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考烈王正在祭拜先祖。


    眼下雖不到祭祀的時候,但也不妨礙他時常來這看看。


    泰阿已經丟失了一次,這楚國鳳鸞像自然沒有再丟的道理。


    說到底也是國內的騷亂太大,讓楚考烈王有些許的乏味。


    春申君黃歇與李園爭鬥不堪,本就是前幾年的陳年老事。隻是春申君此次會盟安邑,被秦公子,現在的秦王嬴政壓的衰老不堪。


    本就是起了心思的李園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大肆打壓春申君派係。


    春申君本就是衰老,回了楚都陳城也是大半時間都是在沉睡裏度過,肯定管不得這裏的事情。


    所有人都覺得楚國豪門要換上一換的時候,春申君醒了,昨日抬上的朝會,以死相逼,要誅李園。


    本就是功勞頗大,又是垂垂老矣,原本向著李園的朝堂也無人敢說話,就連楚考烈王都被嚇了一跳。


    昨日倒是好運,尋了個由頭搪塞了過去,恐怕昨日春申君黃歇就要殞命在朝堂之上,還得把李園一並帶下去。


    今日若不是借口祭祖,恐怕還得鬧上一番。


    隻是躲得了一時,哪裏躲得了一世?


    說到底還是楚考烈王低估了春申君的狠勁,也高估了李園的手段。


    若不是李園妹妹李嫣是他寵妾,還誕下了楚太子熊悍(悼),那李園放棄也就放棄了。


    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工具,用的不順手,與利益衝突的時候,放棄也就放棄了。


    現在祭祖典禮已過,偌大的祀堂裏也就楚考烈王一個人。


    今日楚考烈王不知怎麽得,直接把這裏的巫或者侍衛全都趕了出去,隻留他一個在這裏坐著。


    大抵是昨日乏了,不然怎麽也得有人在一旁侍奉。


    “鏘鏘——”


    一道不知是甚麽樣的聲音襲來,給楚考烈王打了個激靈。


    這聲音類簫,又似鳥鳴,極為奇特,說不得難聽,甚至還有些好聽,讓人感覺舒爽。


    楚考烈王四下看了一眼,才想起這祀堂裏都是封閉著的,除了燭火打上的光芒以外,便沒有外界的絲毫。


    而那鳥鳴聲明晃晃的就是在這房間裏出現的,就像是在楚考烈王的耳邊鳴叫著。


    “鏘鏘——”


    又是一陣鳴叫,這一次讓楚考烈王聽了個真切。


    眼前的鳳鸞雕像猶如活過來一般,就這麽撲棱著翅膀,看著楚考烈王。


    楚考烈王額頭上的冷汗都要下來了,眼前的鳳鸞已經到了他麵前,那尖喙就在他的鼻子前麵。


    “咕咚。”楚考烈王咽了一口吐沫,終究是沒喊出聲來,隻是這麽看著,看著眼前的鳳鸞像。


    “害怕了?”這聲音是個男聲,卻顯得格外輕柔,猶如百鳥爭鳴一般,在楚考烈王的耳邊哼著歌。


    “不知你是?”楚考烈王背後的衣襟都被打濕了,現在的他可不敢有旁的動作,隻是借著問話悄悄的往後挪一下罷了。


    鳳鸞像似乎也看出了楚考烈王的動作,也就跟著進了一步,依舊是貼著楚考烈王的臉麵說著:


    “不過就是一隻鳥,一個雕像,一個圖騰罷了,你為何如此害怕?”


    “寡人何曾怕了?隻是這殿裏有些微涼,沁了些許冷汗罷了。”楚考烈王哪裏會承認自己怕了,若是承認,指不定會出現甚麽狀況。


    “你若不怕,為何要退後數步?”鳳鸞像戲謔了一句,話鋒一轉,下一句話卻顯得有些正經:


    “你這楚王,倒是丟了先輩臉麵。我正是看不下去,才來斥責二句。所以,你並不需要害怕。”


    “寡人如何丟了臉麵?!”楚考烈王本是沒有甚麽,但這雕像竟然敢說他丟了臉麵,自然是不願意的。


    雖說楚國自楚懷王以後便慢慢的衰敗,但依舊為諸國前幾的存在,若不是秦國出了個嬴政,楚國又何必向秦低頭?


    “連楚太子都不是你的,更不是我楚國王室一脈的,如此可算丟人?”


    楚考烈王臉色變了幾分,但終究還是沒顯露出來,壓著心中的怒火,斥道:“莫要以為你是我楚國圖騰,便可如此放肆!”


    這可是直接打他的臉麵,本就是子嗣不昌,好不容易盼了個兒子,現在又被不知從哪裏蹦出來的畜生,說不是他的種。


    這哪裏會信,這哪裏又會聽的下去?隻不過會在心中埋個心眼,日後查看幾分罷了。


    “你欲意何為?莫不是不想認我,莫不是要換個祖先?亦是不願認太一?!”


