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德雖然不慎被白呈篡了皇權,但他畢竟在位多年,帝位固穩,在朝廷裏是有不少心腹的。白呈雖然準備多年,但勢力依然不夠,現在也隻戰戰維持住了朝堂的表麵安穩罷了。此時如果我等趁其不備,裏應外合,有希望可以一舉挺進皇城逼宮。”霍定方抑揚頓挫,說的慷慨激昂。


    一旁的周甬等人也跟著連連點頭。


    當年沈祿桉臥底弋族部落,後裏應外合率鐵蹄踏破部落大門,屠戮族人,誅殺族長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弋族被毀族滅世,縮於一隅苦心謀劃這麽多年,終於等到這一天,大家都很激動。


    “阿顏,你怎麽看?”楚禦轉而看向一旁的沈顏,想問問問她的意見。


    當初弋族潰敗,楚禦率領少數族中逃至此處,安居下來。他將沈顏送到了異世休養,他知道沈顏遲早有一天會回來的,若她回來,定然不會輕易放過沈祿桉那個叛徒。


    但是楚禦深知沈家根基之深,這一翻血洗使得弋族元氣大傷,即便休養百十年,也不具備從外攻進宮城、奪了沈家天下的實力,所以他選擇了曲線救國。


    待他體力恢複了一些之後,他便開始了長達幾十年的布局謀劃。


    他在沈祿桉行軍到蜀南道的時候安排了那場邂逅,而實際上那個蜀南女子是弋族人。


    那場邂逅之後,有了白呈的父親——沈坤。


    所謂的那女子因為未婚先孕憂鬱成疾產後暴斃而亡的傳言,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那女子隻是完成任務回穀複命去了。


    而所謂的帶著沈坤遠走他鄉的他的祖父母,也是弋族人。他們將沈坤帶到了劉家村,在沈坤成家立業後和他母親一樣“死遁”回穀。


    而沈坤的妻子,也是弋族人。


    從小她就將白呈培養成了堅韌自強的性格,並有意無意的向他透露,如果有一天飛來橫禍,就去灶門下挖他爹的手書本子。


    再之後,楚禦派人向沈敬德泄露了沈坤一家人的行蹤,然後有了劉家村的那場滅門慘案。


    滅門慘案發生當天,白呈鄰居家的孩子“剛巧”在他家玩,而凶手破門而入的刹那,白呈的母親將小小的他塞進灶門裏。


    兩相結合,救了他一命。


    仇恨的種子已經種下,剩下的就需要等種子發芽成大了。


    如果弋族直接出麵與朝廷為敵,很容易將沈祿桉引出來,屆時弋族暴露,弋族危矣。


    所以楚禦選擇扶植起一個“沈家人”來與朝廷對抗。沈祿桉手眼通天,楚禦可以很容易讓他探聽到白呈的底細,一個是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誕下的兒子的逆子,一個是自己心愛女人的孫子,無論是誰做皇帝,這天下都還是他沈家的。


    而不論是從情感還是從愧疚而言,沈敬德和白呈的這場爭鬥,沈祿桉都會對白呈更多兩分憐憫。所以即便他不傾向幫助扶持白呈,最起碼也會選擇中立。


    而楚禦要的,就是沈祿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扶持白呈,謀權篡位皆非他的本意,他做這一切,為的不過是動搖沈家的根基。


    沈敬德繼承了沈祿桉的很辣決絕,為君精明利治,政治清明,又是一步步爬上皇位的,有一套自己的肱骨大臣。若他在皇位穩坐,世事太平,弋族便一點翻覆的希望都沒有了。


    但像如今這樣,借白呈之手篡取皇權,雖然天下還是沈家的,但白呈初登大寶,必然要將朝上重臣換成自己的心腹,而白呈是弋族一手扶持起來的,他的心腹,全都是弋族人。


    白呈登臨帝位,意味著弋族兵不血刃便已經掌控了大半朝堂。


    此時,他們再想翻覆君權,便易如反掌了。但是,楚禦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天下王權。


