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真的是想哭又想笑,想吐又忍不住要在和幾口。


    那兩個侍女沒多一會就回來了,各自手上端著一盤水果,說道:“已吩咐廚房準備,請小姐先吃些果子。”


    都是些沒見過的東西,但實在餓了,也顧不得許多,拿起來就往嘴裏塞。


    見她這副窘態,兩個侍女也忍不住掩麵嘲笑。


    慕曉語不想理會這個,就由她們笑好了。


    吃完兩盤水果,也洗的差不多了;侍女為她擦了身子,又給她穿上那一套白澤給她準備的衣服。


    廣袖窄身的正統漢家禮服,分為內衣、長袍和披風;當她的指尖觸碰到那件貼身內衣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真絲的純白內衣有一股冰冰涼涼的感覺,卻又不會讓人覺得不適,隻會想要被它更多的、完全的包裹。穿在身上更使人如沐春風,那種在春日的旭光中吹著威風、聽著流水、唱著歌的愜意。


    總之在這一刻她真切的感覺到了高貴,正切的感覺到了差別,在心裏發誓以後再也不要穿地攤上兩塊五淘來的東西了。


    接下來是長袍,也是極好的料子;胸前一隻怪獸與長袍融為一體,渾然天成,完全看不出是繡上去的。看這怪獸的形狀,應該就是白澤的真身了;小聲嘀咕“還真是自戀,誰想看到這麽醜的東西啊。”


    更讓慕曉語驚訝的是這袍子的布料,色澤古樸典雅、自然天成,手感溫潤細滑,更有淡淡的清香充斥在口鼻之間;這絕不是印染的布料,而是隻有真絲錦緞中的極品~彩錦才會有的屬性。


    所謂彩錦,食指通過特殊的培育方法,使得蠶蟲在吐絲的時候就已經是斑斕多姿、五光十色。因為培育難度極高,所以即便是科學技術發達的今天,彩錦的價格也是寸布千金,凡人是用不起的。


    穿好衣衫,有些不解的問:“當下氣候正好,又不曾入冬,給我這鬥篷披風作甚?”


    兩個侍女搖頭:“先生吩咐我等隻管照做便是,不問緣由。”


    還真是盡職盡責,不過也不管了了,她現在是別人手中的玩偶,要知道服從命令!白澤既然給她,這麽好的東西她隻管收下就是了。


    鬥篷的做工用料跟衣服一樣都十分講究,一共用了紅黑灰三種顏色;純黑的布麵上用血紅的絲線秀了白澤本體像,後腳搭在肩上,尾巴甩在帽簷恰好接上內裏保暖的容貌,乍一看,還真就以為那容貌是白澤的尾巴;前腳微屈,咧開嘴露出兩顆長長的獠牙,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它真的活了過來。襯在內裏的容貌手感極好,撫摸著讓人有種錯覺,這不是一件皮毛做的鬥篷披風,而是一隻真實的活的白澤。


    因為天氣還很熱,所以披風她沒有穿,而是由侍女拿著。


    穿戴好出門,她有了一些精神,四下打量;此處是一座山水宅院,她無法看到全貌,但想也知道規模定然不小,用料必然精巧,恐怕也隻有那句‘雕欄玉砌’才配得上;不同於李後主的是,此情此景‘朱顏不改’。


    經過長廊之時,見了院中的桃花開得正好,不由得疑惑道:“正是春風時節嗎?這桃花怎如此的鮮豔?”她走的時候是九月,九月是沒有桃花的,在這裏見到了桃花,難免有恍如夢中的感覺。


    見她盯著桃花看得出神,侍女給她說:“這片桃園是瑤池仙境西王母家蟠桃的親戚,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又三千年才成熟;這片桃花,起碼還得再開兩千年呢!”


    還得再開兩千年,那就是等桃熟至少還要五千年的時間,她是沒有機會遲到了。吃不到的東西不必憐惜,伸手折一枝桃花拿在手裏,學著黛玉葬花的模樣,暗自神傷,自顧憐惜道:“怎就在這傷心的時節碰上了你,白白辜負了大好的年華,如流水一般的,連個腳印也尋不著。”


    她聲色並茂的演出並未贏得兩個侍女的共鳴,連點頭都沒有。


    又向前幾步,見了幾隻蝴蝶,慕曉語輕輕抬起手臂,幾隻蝴蝶很懂事的過來落在指尖上;她一動也不動,盯著看了良久,等幾隻蝴蝶飛走了,才又繼續朝前走;模樣我見猶憐,真是比林黛玉進賈府時還要病懨懨、嬌滴滴的。


