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高爽。


    今日的太陽也不知是否是因為昨日的煞氣,今日顯得格外明亮,將略顯陰冷的雍城照得格外暖和。


    嬴政早就醒了,一個人散著頭發站在窗前,看著外麵,似乎是在想著甚麽。


    陳軒浮在嬴政周圍,看著嬴政背在後麵的手,或者說是看那手中的玉簡。


    雖然昨日嬴政並沒有多說,但他陳軒大抵還是能猜出來些許東西的。


    昨日嬴政絕對與那個所謂“養著”他陳軒的東西見了麵,甚至還提了所謂的曆史長河。


    陳軒不清楚嬴政現在知道多少,也就拿捏不準如何對待。


    現在,陳軒隻覺得自己的遮羞布在一點一點的被某隻手一點點的扯了下來,讓他完完整整的暴露在嬴政眼前。


    縱然已經下了決心,是要弱嬴政一頭,但他陳軒依舊是想保留些許神秘感。


    畢竟,這東西原本就是他留的後路。


    無論日後嬴政變成甚麽模樣,陳軒這股神秘感永遠都會神秘下去。


    這股神秘感或許會讓嬴政後來起了好奇心,但更多的應該是敬畏,一股對長輩的敬畏。


    就算陳軒低了頭,他依舊是嬴政的長輩,一點一點嗬護嬴政長大的長輩。


    帝王永遠是孤獨的,孤家寡人也不僅僅是嘴上說著的。


    若是以前陳軒自然不會擔心,但現在靈氣翻湧,原先準備的功法卻又被人更換。


    現在的陳軒真正明白了甚麽叫做玩脫了。


    或許不把那些所謂的靈氣放出來,現在的一切都會有些改變。


    最起碼不會變得如此被動,甚至差點失去了主動權。


    這是陳軒不想看到的。


    人總是奇怪的,就算是自己心中說了低頭,卻總有種異樣的感覺盤繞在心頭,久久不散。


    陳軒雖然成了一條龍,成了大秦國運,但靈魂終究是一個人的靈魂,多少是有些影響的。


    說來也是可笑,明明一直在勸嬴政放棄人性的他,才是最放不下人性的人。


    “陳軒,汝說,昭襄先王留下這玉簡,有甚麽意思不成?”


    嬴政不知道陳軒在想什麽。


    昨日脫離桎梏的歡喜依舊在心裏壓著,雖然被這玉簡分了些許神經,卻不影響嬴政的心情。


    說到底隻是個半大兒童,就算是祖龍,也有些許東西是想不到,也想不明白的。


    玉簡背後到底代表著甚麽,嬴政不知道。雖有心去了解,卻又無從下手。


    原是想直接問陳軒,但最終是沒問出聲來,隻是問了曆史長河,最後也是放棄了。


    嬴政總覺得陳軒有甚麽東西在瞞著他,就是這一點點的懷疑,讓二人本就修補些許的信任,又破裂了一些。


    不過,就算是這樣,眼下能一起說話的大抵也就陳軒一個了。


    再加上那人把玉簡給他的時候還提了不少次陳軒,雖不可能完完整整的說給陳軒聽,但也是可以接著秦昭襄王的名頭問上一嘴。


    嬴政突然問上一句,把陳軒問的有些愣。


    畢竟,在他的計劃中,秦昭襄王留下的東西可不是這個玉簡啊。


    昨日他還特意回了獸甲空間,去看那玉璽加山河圖二者並出來的功法可在,卻是撲了個空,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兩個東西倒是還在,就是再也吐不出任何文章。


    他給嬴政準備的東西被吞了,找不到了。


    “本就是你自家祖宗偷留下的東西,我就是個旁的,又能知道甚麽?”


    陳軒打了個哈哈,順勢上了嬴政的肩頭。


    自打嬴政登基之後,這肩頭也就慢慢代替了腦袋。


    以往年歲小的時候,上去也就上去了,現在身份變了,自然要注意一些。


    嬴政將玉簡拿了起來,放在了窗戶邊上,陽光底下。


    與昨日不同,昨日這玉簡單有個“靈”字,今日卻變了模樣,又多了兩個字。


    這二字一個曰“皇”,一個曰“帝”。


    皇帝嗎?


    嬴政不知是想到了甚麽,把手中的玉簡塞進了袖子裏,這才衝外麵吩咐道:


    “蒙闕,前天朕吩咐的東西可做好嗎?”


