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時分,日頭正烈,天地熱悶,樹上的知了都熱的昏昏打著瞌睡,有一下沒一下的叫著,叫的人欲睡昏昏。


    空氣焦熱,萬物俱疲。東宮臥房裏,沈顏懶懶的趴在軟榻上,辰西為她捏著肩,良東為她搖著扇,一邊兒上,肆南為她講著今兒上午宮裏宮外發生的大事小情。


    “上將軍遇刺一事,有了最新進展。據查此次刺殺行動是青龍寨土匪所為,陛下已下令即刻緝拿賊人,霍統領已經領人去了。”


    “目前上將軍傷情已經穩定,禦醫都已經撤回宮裏,陛下也沒再遣人去將軍府問詢了。”


    “今兒早朝的時候,監察禦史宋康彈劾五皇子日常行為不檢,二人當庭辯理,最後以陛下怒斥五皇子並罰俸一季而告終。”


    “此外,後宮這邊兒,今兒一早嘉嬪娘娘去向柔妃娘娘請安,路遇常美人,以不敬之名罰常美人在承敬門前跪了一上午,常美人被曬的暈了過去,方才柔妃親自去看望了。”


    ……


    一樁樁一件件,大事小情,事無巨細,肆南講睡前故事似的說給沈顏聽。


    沈顏懶洋洋的趴在榻上,壓根也沒細聽,閉著眼睛,哼哼唧唧的享受著辰西揉肩按背。


    “往左邊兒點,就是這,使點勁兒,對……嘶……再往右一點兒,過了,回來一點兒,對,就是這兒,哎呦呦,疼,輕點兒……嘶……對,這力道剛好,保持。”


    “舒服……”沈顏夢囈似的說,肩按對了,繼續哼唧,“好熱啊……”


    雖然現在已經是八月天了,但正午的時候,天兒依然悶熱難耐,盡管身邊有人搖扇,沈顏還是悶了一腦門的汗出來。


    良東聞言,搖扇的手忙不迭的加快了頻率。頻率加快,風稍稍大了些,但和悶熱的天相比,如銀針入海,連一絲波瀾都掀不起。


    沈顏懶洋洋的睜開一隻眼,睨了一眼邊兒上盛冰的盒子,果然,冰塊已經全都化成水了。


    “冰沒了。”沈顏懶懶的說。


    “是是是,奴才瞧見了。”良東連忙應聲,“冰塊不易保存,隻能少拿多取,宮裏存的冰用完了。奴才已經派人去內務府去取了,去了有一陣子了,這會子應該就快回來了,您再忍一會兒。”


    “嗯……”沈顏哼哼了聲,在陣陣微風中,在肆南的催眠匯報聲中,在揉肩按背中緩緩緩緩進入了夢鄉。


    睡覺是人類目前唯一可掌控的穿越方式。眼睛一閉,再一睜,日頭西斜,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熱度褪下,空氣不悶了,沈顏睡了個舒服的美覺,身體也不乏了。起身抻了個大大的懶腰,沈顏隻覺得神清氣爽,踱著步子懶洋洋的往外走,走到外屋發現良東正忙著布菜,桌上晚膳都已經傳上大半了。


    “殿下,您醒啦。”良東看到她走出來,招呼了聲。


    “嗯。”


    “您醒的正是時候,剛好用膳。奴才原還想著菜全了再叫您呢。”良東麻利的將已經晾好的溫水端過來,伺候沈顏洗手。


    “還不是你太早傳膳,飯香飄進裏頭去,把我餓醒了。”


    “瞧,奴才這個不懂事的,該打。”良東做勢拍了自己一下。


    沈顏隻笑,不做它言。


    簡單洗了手,沈顏來到桌邊坐下,看著滿桌珍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嗯,味道不錯,還差幾道菜了?”


    “隻還差一盆湯,就齊了。”良東將碗筷擺到沈顏麵前來,笑眯眯的說。


    正說著,良東一抬眼便瞧見肆南已經往過來了,“瞧,說著就來了。”


    “湯來嘍!”肆南捧著盆熱騰騰的參湯從外頭進來,將湯盆擺在正中央,招呼了聲,“齊活!”


