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君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眼前依舊是大堂景象。


    陳軒並沒有下狠勁,畢竟這位人物要是真的死在秦國,死在安邑,死在諸國使臣的麵前,那秦就可以退守函穀了。


    春申君雖然沒有信陵君那樣的威勢,身份也次其他三位公子一層,但依舊也不容小覷。


    更別說這位還能算作是華陽太後的娘家人。


    就如同嬴政想的那樣,他誰的麵子都可以不給,就是不能不賣華陽太後的麵子。


    至於華陽太後的格外寵愛嬴政。


    要不是當初嬴政被秦孝文王格外看中,華陽太後又怎麽會將嬴政當自家子孫養著。


    或許養到現在真的有了感情,但真對華陽太後的娘家出手,多少會甩麵子。


    嬴子楚時日不多,嬴政還且年幼,雖然軍中勢力基本全部倒向嬴政,但若是真讓華陽太後鬧起來,那就是一個醜聞,天大的醜聞。


    “春申君,可是歇息好了?”嬴政的聲音傳來出來,他剛剛一直在後麵歇著,將一屋子的使臣晾在外麵,


    “若是沒歇息好,那便換個人來談吧,朕怕汝一個不小心,死在朕這,那樣,朕可擔不起啊。”


    春申君枯澀的臉上扯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顯得格外滲人。


    他雖然不太清楚為甚麽會突然昏了過去,但絕對肯定的是,他昏過去與嬴政脫不開幹係。


    是下藥,還是,天威?!


    春申君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現在唯一要考慮的問題就是如何扳回一城,畢竟,剛剛才有的一丁點主動也因他春申君的昏倒而消散。


    “勞煩秦天子掛念,隻是外臣的身子骨還算撐得住,便不用換了,且開始吧。”


    春申君站起來見了一禮,然後抬頭看著嬴政,臉上寫滿了平靜。


    嬴政知道這老貨大抵是下不去了,恐怕依舊要扯上一陣子的皮,隻是此次本身就不是衝楚國來的,自然沒有多大的在意。


    隻是“嗯”了一聲,便不再看春申君,反而看著在底下不敢抬頭的趙國使臣曲正。


    這人有些心思,需小心一些。


    這是陳軒的原話,嬴政自然會聽,隻是這個小心也不過是說說,也不會真的小心起來,最多留個心眼罷了。


    “趙國使臣,朕昨日問那樂乘,關於趙國賠償的事情,怎說的與朕知道有些不一樣啊?難不成趙國還不想認,還想與我大秦做上一場?”


    曲正心都快跳出來了。


    昨日樂乘被抬回來的時候就剩半口氣了,半死不活的在那躺著,問甚麽也說不出來。


    又沒旁的侍從跟著進來,其他諸國使臣未與他說說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哪裏會知道樂乘昨日到底說了什麽。


    現在嬴政發問,他曲正又不能不答,隻得站起來見禮,賠著笑臉,道:


    “秦天子說笑了,當初外臣與呂將軍定下的多少,我趙國自然會賠多少,肯定不會少上一分一毫,秦天子還請放心。”


    嬴政麵色如常,右手放在案幾上撐著下顎,看著曲正,道:“那長平至上郡,共五城的堪輿圖,以及十萬兩黃金,趙國使臣何時給朕送來啊?朕可是有些等不及了。”


    曲正原是笑著的臉陡然僵了住,抬頭看著嬴政,有些不太敢相信的問道:“秦天子可是誤會甚麽了?外臣當時……”


    嬴政還沒等曲正說完,便將泰阿“啪”的一聲放到了案幾上,冷冽著臉看著曲正,慍怒道:“朕到底誤會了甚麽?當初趙國許下的條件,如今倒是不願意承認不成?”


    大堂上諸國使臣皆底下頭顱,他們自然知道趙國不可能許下這麽豐厚的條件,不過那有如何。


    昨日趙國跋扈的時候,就注定今日一定會被刁難。


    曲正臉上笑容徹底僵了住,他屬實想不出來昨日樂乘到底是犯了甚麽神經,竟然將賠償翻了將近一倍。


    不過,就算是這樣,他曲正也得把臉伸過去,然後讓嬴政踩著,等甚麽時候嬴政踩舒服了,甚麽時候才能再談。


    “呂將軍莫不是沒與秦天子交代清楚?外臣當時定下的就是五城,並上三萬兩黃金,怎的還給翻了個番?”


    曲正已經讓了步,多賠一城,少二萬兩黃金。


    現在隻能祈求嬴政不再貪婪,再往前進上一步,恐怕他曲正就可以自刎在此處,無顏歸趙了。


    雖然,歸趙大抵也是死路一條,用來給趙悼襄王泄憤。


    樂乘一人恐怕不夠,再加個他或許剛剛好罷。


    嬴政自然清楚曲正讓了一座城池,也就不再逼迫,見好就收。


    畢竟,底下那春申君蠢蠢欲動,若是真的再與趙國使臣曲正吵起來,那這春申君必然會找機會插進來,然後說上一嘴。


    “哦?那倒是呂相沒說清楚。也怪當時宴席上聲音太大,朕也沒聽清楚。”


    嬴政不動聲色的把泰阿劍收了下去。


    “既然說道清楚了,那趙國使臣,汝看,甚麽時候把那五城的堪輿圖呈上來啊?那黃金倒是可以晚些,這堪輿圖恐怕不能再晚了啊。”


    曲正又能怎麽說,隻得苦笑著從懷裏掏出堪輿圖,交給了衛莊,然後又退了回去。


    嬴政也沒看,就讓王齕收了起來。


    他畢竟還小,雖多智若妖,但諸國堪輿圖還是記得不多,這種辨認真偽的事情還得讓王齕來。


    畢竟,這位是真真切切的在趙國殺了個來回的人物。


    王齕大致看了一眼,就知道這圖是真的,隻是少了一座城池。


    還沒等王齕言語,曲正就趕忙解釋道:“秦天子且等上一等,那上郡的堪輿圖還與那三萬兩黃金一並放著。今日外臣睡糊塗了,就忘了一並帶過來了。”


    嬴政見王齕點了點頭,就知道這圖是真的,至於曲正的話語,他自然是不信的。


    隻不過雖然知道是怎麽回事,他也不會去揭露出來。


    畢竟曲正已經讓了步,也不可能提前預知他嬴政突然發難,也不可能知道賠的城池莫名其妙的又多了一座。


    沒有準備也是可以理解的。


    “使臣倒是客氣了,朕可從來沒有懷疑使臣的心思。”嬴政擺了擺手,又像是想起了甚麽似的,吩咐道:“怎的,還不快給趙使上座?莫不是非得朕吩咐不成?”


    底下秦卒告罪一聲,趕忙給曲正上了座位案幾,又重新上了酒食,隻是有些涼了。


    曲正謝著見了一禮,然後緩緩的退回了座位。


    整個大堂的氣氛都好了一些,最起碼不似之前的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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