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麽?”楚禦見她神情恍然,出聲問道。


    “沒什麽。”沈顏笑了笑。


    雖然她有為張文靜報仇的心,雖然楚禦有與白呈一搏的實力,但她並不想麻煩他。


    她和白呈的事,她要自己解決。


    “你教教我調息吧。”沈顏說。


    自從楚禦將那個東西喂她服下,她體內確實有了一絲真氣暈縈,但是她不懂調息之法,這麽久了,體內也還是那一絲縷真氣。


    她若想和白呈鬥,就必須先將自己的實力提上去。一天不行就十天,一年不行就十年,總有一天,她會讓白呈死在她手裏。


    “好。”楚禦和聲應下。


    在那之後的一段不算短的時間裏,沈顏的生活都過的簡單且充實。


    楚禦教的很好,沈顏悟性也很高,在楚禦的指點下,沈顏進步的很快。不過十幾天的功夫,沈顏已經能感受到體內拳拳真氣緩緩流動。


    之後的日子平淡中帶著溫馨,楚禦安於現狀,沈顏也沉浸其中,花傾野也沒有再來搗亂了。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直到第十日的晚上,消失多日的花傾野又入了楚禦的房中來。


    楚禦看到花傾野的一瞬間,眉頭陡然擰緊。


    花傾野自恃風華,從來雍容,可今日卻憔悴了許多,一貫丹朱的唇這會兒白慘白慘的,很是虛弱。那雙璨璨抖擻的眼也略帶疲態。


    “你怎麽了?”楚禦問,語氣中有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擔心。


    “沒事兒。”花傾野不以為然的擺擺手,“就是沒休息好而已。”


    “你受傷了。”楚禦肯定的道,抬手便欲探上他的腕,卻被花傾野甩手避了開。


    “又不愛,又要關懷,把人撩心動了又不和人家相親相愛,你煩不煩?”花傾野滿心抱怨。


    花傾野從來沒個正經,楚禦不理他的胡言亂語。


    “你怎麽還沒回去?”楚禦問。


    據他所知,春秋長老前幾天已經派人來尋他了,按理他現在應該已經被押回去了才對。


    “回去了,又回來了。”花傾野不以為然的說。


    “白呈一直在暗中搜查我等的下落,這時候還是不要亂跑的好。”


    “我知道,我就來拿點東西,拿完就走。”花傾野說。


    “什麽東西?”


    “沈顏的生辰八字、頭發和指甲。”


    “你在做什麽?”楚禦聞言目光一凜,“花傾野,你不許打她的主意!”


    “我打她什麽主意了?”花傾野聞言一副蒙了大冤的模樣,“我要是想對她不利,還會來找你要這些東西?”


    “那你要她頭發和指甲做什麽?”楚禦問。


    花傾野聞言抿了抿唇,半晌才緩緩開口,“我回去仔細想了想,你那天說的對,你們倆是兩情相悅的,我就是個第三者,我花爺才不當橫刀奪愛的第三者,輸了就是輸了,我認。”


    “但是我退出了,你們倆在一起的問題也不是就沒有了。你是弋族人,長壽近妖,她就是個普通人,就是長壽,活個七八十歲也到頭了。”


    “就四五十年的光陰,對你而言,太短了些。你知道的,我族的傀儡術有一秘法,可以用替身延壽,如果為她做個替身,你們倆就可以多在一起一段時間了。”


    “不必麻煩。”楚禦淡淡的道。


    “哎呀,你知道的,前段時間我沒少給她使絆子,我心裏挺過意不去的,所以就想彌補一下,你就幫幫忙唄。”花傾野見楚禦拒絕,好言央求。


    “所有秘法的施行,都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的。她不需要延壽,你也沒必要為此付出不必要的代價。”


    “什麽叫她不需要延壽啊?”花傾野聽糊塗了,楚禦雖然現在已經八十多歲了,但是至少還有一二百年的壽命,沈顏就一普通人,再怎麽活也不可能活到一兩百歲啊。


    楚禦看了他一眼,片刻思忖,然後緩緩開口,吐出三個字:“她是她。”


    “她是她?”花傾野凇怔,“她??”


    楚禦說完撩起眼皮,看向窗外的那架秋千。花傾野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恍然大悟,“她是她!!”