    這是誅心之舉,也是打醒楚考烈王的話語。


    這裏是祀堂,是楚國王室宗祀所在之地,有太一真神庇護,祝融諸神化鳳鸞相伴,是這片土地上最為尊貴的地方。


    這裏的意義遠遠比他這個楚王要重要,這鳳鸞像便是祝融顯化,是太一降世所伴左右真神的顯化。


    “後人不知,多有狂傲,望先祖擔待。”無論如何,楚考烈王現在隻能服軟,隻有低頭。


    他本就是子嗣不昌,宗室裏窺探這個位置可有不少,若是他真的冒犯了這裏,冒犯了先祖,先沒的是他這個王位,而不是這個圖騰。


    楚國與秦國不同,秦國有秦天子嬴政,有秦天帝嬴子楚,換圖騰不過舉手,而楚國甚麽都沒有,聖劍泰阿還成了秦國天子佩劍。


    如此之下,楚考烈王隻能低頭,不然恐怕楚國真要換個王了。


    “嗬!”鳳鸞像嗤笑一聲,“泰阿丟失我還未與你算賬,剛剛竟然就如此狂傲,是覺得我殺不得你不成?!”


    楚考烈王看了一眼在眼前閃爍過的尖喙,心中不滿也就消散,壓在了最底下。


    “後人不敢,隻是先祖言語過於驚駭,使得後人有些失態。”


    一國帝王,被逼的低了頭顱,就算眼前這個有著先祖名號加成,也不行,也不能讓帝王低頭。


    神聖這種東西,不過就是一個又一個族群對天地自然,先祖英輩的崇敬罷了。


    對於他們這些帝王來說,不過就是統治手段罷了。哪裏有手段高於操縱它的人的道理?


    “你不服,我也不多過問,畢竟等秦攻入楚都,自然有你求我的地方。”


    鳳鸞像嗤笑一聲,便是要飛回去,再成一座雕塑,不待再理會楚考烈王。


    但楚考烈王卻不能讓它回去,不為別的,就為了剛剛鳳鸞像所說的話語。


    秦國,要出兵了不成?!


    這可是個驚悚至極的消息,楚考烈王雖嘴上說不懼秦國,但怎麽可能不懼。


    春申君黃歇自楚考烈王還沒繼位的時候就一直跟著他,雖說這些年有些離心離德,但在大是大非上,春申君還沒騙過他幾次。


    更別提這次春申君是被扛著回來的!


    剛剛那鳳鸞像給楚考烈王激起的怒火全滅了,現在不是不服氣的時候,現在是有求於人的時候。


    “後人狂傲不堪,讓先祖見了笑話,後人在這叩頭請罪,請先祖莫要怪罪。”


    楚考烈王就這麽跪了下來,“砰”的一聲便磕了一個響頭。


    若是平常宗祀活動,他也是沒少叩拜,但那些都比不上今日的不自在。


    原本就當這些東西為死物,現在陡然活了起來,無論如何心裏都會有個疙瘩。


    “嗬!”鳳鸞像又是一個嗤笑,但也由此說了話,“我知你心中不服,也覺得自己是個英明神武的,但事實就是如此,你就是個丟臉的。”


    “莫說泰阿一事,便是這都城你便搬了幾次?除卻這些不提,單一個楚太子不是王室血脈,便由不得你開脫了。”


    鳳鸞像好像就與這楚太子杠了起來,似乎就是在逼楚考烈王,逼楚考烈王表態。


    “寡人回去便廢了那太子,即刻將李家一派全打入牢獄,秋後問斬!”


    楚考烈王隻知道憋屈,憋屈的要死。


    昨日春申君逼他殺李園,今日躲進這宗祀之內,也被逼著殺了李園。


    李園到底該不該殺,他會不知道?隻不過就是留個由頭,用來製衡春申君的罷了。


    若不是這次春申君半死不活的回來了,楚考烈王現在也不可能答應的如此幹脆。


    說到底,也就是用處到了頭,且楚太子還被廢了,留著李園也沒甚麽大用。


    “若有條件,把那甚麽黃歇也給殺了罷。”鳳鸞像接著說著,它甚至都沒有放過那個巍巍老矣的春申君,“畢竟,想辱我王室血脈的,死有餘辜。”


    楚考烈王哪裏還聽不明白,李園之前確實是跟著春申君的,甚至他妹妹李嫣也是侍奉過春申君的。


    李嫣入了後宮也未有多久,便生出了如此的楚太子,這位剛出生便深得李園春申君二人的推崇,直接逼的他立了太子。


    若不是李嫣在榻上確實討喜,楚考烈王也不會答應的如此之快。


    現在這宗祀先祖都斷言那楚太子有問題,大抵就是有問題。


    原本心中的屈辱感也下去了幾分,對於李園春申君二人的殺意卻提了上來。


    “還請先祖放心,寡人自然不會手軟。”知曉了一些的楚考烈王哪裏還有可能手軟?不誅了這幾個人九族便是仁慈了,哪裏還會再放一條生路?