    今日候在門旁的不再是衛莊,而是蒙闕。


    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蒙闕是他父王嬴子楚的延尉,那衛莊就是他嬴政自己的延尉。


    自然,蒙闕依舊是掛著延尉的名號。


    對於這個幼時的護衛,嬴政還是有些好感,最起碼不犯大錯,是不可能消官免爵。


    現在蒙家有些一家獨大的意思,麃公王齕二人雖也在軍中有極大的影響力,卻終究比不過蒙家。


    蒙驁是弱了王齕一頭,蒙武也是被王翦甩了下來,但蒙闕延尉的身份一下就免了這些差距。


    天子近臣永遠比外臣要吃香。


    衛莊昨日被白起威勢壓的起不了身,現在還在床上躺著,門旁候著的也就變成了蒙闕。


    這也是蒙闕自嬴子楚歸天後,再一次體會了延尉的感覺。


    “回天子,那些東西早就準備妥當,一並在宗祀那放著。”


    蒙闕小心翼翼的回著話。


    昨日宴席上的表現屬實是有些不堪,他與蒙武二人一並被白起的威勢壓的回不了話,救不了架。


    反觀衛莊,雖是受了重傷,卻沒傷及性命,等養好身子自然少不了嬴政的賞賜。


    本就是掛著名的蒙闕,不得不再小心一些。


    畢竟,蒙家現在的強盛就是靠著他祖父蒙驁,仲父蒙武,再加上他蒙闕三個人撐起來的。


    嬴政讓準備的東西也是有些奇怪。


    也得虧是嬴政威勢足,再加上兵卒的凶狠,才在一天把嬴政要的銅搜刮出來。


    “嗯。”


    屋裏隻傳來這一聲,便沒有旁的話語。


    蒙闕也聽不明白這是甚麽意思,也不敢妄言,就這麽在門外候著,頭上的冷汗也下來了幾許。


    “且在那放著,朕等會兒便去看看。”


    索性,寂靜並沒有等多久,嬴政的聲音就再次吩咐的下來。


    蒙闕不著聲色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應了一聲就退了下去。


    隻留房間裏的寂靜。


    ……


    此時的鹹陽格外的平靜,也格外的不平靜。


    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僅僅看表麵。


    更別提這個權利的漩渦中心鹹陽了。


    此時的鹹陽後宮迎來了一個男人,一個不同尋常的男人。


    按理說這位在嬴子楚繼位之後就開始慢慢邊緣化的人物是不可能出現在此處。


    但,他依舊是出現了,出現的格外光明正大。


    手中華陽太後的懿旨,這後宮之內自然沒人敢阻攔。


    嬴子楚登天把趙姬帶了去,整個後宮除卻華陽太後以及夏太後外,就沒有旁的妃子。


    夏太後又始終弱華陽太後一頭,在這後宮之內,有時候華陽太後的旨意比嬴政更受用。


    “羋宸,你來了?”


    華陽太後一直在等著這個人的到來,一個人坐在宮中等著,原先伺候在一旁的婢女也都遣了下去。


    “臣,見過華陽太後。”


    羋宸笑嘻嘻的行了一禮。


    他不知道華陽太後召他過來是甚麽意思。


    當初在最有可能飛騰黃達的時候就是眼前這位給他按了下去,雖然後來封了個陽泉君的名號,但對於他來說終究還是不夠。


    這幾年又被按的死死的,縱然其中也有不少是嬴政威勢過大,讓他稍微斷了些許心思,不然就算有華陽太後壓著,他也敢與嬴子楚鬧上一鬧。


    不過,原就打定主意不幫華陽太後的羋宸,對之後的話語並沒有多大的興趣。


    畢竟,當初鼎盛時把他按了下去,現在微微有了頹勢,又要儀仗他。


    縱橫華陽太後是他羋宸的親姐姐,但也不可能,不可能讓他做一件事情。


    “阿姊沒有心情與你打哈哈,還不收了你的架子?”


    羋宸瞬間就確定這事怕是不小,不然也不會讓華陽太後拉下臉麵來套近乎。


    要知道,自打華陽太後被秦孝文王獨寵的時候,隻有羋宸提這姐弟的名號,哪裏有華陽太後親自提的。


    不過,現在局勢依舊是華陽太後大好。嬴政再怎麽說也是華陽太後養大的,多少是要給些體麵。


    既然華陽太後沒有失勢,那羋宸自然沒有不應下的道理。


    “阿姊,可是在宮內遇到甚麽困難了?”