    弋族隱居避世,從來不屑富貴榮華,他隻想要沈祿桉的命。


    但是弋族想向沈祿桉尋仇,必須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逼他現身。


    而能逼他現身的事,隻有一件,那就是奪了沈家的君權。


    逼宮,架主,以白呈之命為挾,沈祿桉必定現身。


    這些天他一直在等,等白呈清理朝堂,等白呈將弋族臥底一個個扶持到重臣之位。


    終於,昨天四大法使來了信,表示一切如期進行,今日可歸穀會麵。


    但是……


    楚禦看了沈顏一眼,這隻是他的計劃。他計劃了一切,卻沒有料到朱顏的靈蠱輾轉落到了沈敬德的女兒、假太子沈顏的身上。


    沈顏被召喚回來後落到東宮成了太子,在宮裏繞了這麽大一圈。


    其他的倒是沒有什麽所謂,但是同為男人,楚禦看的出來白呈對沈顏是動了心思的。


    若想逼出沈祿桉,他們必然要對白呈下手的。他不確定沈顏對白呈是什麽態度,所以在動手之前,楚禦想問問沈顏的意見。


    她是弋族僅存的朱家血脈,是戰是退,她說了算。


    “我要沈祿桉和白呈的命。”沈顏說,目光凜冽。


    沈顏並不知道楚禦為了弋族複仇布了這麽大的局,她隻知道沈祿桉和白呈於她而言,一個有戮族之仇,一個有殺妻之恨。他們兩個都該為故去的親人陪葬!


    “戰!”霍定方聽沈顏這麽說,手臂一振,朗聲高呼。


    “戰!!”周甬,何必等人一齊振臂!


    “好,那咱們現在就商討一下行動路線。”楚禦應了一聲,然後將人召進書房,進行弋族絕地反擊的最後謀劃。


    “……宮城現在就已經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了,公子和姑娘大可放心。現在最關鍵的還是對付沈祿桉。”霍定方說,說著看了何必一眼。


    何必是藥蠱一脈的法使,這麽多年一直致力於對王蠱的研究,渴求有朝一日可以找到王蠱的弱點,從而除掉沈祿桉。


    何必見霍定方看向自己,接過話來,“雖然我們現在已經擁有了對軍隊的絕對掌控力,但沈祿桉體內畢竟養有王蠱,王蠱的威力在座各位都清楚,我們……”何必說著搖了搖頭。


    話雖如此,但何必說到這裏,話音一轉,“不過經過這麽多年的探索,我們還是找到了一定的方法的。隻不過,可能需要……”何必說著看向沈顏,楚禦見狀眉頭一緊,“不可以!”


    楚禦將沈顏護在身後,當即拒絕道。前些日子他收到何必的來信,說他已經有了對付沈祿桉的辦法,楚禦還以為他有什麽好辦法,沒想到他還是將主意打到了沈顏身上。


    他不允許!


    即便現在要放棄已經謀劃好的一切,他也不允許沈顏涉險,哪怕隻有一點點。


    “你別急著拒絕,聽他說完。”沈顏將楚禦拉到一邊,看著何必,問,“你說說看,需要我做什麽?”


    “需要一碗您的心頭血。”何必聲細若蠅,楚禦拍案而起,“啪”的一聲。


    “何必!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楚禦冷喝。


    何必怏怏點了點頭,“我知道。”


    “可是我研究了這麽久,研究來研究去,最後還得是用寒朝才能克製驕陽。但是顏姑娘不必非得將一身修為倒灌進沈祿桉體內,引他真氣暴走。我發現了另一種方法,隻需要您的一點心頭血,便可以取了沈祿桉的性命。”


    “什麽辦法?”沈顏追問,她隻知道同歸於盡的那個辦法,如今聽說還有更好的辦法,沈顏興趣極濃。


    “阿顏……”楚禦不欲她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深挖,沈顏卻回了他一個安慰的笑,“迎兮,先聽他說說看嘛,如果可行,就照做,如果不可能,咱們再想別的辦法。”沈顏和聲安撫。


    楚禦看了看她,沒再多言語,臉上卻依然是一副不滿的模樣。


    “何老,您接著說。”


    “沈祿桉若借助驕陽之力,則驕陽魂血定會瀕至沸騰。而寒朝極寒,您的心頭血也就是寒朝的魂血,其陰寒程度非同凡響,咱們事先在刀劍上塗上姑娘的心頭血,待他運功時,隻要割破他的肌膚,並將您的心頭血抹在他的傷處,其功自破。”


    “沈祿桉養驕陽在體內已有百年之久,想近他的身談何容易。”楚禦並不同意,“更不要說割破他的肌膚了。”


