢在洛陽舉鼎以示問鼎天下的決心,那朕今日縱然是擂鼓而死,也無甚麽不可。”


    麃公知道嬴政言語至此,他便隻能服軟。


    畢竟,他一個臣子,如何能去質疑先王之事,和整個秦王室的威嚴呢?


    如此鉗製之下,麃公隻得服軟道:“公子氣節無雙,臣自然不得再勸。隻是期盼公子明日不要靠關牆太近,不然臣萬死也不會讓公子登關牆。”


    嬴政知道這就是麃公的底線,也不再為難,擺了擺手,笑道:“先生可放心,朕自然不會靠近關牆太狠。”


    見嬴政答應,麃公也算鬆了一口氣。


    雖說在關牆後擂鼓也有被流矢中傷的可能,但終究是小了些。


    天已經深透了,麃公也不再糾纏,告罪一聲就退了出去。


    嬴政見麃公走遠了,才沒好氣的對陳軒說道:“汝好生不要臉皮,就知道在天上睡著,這等事情隻讓朕一個人做。”


    陳軒此時隻是大半個頭顱在屋子裏,他太大了,一個頭顱都要比這個屋子大上一些,要不是他無視建築碰撞,那嬴政想與他說話還得出去說。


    “汝這小子好生不講道理。吾還是看汝大了,不想多管汝,汝還不領情?”陳軒拌了句嘴,也不理會還在咋咋呼呼的嬴政,正色道:


    “政小子,明日汝登城之後,隻需靠近關牆,舉劍怒喝,旁的自然由吾解決。”


    嬴政見陳軒講正事,也不再嬉鬧,道:“朕知道了。陳軒,汝明日出手能不能早一些,畢竟,朕不想看自己子民死的太多。”


    陳軒笑道:“此事不在吾,汝明日何時靠近關牆,何時吾出手。”


    又見嬴政有些惱怒,陳軒接著說道:“並非吾不想出手早些,隻是講些時機罷了。汝乃大秦太子,汝若露頭,敵軍必將猛攻,此時吾調動天威,必可一舉拿下。”


    嬴政自然知道陳軒說的有理,又不想承認,隻得哼哼唧唧了兩句,就不再理陳軒,翻身睡了過去。


    陳軒也不慣著他,趁著嬴政背對他的時候,一爪子彈了上去。


    還沒等嬴政叫出來,陳軒早就飛了出去,掛在天上,全當聽不見嬴政的怒吼:


    “陳軒,朕明個不理汝了!”


    清冷的夜總是過的很快,嬴政隻覺得睡了一小會兒就被陳軒揪了起來。


    外麵已經有些蒙蒙亮了,關牆上早就忙碌了起來。


    嬴政沒好氣的瞪了陳軒一眼,氣呼呼的跟著麃公一並上了關牆。


    關牆裏麵放著一張戰鼓。


    這鼓比一般的戰鼓要矮上不少,是嬴政從鹹陽帶來的,就是為了他擊鼓助威的願。


    麃公又囑咐了幾句,見嬴政都應了下來,才放了心去了前方。


    嬴政並沒有拿起鼓錘,反而看了看這兒距離關牆外側到底有多遠。


    麃公看樣子還是怕嬴政不聽話,一個人跑到關牆外側。這一路上零零散散的布著秦卒,雖沒明說,但嬴政還是知道就是來看住他的。


    陳軒一直在嬴政上方浮著,見嬴政在那四處看著,笑道:“政小子,汝且放心,等時機到了,吾自然會讓汝過去的。”


    嬴政冷哼一聲,也不理他,回過身來就開始觀摩著戰鼓了。


    天又亮了幾分。


    廉頗昨夜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麽,就這麽坐著,也不發號施令,也不與信陵君說話,一個人看著眼前的堪輿圖。


    信陵君依舊是斟了一杯水遞了過去,見廉頗沒接,方才出言道:“老將軍,這天也亮了,不知何時出兵啊?”


    廉頗抬頭瞥了信陵君一眼,冷淡的說道:“某今日還需再看看,軍中事宜還是君上自己處理吧。”


    信陵君笑了,笑的格外開懷,也不推脫,就這麽應了下來。


    廉頗又看了一眼這意氣風發的信陵君,心中冷笑著。


    原來,為了名,把某逼死也是不重要的啊。


    都是老狐狸,隻是廉頗莽撞了些,但一夜思考又怎能反應不過來?


    既然反應過來,廉頗又怎麽會再往裏麵撞?自然是老實交權。


    畢竟,數國並施壓,他廉頗又不想輸,自然不可能硬剛,隻得服軟交權了。


    信陵君自然不會理會廉頗心中所想,站著的身子顯得格外年輕。


    “傳軍令,諸軍備戰。”


    這就是他與廉頗的不同。廉頗之令隻是將令,而他是軍令,亦做君令。


    聯軍早就排列好了,一並壓在函穀關前。


    昨日的壕溝早就被屍體填滿,連雲梯都不需要架就能踏著過去。


    現在,在聯軍麵前的問題就是登關了。


    麃公一直在等著聯軍的進攻。


    自剛剛聯軍整備的時候,函穀守卒們就已經就位,現在太陽已經到了中間,可是聯軍依舊沒有進攻。


    麃公心裏總有些不安,可是他也說不上那種不安自何處而來,直到下方關口傳來一陣慘叫,他才明白。


    原來,信陵君的威望已經這麽盛了嗎?


    “傳將令!護送公子回鹹陽,其他人,除卻衛牆的,其他隨本將出關廝殺!”


    還未等麃公下去,聯軍方向便投出了一堆石頭,和一陣喊殺。


    廉頗看著遠處緩緩打開的關門,心中除了忌憚就沒了旁的東西。


    這是秦,跟信陵君有死仇的秦,就這樣函穀裏都有他的人,那趙呢?被信陵君施恩多年的趙國呢?


    信陵君不知道此時廉頗內心所想,在函穀關關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他就下令進攻了。


    所謂的秦太子,隻是欺騙廉頗的噱頭,至於出不出來,那也沒甚麽幹係,畢竟在信陵君眼裏,函穀關已經拿了下來。


    “政小子,就是此時,衝!”


    嬴政沒有多想,就這麽衝了過去,原是護衛他的秦卒如同愣住一般,眼睜睜的看著嬴政衝向了關牆外側。


    麃公也是愣在原地,看著嬴政從他身旁衝了過去,他甚至連驚呼都未曾發出。


    天地似乎都陷入了一種寂靜,無論是函穀,還是聯軍陣營,都是寂靜。


    所有的弓弩聲,喊殺聲,石頭落地聲,哀嚎聲都戛然而止,這天地之間好似隻有一道龍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嬴政的身上。


    那似乎是一條龍,一條凶獸在怒吼,稚嫩又不失威嚴的聲音傳透了整個戰場:


    “汝等可知,朕乃大秦天子,華夏共主?爾等犯天威,除死外何有選擇?!”


    所有人都看到了千年難遇的景象:


    一塊偌大的隕石從天而降,穩穩當當的跟著嬴政手中泰阿一並落下,落在了整個聯軍陣中。


    隕石蕩起的震動,和激起的灰塵詭異的避開了整個函穀。


    信陵君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看著被隕石渲染成紅色的天空,心中隻有淒涼。


    “哈哈哈……此戰非孤謀之過,亦非諸君勇之過,皆因天不助孤,皆因天不助孤啊!哈哈哈……”


    一陣淒涼的笑聲,並著一股噴出來的鮮血,一並被隕石砸了下去,沒有濺起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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