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這麽瞧著我做什麽,不是說了由皇妹我喊停麽,呀,這麽巧,竟然正好落在了蘇家三姑娘的手裏,看來大夥兒今天有眼福了。”文昌長公主難得笑得如此溫和:“蘇三姑娘,請吧。”


    看來是躲不掉了,蘇翎轉過頭,恰好看到蘇婉致臉上來不及收起的得意的笑,見她突然回頭,蘇婉致趕緊道:“姐姐,妹妹也很期待呢。”


    蘇翎看著她臉上的得意的笑,緩緩起身:“妹妹以為收買了我身邊的丫鬟,偷學了我的舞蹈,就能讓我在宮宴之上丟人現眼嗎?不知妹妹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不到最後一刻,勝負未定,妹妹是不是高興得太早了。”


    蘇婉致臉上的笑一僵,眉頭瞬間皺起:“你什麽意思?”


    難道她還有後招?


    不可能,這三天她一直都在練這個舞蹈,根本沒有旁的時間去練習別的節目。可是她看起來是如此鎮定,顯然是胸有丘壑。


    蘇翎給了她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回頭,恭敬地衝著主位施禮道:“世人皆知,小女一向六藝不精,但恰逢太皇太後壽誕,長公主又如此雅興,小女便鬥膽一試,不過表演之前,小女有個請求。”


    “哦,你有何請求?”皇帝問。


    蘇翎:“我需要一位宮中的琴師相助。”


    “宮中的琴師與你從未見過麵,便是助你,短時間內也難以有默契,你當真需要她們相助?”皇帝不明所以,不知道她要搞什麽名堂,但顯然已經被勾起了幾分興趣。


    蘇翎:“是的,小女知道司音坊的琴師都在偏殿裏候著,小女想自己去挑人。”


    皇帝詢問太皇太後:“皇祖母,您覺得呢?”


    “哀家瞧這丫頭似是個有主意,不如就依了她,看她能搞出什麽名堂來。”太皇太後寡居多年,好久沒有見過這麽有趣的人兒了。


    “便依太皇太後所言,你且去吧。”


    大家紛紛被蘇翎挑起了興趣,不知道她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長陽郡主看著蘇翎離開的背影,冷哼一聲:“裝神弄鬼,自作聰明。”


    謝芳蹤眼神晶晶亮亮,滿是期待。


    一刻鍾後,悠揚的琴聲霎時響起,一道天籟之音自頭頂傳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清靈通透的嗓音一開口便令人頭皮發麻,讓人忍不住想看看唱歌的究竟是何人。


    眾人聞聲抬頭,隻見會場之上,一白裙少女從天而降,如九天仙女臨凡,少女肌膚賽雪,眉目如畫,豔若桃李壓枝頭,俏若紅梅淩寒雪,更妙的是她聲若黃鶯,曲意優美,令人聽之入迷,聞之心醉。


    少女穩穩落地,朱唇輕啟:“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少女粉繡遮麵,媚眼如絲,隨琴聲翩然起舞,若蝴蝶花間起舞,若柳絮迎風飄揚,腳步輕盈,隨風起舞的裙角襯得她似一朵盛開的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高貴聖潔,不染塵埃。


    涇陽城中的貴公子們以為方才蘇家五小姐的舞蹈已是人間難尋,不成想這位蘇家三小姐的舞蹈竟是更勝一籌,加之她本就生得比蘇婉致更多幾分顏色,此情此景,此曲此舞,更是賞心悅目,偏她聲若黃鶯出山穀,一首小曲兒不知何人所作,悠揚柔美,餘音繞梁,一時間竟看得癡了。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謝芳蹤看著那些如狼似虎的世家公子,恨不能把他們的眼睛都挖出來。


    三皇子皺了眉,咬牙切齒:“招蜂引蝶,不知羞恥。”


    長陽郡主聶靜姝遠遠瞧著三皇子,見他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場中少女的身上,恨得咬牙切齒,目光怨毒地看著蘇婉翎的背影,手中的帕子都快絞成兩截。