    鳳鸞像這才有些滿意,也不多做刁難,隻是如此說道:“內患既然沒了,那外憂自然是要管一管。


    秦國天子降世,天帝嬴子楚登天,與太一爭了些許權利。但太一被嬴子楚鉗製,下不得凡來指引,便派我下來與楚國助力。


    若是自由秦國吞並,恐怕諸國宗室毀於一旦。故諸國先祖神邸皆降下恩澤,以助諸國抵禦秦,亦是給諸國助力,以待稱霸。”


    秦天子嬴政,秦天帝嬴子楚的事情,楚考烈王是知道一些的,畢竟當初嬴子楚架龍歸天的景象,在秦楚交接的地方看的也是清楚。


    那等景象原本就是談笑,但春申君歸來後,這談笑也就有了些許的真實性。


    現在這鳳鸞像親口說下,那嬴子楚架龍歸天的事情,怕就是實錘了。


    “楚王,你雖說有些不堪,但到底是保住了我楚國基業,也算是有功一件。”


    鳳鸞像看著楚考烈王,鳥頭上扯出了一抹笑容。


    “太一給我的神諭便是,助你成神,成我楚國新神。”


    楚考烈王已經有些坐不住了,剛剛所有的委屈與不滿都消散了些許。


    說到底,他還是貪戀了權勢,特別是他這種執掌實權多年的帝王,愈老愈不想死。


    成神的另一種表達方式不就是讓他永生或者長壽嗎?


    彭祖八百年的壽命依舊未成神成聖,若是他楚考烈王成了神,那得多活多少個年歲?


    “太一抬舉了,先祖抬舉了。”楚考烈王自然不會得意忘形,壓住心中喜悅,把姿態又放低了些許。


    “哼!”鳳鸞像冷哼了一聲,也沒嘲諷什麽,就接著說著:“隻是你年歲大了,秦國也是虎視眈眈,你自然是受不得尋常點化,若是想成神,得兵行險招。”


    現在的楚考烈王哪裏會想這麽多,說到底還是個貪心的,不然怎麽可能前後轉變如此之大。


    “先祖請說。為了楚國,無論甚麽都行!”楚考烈王也知道,這群人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保住楚國。


    既然知曉了目的,哪裏還會再犯錯?隻是順著說下去,總能說進他們的心裏。


    果不其然,鳳鸞像略微滿意的點了點頭,翅膀揮動,便見一燭火落下,滴在了楚考烈王的頭顱之上。


    楚考烈王原是嚇了一跳,但見這燭火既沒有燃燒,也沒有什麽灼燒感,反而有些清清涼涼,讓楚考烈王腦海一陣清明。


    “且先別說是甚麽險招,我且先跟你說神位是甚麽。”鳳鸞像滿臉都是笑意,隻是鳥頭上有著人類的情感,多少是有些不大習慣。


    不過,在求長生的楚考烈王眼睛裏,並沒有多少不適,甚至還有些可愛。


    “我本是鳳鸞,降生於楚。受太一點化,賜神職祝融。隻是我已在天上神戰時隕落,隻剩亡魂一縷,不然也不可能下來於你個造化。


    而太一許給你的職位,也就是祝融。”


    楚考烈王對祝融並不陌生,與太一一樣,也是出現在楚辭裏的神聖。


    原本就是受人祭拜,楚考烈王不過就是承了神職,那祭拜大抵也是一並拿下。


    有這等威勢,楚考烈王哪裏會不同,心中喜悅差點溢了出來。


    “看的出來,你很滿意。”鳳鸞並沒有等楚考烈王表態,就接著說道:“現在也要說險招是甚麽東西了。


    我本是伴火而生,神職又是與火相伴,就連死亡也是火焰陪伴,因此這險招也與火焰有關。


    我將這縷殘魂給你,與你神力,把整個陳城點了,行鳳鸞涅槃之事,則神職可成。


    甚至還會把我坐下神祇一並降世,助楚國一臂之力。”


    楚考烈王有些糾結,但也沒有糾結太久。


    不過就是自焚一次,又有甚麽大不了的?


    比起長生,這等皮肉之苦又怎麽可能受不得?


    “請先祖降下恩澤!”楚考烈王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自然沒有反悔的道理。


    鳳鸞像大笑起來,一抹火紅自他而起,繼而包裹住了楚考烈王,向外界慢慢的滲透。


    還沒等護在周圍的侍衛驚呼,還沒得婢女潑水,這抹火紅便爬滿了整個陳城,爬滿了整個陳城的人身上。


    這是一場慘狀,也是一場造化。


    猶如天地之中另一個太陽,這片城池的大火把這裏照的通明!


    一天一夜悄然過去,整座城池的烈火也就消散,沒有絲毫的破爛,甚至還有煥然一新的感覺。


    整個城池都好似煥然一新,好似昨日烈火與哀鳴沒有存在過一般。


    這裏的人眼神潰散,似乎跟程序一般,重複著別人製定下來的動作。


    就算是所有人煥然一新,縱然是城池如同重生了一般,都改變不了這群人沒了靈魂了的事實。


    “哈哈哈……”


    宗祀所在之地似乎更加華麗與尊貴,這抹笑猶如鳳鳴,讓整個陳城的人都跪伏了下來,猶如百鳥朝鳳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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