    沈顏提筷,夾了塊藕餅嚐了一口,“嗯,不錯。”沈顏連連點頭。


    “盛碗湯。”沈顏一邊吃著,一邊揚了揚眉。


    良東得令麻利拿碗去盛,當他掀開蓋子看到盆中湯時,卻不由得一怔,下意識回頭看了肆南一眼。


    肆南朝良東遞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良東看了看良東,又看了看湯盆,終還提勺舀了湯。


    “殿下,湯來了。”良東為難的將湯碗端過來。


    “怎麽是參湯?本宮要的雞湯呢?”沈顏興致勃勃的接過碗,看到裏頭清湯寡水的參湯,臉不由的一沉。


    沈顏放下手中碗,站起身來朝湯盆裏瞧了瞧。看到湯盆裏頭趴著的苦皮老參,沈顏不耐的緊了緊眉。


    也不知道是什麽人發現這草根似的人參可以進補,自她受傷以來,飲食質量直線下滑,根本不管好吃不好吃,隻可著有營養來。


    滿漢全席沒有了,天天參湯,頓頓參湯,三十年的,五十年的,她已經喝了足足十天了,喝的她都快成大苦參了。今兒早晨她才知會過良東晚膳要換換口味,喝雞湯,這怎的還是參湯?


    “怎麽回事?良東?”沈顏抬頭瞧著良東,冷聲質問。


    “殿下,奴才……”


    “殿下,良東和奴才說了您今兒想喝雞湯。”良東剛要解釋,肆南開口接道,“奴才也知會禦膳房了。但是禦膳房的掌事說陛下特地吩咐了您養傷期間的飲食都得按照何太醫的意思來……”


    “何太醫不是說本宮得吃些有營養的傷才好的快嘛?”


    “是啊,是啊,參湯大補。”


    “參湯補,雞湯就不補了?”


    “雞湯油腥重,對您的傷不利……”


    “不過一點皮肉傷,都養了十天了。怎麽,傷了點皮兒,我連點肉湯都不能喝了?”沈顏眉頭勒緊,反問。


    “奴才不是這個意思……”肆南見沈顏支吾,似有什麽難言之隱。


    “到底怎麽回事!”沈顏見狀放下手中筷子,正色道,“說實話!!”


    “是……”


    “怎麽回事,你快說呀。”良東瞧著肆南糾結模樣,偷偷推了他一下,示意他說清楚。


    “是這樣的。”肆南跺跺腳,終於說道,“前些日子您不在所以不知道,先前禦膳房的雞不知怎的跑逃出來一隻,驚著了柔妃娘娘,柔妃娘娘一氣之下下令將尖嘴帶毛的畜牲全都處死了。禦膳房怕再惹柔妃娘娘生氣,便沒敢再進生雞,所以才做不了雞湯的……”


    又是柔妃,自己喝個湯她也能添堵,真是陰魂不散,沈顏氣的牙根癢癢,“她管的是不是太寬了點……”


    “這事兒陛下也是知道的。近些日子乾聖宮都不點禽肉類的膳食了。”肆南弱弱的說。


    沈顏難腹牢騷登時沒了發泄的地兒。得,人家有天子撐腰,有什麽事是不能做的。


    還得找個好老公啊!沈顏心裏感慨。“行了,我知道了。”沈顏擺擺手,提筷開始吃起飯來。


    好好的心情被敗了個精光,沈顏隨便吃了幾口便回了房去。


    良東和肆南互看了一眼,沒敢多言,默契的上前來拾撿桌子。桌上菜品沈顏每道都動了一兩口,唯獨那盆參湯一口沒喝。


    “哎!”肆南看著那盆參湯輕歎了口氣,“殿下這是慪了氣了。”


    “想當年殿下冬月裏要吃荔枝,陛下命人八百裏加急自南嶺運來,不過五日便讓殿下吃到了新鮮的荔枝。從小到大,殿下想要的,想吃的,什麽沒如了意?何時受過這等委屈。”良東搖了搖頭,“如今柔妃仰仗著陛下寵愛,霸寵六宮,殿下縱有不滿也隻能忍下,心情自然不好。”


    二人正說著,辰西從門口路過。


    “辰西,你回來啦。”肆南看到辰西,招呼了聲,“你不是去內務府了嗎,怎麽空手回來的,殿下秋季的宮裝呢?”


    “內務府的人說蟒袍上繡蟒要用的蜀線都拿去給柔妃娘娘繡宮裝了,下一批蜀線要一個月後才能到。”辰西進門來,怏怏的說。


    “一個月後?繡苑趕製一套蟒袍得需要半個月的時間,前後一推就是一個半月,屆時天都涼了,咱們殿下穿什麽?”


    “我也是這麽問的。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繡線,我便是住在內務府,也拿不回殿下的宮裝。”


    “翊霄宮翊霄宮又是翊霄宮!”肆南啪的一下將手中抹布甩在桌子上,“自從裕貴妃被禁足,後宮大權落到柔妃手裏,翊霄宮是越發囂張了。從尚衣局到禦膳房,再到內務府,小到冰塊,繡線,大到膳食供應,所有的東西都緊著翊霄宮供,咱們殿下可是東宮儲君!”