    文昌長公主則不然,竟是難得地一臉欣賞,似是沒想到蘇翎竟然能如此鋒芒畢露,震驚全場,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站在回廊之上的楚白,果見他神情迷離,眼神深邃,漆黑如墨的眼底暗潮洶湧,卻極力掩飾著,不由得玩味兒的笑了。


    好一個深藏不露的蘇婉翎,好一個我絕不會喜歡蘇婉翎的楚白。


    一曲終了,蘇翎腳步一點,飛離了舞台,眾人依依不舍地看著那道白色倩影消失在宮牆之外,仿佛方才的那場盛宴是一個夢,一個九天仙女下凡塵的旖旎美夢。


    “好。”不知是何人突然叫了聲‘好’,會場之上頓時一片沸騰。


    “原以為蘇家五姑娘的舞蹈已算是別出心裁,世間少有,何曾想這個蘇家三小姐的歌舞更是動人,這曲子似乎也從未聽過,是難得地仙音妙曲,可謂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


    “是啊是啊,想不到她竟有如此才華,模樣更是傾城,也不知三皇子是為何,能得這等佳人厚愛,竟也多番拒絕,此刻隻怕是腸子都悔青了吧。”


    “可不是,聽說這位三姑娘剛剛退了親,我等也有機會了。”


    “回來了回來了,蘇三姑娘回來了,你看她身後還跟著個男子,也不知是何人,竟然有這樣的福分,與三姑娘同行。”


    “瞧著麵生得很,想必是方才三姑娘尋的那位琴師。”


    蘇婉致看著台下那些世家公子,一個個看蘇婉翎的眼神都灼熱得很,全然已經忘了她當初是怎樣一個人人喊罵的臭名聲,如今竟然這般吹捧於她,這分明應該是她該得的榮耀,原以為偷學了她的舞蹈,來了個釜底抽薪,就能將她置於絕境,沒想到這都能讓她化險為夷。


    蘇婉致一張小臉慘無人色,氣得都快瘋了,掩在長裙子下的雙手微微顫抖。


    賤人賤人,蘇婉翎你這個賤人。


    “小女蘇婉翎,參見皇上,太皇太後,太後和各位主宮娘娘。”


    “草民離墨,參見皇上,太皇太後,太後和為主宮娘娘。”


    蘇翎帶著離墨,姓跪謝禮。


    “免禮,平身吧,這就是方才為你伴奏的琴師?”太皇太後讓二人起身,看著蘇翎後麵的男子,男子十七八歲的年紀,生得唇紅齒白,竟也是個難得的美男子,一身水墨翠竹長衫,襯得他風姿綽約,竟隱隱有幾分世家公子的貴氣,竟不似個普通的琴師。


    蘇翎答:“是。”


    “這曲子是這位琴師所作?”太皇太後瞧著那琴師問。


    離墨答:“非也非也,這首曲子乃是這位姑娘所作。”


    太皇太後聞言甚是驚訝:“你說這曲子是蘇婉翎所作,你如何會彈?”


    這丫頭竟還會了做曲子?


    離墨答:“方才蘇姑娘給草民唱了一遍,草民自然就會彈了。”


    “隻聽一遍就會彈,你莫不是吹牛吧。”聶靜姝言語譏諷,她可不會相信有人聽一遍就能彈曲子,方才聽他彈奏,仿佛演奏過千萬遍,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怎麽可能是第一次彈。


    蘇翎卻忍不住笑了。


    旁人或許是不行,但是這個離墨公子卻是可以的。


    離墨,本命南宮離墨,江湖人稱琴癡公子,齊國五大家族之首南宮世家的三公子,不惜功名不愛美人,獨愛這一把琴,為了琴甚至離家出走,為了一本古琴譜刀山火海都敢闖。


    離公子此刻身在黎國宮城,就是因為聽說黎國宮內的司音坊藏著一份失傳已久的古琴譜,所以宮裏招琴師,他便揭了皇榜進來了,在宮裏待了一個月,把所有的琴譜都看過了,然後揮一揮衣袖,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時她被文昌長公主針對,心知肯定是躲不過了,心下便立即想對策。蘇婉致的貴妃醉酒,原是她想的,雖然驚豔有餘,圖了個新穎,但沒有樂器襯托的歌曲是沒有靈魂的,所以她想到了琴音伴奏。


