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驁果真是這樣說的?”


    華陽太後看著羋宸,剛才又是一陣天威浩蕩,給她唬了一跳,索性是沒跪拜下去。


    以子立父本來就是前所未有之事,再出個以母跪子那秦國顏麵將不存。


    羋宸也是剛剛才入的宮,離宮還沒有多久,便趕回來告狀。


    說是告狀其實也就是給華陽太後施壓,給華陽太後一個信息,一個解決不了蒙驁,他羋宸便不再出頭的信息。


    華陽太後雖不一定能看出來,但也是知道羋宸是來告狀的,隻要知道這一點便可以了。


    “上將軍格外跋扈,恐怕是將我當成奪權的人物了。此事還得阿姊與上將軍商議,我終究是言辭低微,說不上幾句話。”


    羋宸將姿態放的極低,現在他的起伏都是要靠華陽太後了。


    他一個楚人,能混個封君也是依靠華陽太後的枕邊風。


    也就是這股枕邊風讓羋宸打上了華陽太後的烙印,怎麽都消除不了的那一種。


    也因此讓羋宸失去了再進一步的可能。


    華陽太後聽不出羋宸話語裏的意思,隻當他是受了委屈,來這裏告狀訴苦的。


    不過她一個女人又有甚麽辦法?


    也不知道前些年是著了甚麽迷,竟然就這麽把手裏的東西丟了一幹二淨,還讓嬴子楚徹底的掌管了鹹陽。


    現在有想法也沒有那個能耐了。


    “蒙驁那裏自然有哀家去說,你要做的就是與底下群臣溝通妥當,旁的事情哀家自然會打理妥當。”


    華陽太後皺了皺眉頭,伸出右手揉了揉眉心,這才盯著羋宸說道。


    “你也不要想太多,哀家終究是天子的王祖母,一個相邦位置還是能拿過來的!”


    羋宸知道這隻不過就是華陽太後給他吃的定心丸,要是真的信了,那才是憨傻呢。


    信不信是一回事,而明麵上表現又是另一回事。


    羋宸欣喜的叩了兩個頭,堆著笑看向華陽太後,諂媚的說道:“那就一切聽阿姊的安排?”


    “一切都有哀家呢!你先下去罷。”華陽太後看著眼前笑成一朵花的羋宸,心中不知從哪裏來的煩躁,揮了揮手給羋宸趕了出去。


    羋宸也不多留,他要的結果都給了,自然不會在這裏撒潑,現在他可是要去逐漸拜訪朝臣。


    雖對這個相邦位置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但華陽太後既然給了保證,那機會自然就大了一些。


    機會大了,羋宸肯定是要再爭取一點,畢竟當年他可就是衝著相邦這個位置去的。


    華陽太後看著這個不太著調的弟弟離去,歎了一口氣,衝後麵念叨了一句:“妹妹還不打算幫阿姊嗎?”


    “姊姊說笑了。”後麵屏障裏走出一個人,細眼一看便是許久未有消息的夏太後。


    此時夏太後一副富態模樣,看身段也不像被苛責,顯得過得比華陽太後還要滋潤一些。


    “妹妹不過是一個沒有作為的,又如何幫的了姊姊呢?”


    華陽太後看著眼前這位,嘴裏的銀牙差點咬碎。


    若不是這位借著成蟜的名頭,縱然她華陽太後落寞了,也不可能變成這般模樣。


    在嬴政未曾歸來的時候,不少朝臣可是借著成蟜的名頭,給這位夏太後表忠心呢!


    “妹妹可不要忘了,當今秦王可是政兒啊!”


    華陽太後也沒漏出甚麽尖酸模樣,隻是陰沉沉的說了一句,便看到夏太後臉色瞬間白了起來。


    “無論是誰當秦王,不都是姊姊的王孫嗎?既然都是要孝敬姊姊的,姊姊還在當心什麽呢?”


    夏太後臉色嚇的發白,前陣子一堆人的恭維讓她有些得意,現在華陽太後一句話,瞬間給她打回了原型。


    是啊,當今秦王是嬴政而不是成蟜啊!


    “哀家倒是無所謂,隻不過妹妹可就可憐嘍!”


    華陽太後知道眼前這女人有些蠢,不威脅兩句恐怕是遭不住。


    這兩年看在嬴子楚和嬴政的麵上她倒是對夏太後禮遇有加,但這並不是夏太後現在忤逆她的理由。


    趙姬已經不在,就算趙姬在她華陽依舊是秦後宮最有權勢的女人,最有地位的女人,並且沒有之一。


    “姊姊救我!”