    “可是……”何必看了楚禦一眼,為難的道,“目前為止,這是除同歸於盡之外能除掉沈祿桉的唯一辦法……”


    “迎兮,我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沈顏說。


    “嗯?”楚禦詫異轉頭,看著沈顏,“阿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知不知道將王蠱養在體內近百年意味著什麽?那意味著我才隻能勉強近他的身而已。”楚禦認真的說,“你別聽他說的那般輕巧,這件事施行起來難如登天,一個不慎就會要了你的命的。”


    “我寧願放棄向沈祿桉複仇,也不願意讓你去涉險。”楚禦看著沈顏,眼底滿是擔憂色。


    霍定方幾個人見楚禦態度堅決,齊齊斂聲。沈顏卻微微一笑,“迎兮,你知道嘛,你送我到異世的那二十二年,我不僅長了肉。”


    “嗯?”


    “我還長了腦子。”沈顏指了指自己的頭,笑眼彎彎。


    “你……”


    “自從我恢複記憶以來,我便一直在思考如何對付沈祿桉。然後我研究了一下靈蠱。我們將靈蠱養在體內,便可以蠱惑人心,控製人心,或者延年益壽,這一切我們能夠完成完全是因為靈蠱在體內孕育出來的那一拳魂血。魂血越精,力量則越強。”


    “沒錯。”


    “那麽,靈蠱喜歡什麽又討厭什麽呢?”


    “靈蠱喜歡血,討厭……”眾人緊了緊眉頭,弋族人都知道靈蠱喜血腥,卻從未聽說過靈蠱還有討厭的東西。


    沈顏見眾人皆支吾不語,粲然一笑,“靈蠱厭水。”


    “水?”眾人錯愕。


    “沒錯,水。”沈顏鄭重的點了點頭,“前幾日我在穀裏抓到了兩隻靈蠱幼崽,一隻陰蠱的,一隻陽蠱的,然後陽蠱被我淹死了。”


    “淹死了?!!”


    “陽蠱極陽,屬火,喜血腥,它就生活在血液裏,它體內的組織液鹽度是和血液相吻合的。所以陽蠱入水後,會因為內外的滲透壓差而失水皺縮而死。”


    “滲透壓是什麽?”何必眉頭皺緊,不解的問。


    “你不需要知道什麽是滲透壓,你隻需要知道靈蠱入水後,會因為失水過多而死就夠了。”沈顏這會兒沒工夫和何必講科普,簡單解釋道。


    “所以您的意思是……”


    “引沈祿桉下水,隻要在水下時間夠久,沈祿桉必死無疑。”


    “那我不行啊。”何必聞言搖了搖頭,“您和公子體內也有靈蠱。若沈祿桉不能承受,您和公子……”


    “我剛剛隻說了一半,我說了陽蠱被我淹死了,但陰蠱沒有。”


    “為什麽?”


    “因為陰蠱本身就屬水,雖然它也在血液裏生存,但是整體要比陽蠱耐水力強得多。我體內的靈蠱是寒朝,是耐水力最強的靈蠱。所以與沈祿桉的對決的時候,引他入水,他的力量會弱化許多,如此,我便有機會刺破他的身體,將心頭血擦到他的傷口上。”


    “可是如何引他入水呢?”何必皺眉,他們必然是要逼宮的,逼宮之後當然是要在宮裏等著沈祿桉自投羅網了。


    皇城離最近的河也有好幾裏的路,他們怎麽引他過去是個問題。


    “如果不好引他下水的話……”沈顏細細斟酌,然後緩緩吐出四個字來,:“那就用雨。”


    “雨?”


    “一樣是水,隻要淋雨的時間夠久,一樣可以達到我們要的目的。”


    “可是……”


    楚禦還想說什麽,被沈顏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迎兮,相信我,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什麽都不懂的朱顏了。要想除掉沈祿桉,這是唯一的辦法。”


    “一定要這麽做嗎?”楚禦小心翼翼的問,他可以拚出自己的命,可她不敢拿她冒險,哪怕隻有一點點的危險,他怕……


    “放心,沒事的。而且即便我出了什麽事,有你在我身邊,你也會救我的。”沈顏看著楚禦,宛然一笑。


    “好,我陪你,一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太子宮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洛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洛卿並收藏太子宮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