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卿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哪裏來的勇氣,居然敢當麵指責皇上,但是現在平靜下來了,她才發現自己當真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別看她剛才裝的不怕死,一副引頸待戮的模樣,但其實,她還是很珍惜自己這條命的,重活一世就是為了讓自己活下來,她可不想還沒到病重的年紀就被皇上給殺了。


    不過,當時也確實是因為皇上一直對顧離棠的猜疑讓她有些生氣了,她自己都沒有想到,一向能穩的住的自己居然也有衝動的時候。


    不過還好,她賭對了,皇上對顧離棠還是忌憚的,他並不想明目張膽的和顧離棠撕破臉。


    不過這樣也好,既試探到了皇上的底線,也揭露了顧呈的野心。


    不過這一次,顧呈膽敢這樣算計她,那她便必然要讓他知道厲害。


    本來她之前懷疑是皇上的,但是皇上卻一直懷疑是顧離棠,可見,皇上也是被蒙騙了。


    而除了皇上,那就隻能是顧呈了。


    顧呈對太子之位的野心路人皆知,不然,上次定王妃壽宴,太子也不會拖著病體出來。


    不就是因為顧呈上躥下跳的,引起了不少朝臣的支持,導致太子不得不在意了嗎。


    而沈家的皇商之位也是王家說覬覦的,王家和顧呈一直綁在同一艘船上,如果今天的這個計謀得逞,顧呈不但除掉了太子,還除掉了沈家,那他完完全全的就是幕後贏家。


    尋思到這裏,沈時卿忍不住眯了眯眼,眸中是掩飾不住的冷意。


    而皇上思索了良久,這才道:“夜深了,洛陽王妃回去吧!”


    既然皇上不再追究這件事情了,沈時卿便也不再說什麽,朝著他行了個禮,便默默的離開了秋月宮。


    孫公公在秋月宮外麵等著,良久不見皇上出來,有些著急,連忙進去看看。


    卻見皇上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個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的,但神情中卻帶著一股莫名的悲傷。


    孫公公有些擔心,連忙喚道:“陛下!可要回勤政殿?”


    皇上卻並沒有理會她,依然呆呆的坐著,就在孫公公有些遲疑著要不要再喚一次的時候,他卻突然問道:“孫德全,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


    聽到皇上這話,一向膽小的孫德全心都提起來了,他隻當是自己做錯了什麽,連忙跪地,“小人該死!”


    “你改死什麽?你又沒錯!”皇上突然看著他,似笑非笑的問道。


    “小人···小人愚昧!”孫德全不知道皇上這是在生氣還是沒生氣,隻能結結巴巴的回複道。


    皇上看著他這個樣子,搖搖頭,又移開目光,看向了遠處的黑暗。


    良久,似乎在問孫公公,又似乎在自己感慨,“因為當年的事,朕到底是對不住太子,朕培養顧呈,是看著太子身子不好,希望他以後能有一個強有力的左膀右臂。”


    “可是,朕是不是做錯了?”


    沈時卿的那句“是您親手培養了二殿下和淑妃娘娘的野心”一直盤旋在他的心中,久久不散。


    其實,看到太子重傷的時候,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顧呈和馮淑妃。


    畢竟他們最近在朝堂上很是風光,甚至還有人提出要他廢太子,改立顧呈為太子。


    隻是,他們母子之前一向低調。


    而且,顧呈以前還禮賢下士,很是賢德,因此,他便把心中的懷疑壓了下去。


    再說了,一邊是自己的兒子,一邊是他一直忌憚的顧離棠,那他肯定會懷疑是顧離棠。


    但是沈時卿剛才那番話卻把所有的遮羞布一下扯了個幹淨。


    他以為的兄弟齊心,顧呈和顧瑾輔佐太子,開創大梁盛世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


    顧瑾暫且不說,顧呈的野心卻已經連旁人都看得出來了。


    尋思到這裏,皇上長歎了口氣,本就蒼老的麵容越發顯得蒼老和孤寂。


    他年輕的時候,雖然被父皇立為太子,可是父皇卻更寵愛幼子,甚至三番五次的動了要易儲的念頭。


    所以他繼位的時候,收拾了好幾個有反叛之心的兄弟。


    等到他自己成了皇帝,一早便立了太子,之後,除了顧璉,對其他的各位皇子也盡量做到一碗水端平,對他們的生母也盡量一視同仁。


    他就是希望以後太子能有兄弟匡扶,希望他們能兄友弟恭。


    但是他怎麽也想不到,因為他的這種寵愛和一視同仁,反倒助長了他們的野心。


    他一閉上眼,麵前便浮現出了太子躺在血泊中生死未卜的模樣,心中的愧疚便越發的濃烈。


    也許是年紀大了,他現在越發的愛回憶以前。


    太子是他的第一個孩子,那時候,他也還隻是太子,當時還是太子妃的楚氏懷了孕,父皇和母後都很高興,母後甚至還賞賜了不少東西。


    太子生下來的時候,很健康,也很活潑,還是個小皇子,父皇很喜歡這個孫子,甚至還親手抱他。


    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是父皇取的,到了百日宴和周歲的時候,父皇也高興的賜下了許多東西。


    等到他年歲漸長,越發的能看出他的聰慧,不論是詩書還是騎射,小小年紀都能學的有模有樣的。


    和當年的念之一模一樣,也正是因為這樣,他也越發得父皇和母後的喜愛。


    連帶著他的太子妃楚氏也越發得父皇和母後的看重。


    若不是後麵發生的那件事,太子現在定然也和以前的念之一樣,是一個驚才絕豔的人物吧。


    說到底,還是他的錯,是他沒有保護好他。


    一想到這些,皇上越發的心裏不是滋味。


    他沉默了許久許久,在一旁的孫公公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突然睜開了眼,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冷聲說道:“孫德全,明天曉喻六宮,春雁堂淑妃以下犯上,罰禁足半月自省,無朕的旨意,不得外出。”


    孫公公不知道皇上為什麽在沉默了這麽久之後突然下這麽個旨意,但是皇上既然說了,他便連忙應承了下來。


    沒想到皇上卻借著說道:“另外,傳朕口諭,韓王不敬太子罰閉門思過十日,無朕的旨意,不得外出,不得進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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