    夏太後終究是怕了,她宮裏可是有不少群臣送的東西,其中最大的便是呂不韋送過來的。


    她甚至還讓成蟜與呂不韋在私底下偷偷見了兩麵,還成了所謂的師徒。


    現在呂不韋自刎而亡,而嬴政也不在鹹陽,夏太後也就放鬆了起來,也就沒把那些東西放在心上。


    現在華陽太後又翻出來說了一通,明裏暗裏都在提醒著甚麽。


    夏太後雖然蠢,但是這種東西還是聽的出來的。


    既然明白了,那自然就沒有高傲下去的理由。


    夏太後趕忙跪伏在華陽太後身旁,給華陽太後捏著腿,諂媚的說道:“姊姊還得救一救妹妹啊。”


    “哼!”華陽太後冷哼一聲,也沒說甚麽難聽的話語,隻是吩咐道:“妹妹若是想活命。要是想接著過這樣的日子,就把當初那些人送給妹妹的東西交出來。”


    “那是應當的,那是應當的。”


    華陽太後看著眼前連忙點頭的夏太後,就知道她沒明白這裏的意思,也就笑了一聲,給夏太後扶了起來。


    “妹妹還是趕緊去,這裏麵時間緊湊,若是慢了一步,可能就會出大問題。”


    夏太後現在已經慌的手忙腳亂,趕忙跑了出去,連禮數也沒行周全,便走的沒了蹤影。


    華陽太後也不在意,畢竟眼前這位傻女人交出來的東西越多,她將羋宸推上相邦位子的幾率就越大。


    沒有人知道華陽太後現在已經生了旁的心思,就算是蒙驁蔡澤二人也不過是猜疑罷了。


    在其他朝臣眼裏,華陽太後依舊是那個永遠向著嬴政的,身上早就已經打上了嬴政的烙印。


    對於他們來說,華陽太後掌控的東西,就如同嬴政掌握的是一樣的。


    無論在甚麽時候,在王位繼承人已經確立的情況下,臣子依舊向別的公子示好,這都是件犯忌諱的行為。


    若是成了自然是從龍之功,若是敗了自然少不了清算。


    朝臣自己留下來的痕跡自然已經消除的一幹二淨,唯一的把柄也不過就是夏太後那邊收到的東西罷了。


    若不是華陽太後掌控著整個後宮的動向,她也不會想到夏太後竟然會憨傻到這個地步,會做出把一切東西都留下來的愚蠢行為。


    也就是這一舉動,讓華陽太後找到了一絲破局的希望。


    直到現在,華陽太後也不清楚為甚麽要去為難嬴政,好似有一道聲音一直在她耳邊,在她腦海裏響起:


    “讓嬴政看看你的能為……”


    “……嬴政覺得你沒用了,把你扔了……”


    “……你成了廢人,嬴政不再會管你了……”


    這類聲音一直一直在華陽太後的心裏,在華陽太後的耳邊回蕩著。


    ……


    “君上,還有四十裏到鹹陽,可要人去通報一聲?”


    說話的是一個兵卒,此時他正單膝跪地,向王齕匯報著甚麽。


    “哦?快到了嗎?”王齕頂著陽光向遠處眺望,依稀之前似乎能看到鹹陽那雄偉的城牆。


    “且派人去通報一聲,別又出了旁的事情。路上都耽擱這麽長時間,也不能再耽擱了。”


    王齕揮了揮手,讓眼前的兵卒退下,一個人又坐回了車架。


    自打嬴政自己走後,王齕便自己給自己打了個車架。


    人老了,老坐戰車終究是不行的,還是車架坐的舒坦。


    王齕領著這隊兵馬已經在路上走了大半個月,才終於快走到了鹹陽。


    若不是為了看護這些金子,不然王齕才不可能在路上這麽慢騰。


    雖然一直是在路上,但是前陣子鹹陽鬧出來的動靜他王齕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嬴子楚架龍歸天的動靜太大了,大到整個秦國都知道嬴子楚上天上做“天帝”去了。


    好似自打嬴政歸了鹹陽之後,各種神跡都發生了。


    若是隻有嬴政一個,還能用上天眷顧解釋,但又出了個天帝,可就解釋不得了。


    上天再眷顧秦國,也不可能給自己找個帝王。


    雖然感覺裏麵有些許不尋常,可是王齕不會去問,也不會去說,畢竟秦國變得強大,他王齕才能跟著變強大。


    無論是嬴子楚成了天帝,還是嬴政成了天子,隻要對秦國有益,那就相當於變相的對王齕有益。


    既得利益者在某種意義上上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特別是他這種依附在第一階位的既得利益者更是如此。


    除非嬴政大刀闊斧的來一次媲美商鞅的改革,不然無論如何都是對王齕是有益的。


    “君上!君上,您快看,那是甚麽東西!”