    如此過了好些時間,見到荷花她說高風亮節之下是見不得人的肮髒,見到牡丹她說榮華富貴的背後是民生疾苦,見到菊花她又說金磚玉瓦下麵鋪的是辛勞的汗水;好不容易走到了門前,她卻又唉聲歎氣:“身似浮萍,寄人籬下,殘生恐再無豔陽天明月夜。”明裏說自己命苦,但誰都聽得出話中之意是不願從後門出去。


    兩個侍女並沒有被她的矯揉造作觸動,恭恭敬敬,不鹹不淡的答話:“先生在西山,走後門出去近些。”


    聽了這話,她知道不論她怎麽做怎麽說,這兩個侍女都不會為她所動;保不準她們也得到了白澤的一些本領,能知事入微,通曉萬物!她心裏的那點小九九早被看得一清二楚;當下不敢再造作,靜靜的聽著她們的指引往前。


    經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才到了一處洞府跟前;昂首見了那三個篆書大字,有些尷尬的問:“這是什麽地方?”


    侍女把披風地給她,一左一右恭恭敬敬的站好,回答道:“白澤山西山知語宮,先生在裏麵等你。”


    這處地宮,總感覺陰森森的,白澤在裏麵等她,不知會對她幹嘛;伸長脖子往裏麵看了幾眼,沒有發現什麽危險才敢進去;三步一回頭,隨時準備逃跑。


    往裏走了十餘丈,陰寒潮濕之氣已經很嚴重,像是進入了冬天;好在通道上有夜明珠照明,四壁光滑見不到什麽危險,她才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走了約三十丈,經由一處台階往下;台階的盡頭,是一處巨大的冰窖,難怪會如此陰冷。


    “白澤,叫我來這裏幹嘛?”朝裏麵喊了好幾聲不見回答,猶豫了一下還是縮頭縮腦的走進去。


    雖然她已經站在冰窖門前,但是要真的進入冰窖還有三五丈的距離;到了這裏,她隻覺得冷,冷的發抖。


    這段路走了三分之一,距離真正進入冰窖應該隻有一丈多遠的時候,已經能看到冰窖裏麵的部分場景;謹慎起見,她停了下來,小心翼翼的觀察裏麵的情況。


    這一看,半條命都沒了,第一反應就是跑。轉身正好撞入白澤的懷中,他推了慕曉語一把,把他推進去冰窖,做個請的手勢:“這裏都是來自各個世界的朋友,你看看喜歡那個位置,給你留著。”


    逃不了了,隻得壯起膽子留下來。


    站起身,努力評定心境,一邊尋找機會逃跑,一邊欣賞白澤的作品;在她麵前的是一個女人,約三十五歲的年紀,衣著典雅,中融精致,眼神中透露著些許期待,懷抱一支翠玉笛,似乎正在等待什麽人,或物。


    白澤跟在她身邊,一時間難以脫身,隻得繼續往前走。這裏的‘收藏’很豐富,仙妖魔怪、人鬼精靈、蟲魚鳥獸無一不有;神情或悲或喜,那個新婚燕爾恩愛有加,這個望眼欲穿相思腸斷;那個初為人母懷抱麟兒,這個子死父葬淚打衣裳;那個十年寒窗金榜題名,這個為官兩口英名喪;那個揮戈守土血染疆場,這個左擁右抱歌舞霓裳;那個身在鬧市孤苦伶仃,這個遠在深山客卿雲集。


    見了這些,慕曉語不禁感歎:“開心也好,難過也罷,都不過是過眼雲煙;有朝一日閻王下了貼,半分毫都帶不去。”他們很不幸的成了白澤的收藏品,她也很不幸,即將成為這裏的一個收藏品。


    一路走,一路看,這其中不乏仙家道人,奇珍異獸;在見到一條白龍的時候,她終於不甘心的放棄了逃跑的念頭;這條白龍肋生雙翼,目露精光,渾身潔淨無雜質,少說也是有萬年修為的應龍。連它都不能躲過的劫難,慕曉語有自知之明,上天絕不會對她施加恩德。她也不想祈求白澤,不想臨死還把尊嚴踐踏在腳下。


    在恐懼中繼續走著、看著;許久之後,終於看完了所有的‘遇難者’,走到了盡頭,在她的前麵已經隻剩下空蕩蕩的冰窖;到了這裏,突然覺得整個人輕鬆許多,那些曾經放不下的都放下了!


    四處望望,找個最喜歡的位置站好,擺個自以為很好看的姿勢:“就這裏吧,要這個姿勢;可以的話給我換一套衣服,要最鮮豔的血紅;妝容要有幾分邪魅的感覺,讓人見了又愛又恨最好;我還是想要回我的劍,有它在身邊感覺很充實;還有奇門異經,你答應給我的,不嫌麻煩的話給我譯本。”


    她在笑,一點也看不出害怕;無奈和不甘倒是有,但沒有絲毫要反抗的意思。


    白澤一如既往的冷淡,‘嗯’一聲道:“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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