    普天之下,要論琴彈得最好的人,除了南宮離墨,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可巧,這位三公子此刻就在宮裏,她還怕自己算錯了時間,方才去偏殿一尋,還真找到了。


    但凡有些才能的人,都恃才傲物,更遑論南宮離墨這樣的人物,五千禁軍都沒能攔下他,她想要逼迫他那是不可能,但是她可以威脅他啊,因為她知道他的身份,就算他無懼皇城禁軍,但是他害怕看不完曲譜,隻能聽從她的調遣。


    不得不說,這位過耳不忘的本事,當真是一絕,她當時就唱了一遍,他竟然就牢牢記住了,還彈得如此精煉純熟,仿佛演奏過千遍,也給她的舞蹈加了不少分。


    蘇翎感激地看向南宮離墨,南宮離墨給了她一個白眼,似乎並不想與她有過多交集,蘇翎也不生氣,反正她的目的達到了,至於這位離公子,她才懶得管呢。


    南宮離墨豈肯服輸:“諸位若是不信,大可一試,方才那位姑娘所唱的戲腔小曲兒諸位與我都是第一次聽,我可以當場彈奏一遍,答案自見分曉。”


    “來人,把琴抬上來,離墨,若你所言屬實,朕有賞。”皇帝有些激動,想起齊國南宮家族的琴癡公子,傳聞他琴藝了得,琴音能引百鳥朝拜,接連挑戰了各國的琴師,無人能出其右。若此人當真過耳不忘,不失為一位琴藝天才,隻需將他招攬宮中,屆時齊國若派琴癡公子上門挑戰,也不至於輸得太難看,若是僥幸贏了,也是黎國之幸。


    宮人抬上了琴,南宮離墨一撩長袍,坐在七弦琴前,修長的雙手放在琴弦上,竟當真將貴妃醉酒絲毫不差的演繹出來。


    台下的吃瓜群眾們瓜都快吃不下了,今晚給他們的震撼著實太多了。原以為蘇婉致的貴妃醉酒已是極致,不曾想蘇婉翎一曲驚天,餘音繞梁,如今又來個聽曲子過耳不忘的琴師,這接二連三的震撼,叫人應接不暇。


    元德帝已經喜上眉梢:“好,太好了,蘇婉翎,你是如何知道後宮司音坊竟然有這樣一位琴技超群的人物?”


    南宮離墨也很想知道,直白地看著蘇翎。


    “回皇上,小女隻是去司音坊問誰能聽一遍就能彈曲子,本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沒想到竟然還真有這樣的奇才。”蘇翎睜著眼說瞎話,眼睛眨都不眨。


    南宮離墨是一萬個不信的,這個女人進了司音坊,就直接找到了他,戳穿了他的身份,還威脅他,若是不幫她,就舉報他是齊國的奸細。


    這個可惡的女人。


    他自問身份隱藏得極好,連宮裏都沒有查出他的身份,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她那雙眼睛清澈如甘泉,卻仿佛能一眼看穿別人的內心,讓你無所遁形。


    這個女人,簡直太可怕了。


    “你這丫頭,運氣可真是好,隨便一找,就找了這麽個人才,賞,統統都有賞。”皇帝心情甚佳,大手一揮,問蘇翎:“你想要什麽賞賜?”


    蘇翎眼神晶晶亮:“什麽賞賜都可以?”