    外麵傳來兵卒急促的聲音,上一次聽到還是嬴子楚架龍歸天的時候。


    王齕撥開了帷幕,探出上半身看了看天空,並沒有看到任何東西,皺了皺眉頭問道:“怎的?又出事了不成?”


    對於王齕這種沙場悍將,特別是經曆了數場屠殺坑殺的他來說,對於神神鬼鬼的敬畏是最低的。


    若不是對於王權的敬畏,旁的在王齕麵前裝神弄鬼的大部分都被砍了死死的。


    當然,其中也有嬴政與嬴子楚造出來的神跡確實是無法人為捏造的原因在裏麵。


    “君上,是看那邊,那邊!”


    王齕順著兵卒的手指看了過去,正好看到天邊的那抹虛影,此時的虛影正表現著雍城上空出現的一切。


    也就是在此時,一股威勢壓遍了整個秦國。


    王齕“啪”的一聲就從車架上落了下來,還不得兵卒去扶,所有人都“啪”的一聲跪伏了下來。


    似乎內心上有甚麽東西在催促著,王齕喉嚨裏不自覺的吐露出了三句話,應該是所有人嘴裏都吐露出了:


    “恭迎黑帝入雍城!”


    “恭迎黑帝入雍城!”


    “恭迎黑帝入雍城!”


    三句喊完,遠處虛影消散,壓在他們身上的威勢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王齕一臉驚懼的看著遠方,他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剛剛被壓下車架的時候看清了虛影的模樣。


    那是嬴子楚的麵龐。


    再加上剛才的讚諾,王齕似乎是猜想到了甚麽似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傳將令,卸甲,極速進軍,歸鹹陽!”


    “傳武安君令,卸甲,極速進軍,歸鹹陽!”


    雖然不大清楚王齕是甚麽意思,但軍令如山,在他們沒回到鹹陽之前,都是王齕的部下,王齕的命令就等於天。


    所有人都動了起來,連身上剛粘上的灰塵也不在意,就這麽扔了盔甲,極速行軍。


    王齕坐在車架上,感受周圍的顛簸。


    他知道,鹹陽城以及雍城,這兩個秦國最重要的地方恐怕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


    一切事情的根源,嬴政卻顯得格外悠閑。


    與來雍城的時候不同,來的時候僅是百二十騎,打出來的天子仗勢,現在卻是雍城數萬百姓跪地相送。


    這等威勢可是嬴政在來的時候未曾享受到的,除卻他在鹹陽登基的那一天,他還沒享受過這麽多人發自內心的跪拜。


    此時的嬴政就真的如同一個神祇一般,活在雍城每個百姓的心裏。


    對於先秦底層人民來說,他們並不知道嬴子楚是誰,與嬴政又有甚麽關係,他們隻知道天佑大秦,又降臨一座神祇來庇護大秦,來庇護雍城。


    而這位神祇便是嬴政帶過來的,與之而來的還有風調雨順的承諾。


    對於他們來說,一切都是單純的,一切都是個格外的好相信的。


    不過這一切也是有代價的。


    若是承諾並沒有完成,他們會將一切的罪歸咎於嬴政身上,現在有多崇拜。到那個時候就有多麽瘋狂。


    “陳軒,汝今日替朕的父王答應,不怕回去被朕的父王定罪?”


    嬴政知道今日一切都沒有用嬴子楚的意思,一切都是陳軒自導自演,隻是心裏還是抱有些許希望,期望著嬴子楚還活著。


    “到時候再說。”陳軒倒是不在意,嬴子楚可是他看著斷氣的,就算日後活了,也得感激他,讓嬴子楚多個“黑帝”的名號。


    “政小子,你倒是想沒想好如何處置鹹陽裏麵的人物。不要告訴我,你要給他們全殺了。”


    “自然不會。”嬴政眯了眯眼睛,“既然有了旁的想法,朕自然不會再用一分一毫。”


    “如此甚好。”


    陳軒並不在意那群廢物的死活,無論嬴政如何做,隻要不是放過他們,陳軒都不會幹涉半分。


    “確實甚好!”


    嬴政學了一句,便低頭繼續琢磨手中的玉簡。


    比起陳軒,似乎手中玉簡的神秘性更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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