    花傾野瞪大了眼,發出一聲驚歎!


    “是。”楚禦頷首,確定了他的猜想。


    “可是……她不是死在那場大戰中了嗎,怎麽還活著?而且還成了夏昭太子,這是怎麽回事?”花傾野不解的文。


    楚禦不答,緩緩垂下眼眸,斂了各中情緒。花傾野一時怔愣,大腦飛速運轉,將所有可能的原因全部過了一遍,半晌,他理通了思緒,一臉緊張的看向楚禦,“你觸了禁!”花傾野說的肯定。


    楚禦依然不言語,但花傾野從他抿緊的唇上看到了肯定答案。


    “楚禦,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花傾野一把抓著他的手,情緒激動,“家族禁忌你都忘了是不是?傀儡術、陰陽術和巫蠱術都是可行而不可逆的!身為巫蠱師,逆修陰陽術,你會被反噬的!”


    “無妨。隻要她回來了就好。”楚禦語氣淡淡。


    花傾野見他這般模樣,倒也平靜了下來,“你我皆知,人是有六道輪回的,你又何必……”


    “我想再陪陪她,哪怕隻有一年、一月、一天、甚至隻有一個時辰,也心甘情願。”


    花傾野看著他那副深情模樣,鄙夷的撇撇嘴。


    論專情死心眼,他楚禦真是一騎絕塵。


    “把你的生辰八字、頭發和指甲給我。”半晌,花傾野沒好氣的說道。


    “做什麽?”


    “本來以為那丫頭活不久,想為她續命的,既然她是她,活的肯定比你久,我就不操那個心了。但是替身傀儡已經做好了,也別糟蹋了。沒準,能幫你一把。”花傾野說。


    “代價是什麽?”楚禦鳳眸微轉,平靜的問。


    “什麽代價?”花傾野明知故的問。


    楚禦不欲與他蘑菇,不搭話,就那麽看著他,目不轉睛。


    “你別這麽看爺,小心爺撲倒你。”四目相對,花傾野磨牙謔謔。


    楚禦依然不言語,看著他,目光灼灼。


    “媽的,信了你的邪。”花傾野拗不過他,摸摸鼻子說道,“一點血而已。”


    所以……


    楚禦麵色一緊,一把抓過花傾野的胳膊,將他寬大的衣袖撩起。


    “哎,你幹什……”


    花傾野欲避開,但楚禦動作太快,他還沒來的及避開,便已經被牢牢抓了住。


    衣袖撩起,密密麻麻的針眼映入眼簾,布滿了整個手臂。


    楚禦謔然抬頭看向他的臉。


    “一點點小傷而已,過幾天就好了。”花傾野看著楚禦噴火的眼,像做了錯事的孩子似的解釋,說著掙紮著將手臂從楚禦手中掙脫出來。


    楚禦放開他的手臂,抬手抓過另一條,衣衫撩起,一樣的狼藉。


    “花傾野!”楚禦低吼出他的名字,全名全姓,“你有多少血,可以這麽放?!”


    “放點血又死不了人,但這點血卻可以救命,多劃算。”花傾野心虛的收回手臂,語氣訕訕。


    “多管閑事。”楚禦冷嗤一聲。


    花傾野聞言登時不樂意了,“這你說的就不對了,你們倆都是花爺我喜歡的人,有我在,誰也不能出事。”


    花傾野脖子一橫,把手伸到楚禦麵前,“快點,把你的指甲和頭發剪一截給我,生辰八字就不用了,我知道。”


    “不給。”


    “那我的血不就白放了嗎?”


    “放點血死不了人,東西若是給你了,就不一定了。”楚禦瞥了他一眼,冷冷說道。


    “你開什麽玩笑,區區替身術,還能要了我的命不成?”花傾野冷嗤,“我可是花傾野,是花家百十年來最出色的傀儡師,區區替身之術怎麽可能難倒我,你也太小瞧我了。”


    “你不用再說了,東西我是不可能給你的。”楚禦仍然拒絕,“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不用你擔心。”


    “知清楚什麽呀?每個月那幾天你是怎麽過的,你以為我不知道?”花傾野難得正色的道。


    楚禦聞言眸光黯了黯,道了句,“與你無關,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我……”