    淑妃怕她得意忘形,趕緊出聲製止:“翎兒,不得造次。”


    “無礙,讓她說。”皇帝擺擺手,攔住淑妃的話頭,無論金銀財寶,翡翠玉器,都賞得。


    蘇翎想了想道:“那小女什麽都不想要,隻求一道恩典。”


    “什麽恩典,說來聽聽?”不要旁的,隻要恩典,皇帝不知道這丫頭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今天她實在是給了大家太多的驚喜。


    “自古女兒家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小女想求皇上恩典,婚姻自主,無論嫁與不嫁,嫁給誰,都要我自己做主。”


    蘇翎不回頭,都能感覺到謝芳蹤此刻神情複雜,臉色難看,一張臉失落得不成樣子,但是沒辦法,她這麽做,就是為了防止這小子亂來。


    皇帝眉頭一皺,想起那些不好的傳言,目光頓時變得銳利,看向蘇翎的眼神也帶了幾分不豫:“那你想嫁給何人?”


    蘇翎聽皇帝驟然變冷的語氣,便知皇帝是想岔了,立即回道:“小女就是想嫁一個一心一意對我的知心人,需兩情相悅,方可相濡以沫。若所嫁之人並非心愛之人,那餘生有何意義,若所嫁之人並不喜歡我,我便是強嫁給他,也隻會孤老一生。”


    兩情相悅方可相濡以沫?


    元德帝腦海中忽然想起那個女人,總是喜歡在廊下看著水底的遊魚,陽光照在她的側臉,是那般晶瑩剔透,純白無瑕,聽到動靜,她微微側過頭,柔聲喊:“六郎,你來了。”


    十八年了吧,已經十八年沒有想起那個女人了,蘇婉翎這丫頭的話,竟然讓他想起了那個塵封在記憶裏多年的女人,也是他最不願提及的女人。


    “罷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朕便依了你。”


    “謝皇上。”


    蘇翎心滿意足地回了自己的位置,江月姑姑繼續主持著擊鼓傳花大會,但有了蘇翎令人回味無窮的表演,大家都顯得興趣缺缺,有放蕩些的,更是直接伸長了脖子往蘇家的席位裏瞧,謝芳蹤看著那道白色倩影,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辛辣的烈酒入喉,卻沒有心裏的痛來得猛烈,她知道他的心意,所以特意向皇上求了恩典,就是不想嫁給他。


    謝芳蹤啊謝芳蹤,枉你一顆真心,可惜人家瞧不上你,躲都躲不及呢。


    謝芳蹤又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大杯酒,楊蓉遠遠地瞧著,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逐漸消失,她看著失意灌酒的謝芳蹤,又看了眼今非昔比的蘇婉翎,忽然笑了,笑得悲涼,笑得後知後覺。


    她拿起桌上的酒壺,學著謝芳蹤的樣子給自己倒了杯酒,猛地灌了下去,才發現烈酒太過辛辣,辣得她喉嚨生疼,辣得她眼淚直流。


    楊渡見狀,一把奪過她的酒壺:“不會喝酒就不要喝。”


    楊蓉一把將酒壺拿了回來,嗆聲道:“要你管,你還是去管管你的葉大小姐吧。”


    蘇家坐席之上,一個小宮女端著酒壺上前添酒,腳下一滑,手上一抖,蘇翎猝不及防,被灑了一身,小宮女嚇得立刻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請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翎兒,沒事吧。”徐氏焦急地開口,宮宴之上,儀容不整可是大忌,她擔憂的查看一番,發現衣裙被濺濕得不成樣子,大片大片的酒漬暈染了白色的衣裙。


    驚叫聲引得了高台上的貴人們注意,太後娘娘瞧了一眼,語帶責怪:“皇後,你這是選的什麽宮女,伺候人都不會,笨手笨腳的,將蘇家丫頭的衣裙都打濕了。”


    此次宮宴是皇後操辦的,宮女犯了錯,太後責怪,皇後也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怒聲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扶蘇三姑娘去換衣裳。”


    小宮女瑟瑟發抖,聞言立刻謝恩:“謝皇後娘娘,蘇三姑娘,奴婢帶您去換衣裳吧,您這邊請。”


    蘇翎沒得辦法,隻得起身跟著小宮女,春熙姐妹倆立即跟上。


    聶靜姝看著主仆三人的背影,嘴角勾起一絲得逞的笑。


    ------題外話------


    讀者:我就問你,男主呢?


    作者:在廊下站著呢。


    讀者:我刀呢。


    作者:別急別急。下一章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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