    “柔妃自入宮起便深得聖心,十數年盛寵不衰,奈何貴妃隻能有一位,所以一直受庸坤宮的桎梏。如今庸坤宮終於落寞,翊霄宮難免張揚些。”


    “哼,想當年皇後娘娘入主中宮,寵冠六宮,也沒囂張成她這個樣子。”


    “祖宗誒,你們可小著點聲吧。今兒殿下心情本就不好,再讓殿下將這些煩心事兒也聽了去,更增煩悶。”良東黑臉打斷辰西和肆南的抱怨,“走走走,外頭說去……”


    門後麵,沈顏透著門縫看著三人離開,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來。


    有皇上撐腰,便可以胡作非為了嗎?裕貴妃代理後宮這麽多年尚不敢太過囂張,她一個妃子,是時候讓她認認清楚她自己的身份了。


    ……


    天邊放亮,空氣涼涼,嫩蕊花葉上,點點露珠掛在其上,映著一點晶光。


    淩晨的宮城仍沉睡著,宮城裏的人卻早早便已經醒了,沈顏便是這早起人中的一個。


    良東看見沈顏的時候,沈顏頂正冠,著朝服,正式的像是要去上朝一樣。他們沒接到乾聖宮要殿下上朝的口信啊,而且朝會已經開始了,現在去已經來不及了。所以殿下起大早扮這麽一身是要幹嘛去?


    “殿下,您這是要?”


    “上朝。”沈顏抬頭挺胸,冷冷道。


    “那什麽,這會子朝會已經開始了……”良東弱弱的說。


    “我不去前朝。”


    “那您去哪?”


    “後宮。”沈顏撂下兩個字,起身就走。


    “後宮?後宮!!!”良東跳腳,忙跟上去,“殿下,您身為皇子無召不得入後宮啊……”


    “我知道。”


    “那您還……”


    “我是誰?”不待良東說完,沈顏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冷目逼問。


    良東一怔,下意識答,“您是太子殿下。”


    “我是太子,你還知道我是太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個什麽樣的太子?”沈顏嗯了一聲,良東接觸到沈顏的目光驀的一哆嗦。


    “什麽規矩,我遵,它是規矩;我不遵,它就是狗屁!皇宮是我家,我在我家裏想去哪去不得!”


    “呃……您說的也不無道理。”良東恍然覺得他熟悉的那個殿下又回來了。


    沈顏一路匆匆直奔初凝宮,皇後故去後初凝宮便一直空著,但每日都有宮女打掃,偌大宮殿裏除了冷清了些,與他處無二差別。


    沈顏正八經的穿著朝服朝冠,往初凝宮主位上一坐,“來人,去各宮娘娘處通知,本宮夜夢母後,替母早拜,限眾嬪妃一炷香時辰之內趕到初凝宮,否則以不敬先後之罪名論處!”


    清晨的宮城靜謐安逸,這一天卻因為某人的一個無厘頭的夢,鬧的雞飛狗跳。


    傳報聲遍布整個後宮,各宮主子紛紛起身。


    “太子又作的什麽妖,這自古以來哪有太子主持後宮早拜的,簡直荒唐。”綠柚一邊伺候柔妃起床,一邊絮叨抱怨著。


    “娘娘。”這時候,一名太監匆匆進來,恭敬見禮。


    “怎麽說?”柔妃眼皮輕抬,問。


    “安公公說陛下在上早朝,有什麽事兒都得等下了朝再說,奴才沒見到陛下。”


    “這個老東西,越發與本宮不對付了。”柔妃哼了一聲,起身在鏡子前麵坐下。


    “梳妝。”柔妃說。


    “娘娘您還真去啊。”綠柚沒想到自己娘娘真要去參加太子折騰的這出早拜,詫異的問。


    “不去看看怎麽能知道太子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


    初凝宮裏,良東肆南一左一右站在沈顏旁邊,底下已經有不少嬪妃過來了,隻最前頭的位子還空著一個。


    頭上主座上,沈顏正襟高坐,凝神看著麵前香爐裏即將燃燒殆盡的香。


    紅光一點漸漸向下擴張,光色漸淡,隨著最後一點光色黯淡,上頭積了好高的香灰轟然塌下,與此同時,一聲通傳響起,“柔妃娘娘到~”


    ------題外話------


    哇~不喜歡你們好歹說說哪裏不喜歡嘛,動不動就取收算什麽本事,你有本事取收,你有本事提意見啊!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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