    花傾野語窒,隨即眼睛一滾,“行,這是你說的。你愛死不死,花爺我還就不管了。”花傾野冷哼一聲,甩門離開。


    楚禦現在活蹦亂跳威武霸氣,他懶的和他爭。等他發作那幾天再來,到時候看他還有沒有力氣和他吼。


    花傾野心中哼哼,縱身離開,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房間裏,楚禦看著窗前那架秋千在月下自搖,滿目溫柔。


    “顏兒,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來了,雖然我還不能以真麵目陪在你身邊,但也已足矣。”


    “咳~咳咳~”


    突然一陣夜風吹過,楚禦捂胸一陣劇烈咳嗽。


    “咳咳咳~”


    一陣咳心咳肺,好半晌楚禦才平複下來。


    越來越嚴重了啊……


    楚禦捂著胸口,臉上有淡淡愁容。


    ……


    幽弋穀的風景很美,人際也和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時男耕女織,閑時把酒話桑麻,比之陶公筆下的世外桃源有過之而無不及。


    又一日習坐完畢,暮風習習,風景綺麗,沈顏約楚禦到穀中散步。


    沈顏來的早了些,正有人在向楚禦匯報,沈顏便在門口等他。視線四外亂逛,沈顏注意到了楚禦窗外的那架秋千。


    楚禦窗前有花架兩排,那架秋千就在兩排花架中間,此刻沐浴在夕陽的金輝之下,獨自悠蕩。


    這不是沈顏第一次看到這架秋千,她剛來到幽弋穀的那天便注意到了。


    秋千兩邊的繩索上爬滿了山間野植的藤蔓,開著火紅的花。很唯美,很浪漫,沈顏瞧著,看著,心裏卻有說不上的落寞感覺。


    她來幽弋穀這麽久了,對穀中的情況也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楚禦在幽弋穀的地位很高,所有人都尊他一聲公子,除了她之外,穀裏沒有任何人與楚禦平起平坐。


    可是這架秋千一看就是女孩子喜歡的東西,它立在楚禦窗前……


    秋千一架花藤角,終日無人影自搖。這秋千背後,有著怎樣一段故事?


    沈顏盯著那架秋千看的出神,連楚禦走過來都沒發現。


    “看什麽呢?”楚禦開口問,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那架秋千,微微一笑,“想蕩秋千?我推你。”


    “不,不用了。”沈顏出聲拒絕。


    “你怎麽了?”楚禦見沈顏神情落寞,出聲問道。


    “沒事。”沈顏扯出一抹苦澀的笑,隨即搖了搖頭,她實在是不適合強顏歡笑。


    “好吧,有點事。”


    楚禦看著她這幅樣子,粲然一笑,“什麽事啊,讓你這麽糾結?”


    “也沒什麽要緊事,就是想和你聊聊。”沈顏說,“我們都已經認識這麽久了,應該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了吧。”沈顏轉頭看著他。


    “談什麽?”


    “談你。”


    “談我?”


    “對,談你。”沈顏點點頭,“我記得我問過你很多次,你都回答的模棱兩可的。從前你是你,我是我,所以,你回不回答也無所謂。但是現在既然我們已經是我們了,我希望我們可以彼此了解。曾經也好,過去也好,最起碼相互知道。”沈顏說的認真。


    “我們現在這個樣子,不好嗎?”楚禦聞言有些遲豫的說,“就在這穀底,過著現在這樣悠閑自在的生活,想釣魚就釣魚,想耕田就耕田,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現在的生活很好,但是我對你一無所知。我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活在夢裏一樣,霧裏看花,很不真切。”沈顏說,“我希望我可以更了解你一些。”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楚禦說,“我尊重你的選擇。”


    “我有預感,你的故事會很長很長。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你慢慢講吧。”沈顏微笑。


    “不需要,”楚禦搖頭拒絕,“你想知道的,都在這副麵具底下遮著。”楚禦摸了摸自己臉上麵具。


    從戴上這麵具那天起,他就知道遲早有一天她會幫他把它摘下來,但他沒想到,會這麽快。


    “嗯?”沈顏聞言不禁驚詫。


    麵具有什麽問題?這麵具她不是沒揭下來過。因為底下平平無奇的臉,她還惋惜了好一陣子。難道這麵具底下還有她沒發現的秘密?


    “你準備好了嗎?如果準備好了,便幫我摘下它吧。”楚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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