    羋宸不動聲色的往前跪坐了兩步,想要看清楚華陽太後的表情,再做下一手打算。


    雖然都是要向著嬴政,但要是華陽太後的要求不是那麽過分,也不是不可以取個折中。


    誰都不會嫌棄自己手中權利愈來愈大,更不會嫌棄官的大小,爵位的大小。


    當初他羋宸為官爵,為了飛黃騰達敢將華陽太後牽線給呂不韋,從而讓嬴子楚成了嫡子,不就是為了權嗎?


    “也無大事,隻是政兒回鹹陽已經三日了,也不知道來看望一下哀家,反而去雍城祭祖……”


    羋宸看著眼前有些自哀自怨的華陽太後,便知道這些大抵都是借口,為了自己接下來做的事情找的借口。


    “……哀家今日喚阿弟過來,隻是想讓阿弟在朝堂上爭上這麽一爭。呂不韋已經自刎,蔡澤年歲又高,相國之位如同空缺一般……”


    華陽太後的話雖沒說清楚,但是羋宸已經聽明白了。


    隻不過就是要找個朝堂上說話的人物,讓嬴政真正看見華陽太後的能量,從而不得忽視她罷了。


    “一切都聽阿姊安排。”


    羋宸沒有理由拒絕,更不可能拒絕。


    以嬴政的威勢,無論是誰當相國,權利都不可能有多大,但這並不妨礙羋宸去爭上一爭。


    那個位置本身就是屬於他的,在三年前就該屬於他。


    ……


    鹹陽蒙驁府邸上,蒙驁與蔡澤二人正在一起探討著國務。


    自打嬴政離了鹹陽,這些鹹陽的政務便一並由他們解決。


    這份信任比嬴子楚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加上三份竹簡功法,更讓他們忠心耿耿。


    沒有人能在長生麵前坐得住的。


    更別提這個長生已經被他們證實有些許的真實性。


    嘴上說著的永遠都是誇大,書上記載的也不一定屬實,隻有自己親身經曆,才會讓人相信。


    二人頭上花白已經消失一半了。


    “綱成君,一宿不見,倒是顯得更加年輕了。”


    蒙驁帶著笑看著蔡澤,他二人是最早受嬴政恩賜的人,自然要親近一些。


    再加上國務他二人又不可能借鹹陽宮來處理,自然是要選個地方。


    選來選去,也就是暫且定在了蒙驁府邸上。


    朝中國務雖說因為戰爭少了許多,但因為堆積過多,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處理完畢的。


    更別提裏麵還有不少是要嬴政親自過問。


    “報!”


    正在二人聊的開心的時候,外麵便傳來一聲通報。


    蒙驁原是想皺著眉頭怒斥一句,卻又覺得不對。


    畢竟早就說了無要緊事物不準來煩他與蔡澤,現在既然過來通報,恐怕事情不小。


    那通報的人進來便道:“稟上將軍,據鹹陽宮侍衛傳報,說是看到陽泉君入宮了。”


    “入宮?”蒙驁原是奇怪,隻是入宮又有甚麽好稟報的,再加上陽泉君這封號有些陌生,也就一時沒反應過,“隻是入宮又有甚麽?!莫要大驚小怪。”


    索性蔡澤想了起來,揮手止住了要請罪的侍衛,給了蒙驁一個眼神,才和聲說道:“你先回去,讓鹹陽周邊的侍衛盯緊些,若是陽泉君再入宮,便立刻過來稟報。”


    “唯。”


    那侍衛趕忙退了出去,不敢再多待一會兒。


    蒙驁這會兒也是反應過來了,臉色有些難看,但也沒表現出來,隻是歎了一口氣,道:“一些上不了台麵的,非要出來作妖。”


    “天子恐怕就是在等他們蹦躂呢。不然,為何在登基三日後就去雍城。”


    蔡澤笑了一聲,接著說道:“這些事情不是你我可操心的,盯緊便可。”


    說罷,也不再提這茬,便又拾起了一支竹簡看了起來。


    房間又陷入了寧靜。


    ……


    滿地的古銅,參差不齊的擺在了宗祀旁。


    嬴政就在這對古銅前站著。


    身後跟著蒙闕蒙武,白起並沒有過來。


    嬴政抬頭看了看天空,見太陽已經到了正中,也不再磨蹭,在心中暗聲說道:


    “陳軒,開始罷。”


    隻聽得一聲炸響,原本還是明亮的天瞬間就昏暗了下來,眼前的古銅如同被風吹起的塵埃一般,飛舞在了天空之中。


    三皇五帝,如今三皇已有,五帝可還是缺一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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