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害怕的離歌蜷縮在床上哭泣,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


    被敲門聲吵醒,聽見花梨的聲音:“慕姐姐,你起床了嗎?”昨晚的事情還縈繞在心頭,她不想睜開眼睛麵對這個世界!花梨卻像是一隻不死不休的烏鴉,又傳來三下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問道:“慕姐姐,你在房裏嗎?”


    被迫睜開眼,有陽光從窗戶透進來,時間應該已經不早了。


    哽咽一聲從床上起來,睡眼惺忪,腳步虛浮過去開門,告訴花梨說:“她不在。”說完,轉身回到桌子旁,單手杵著腦袋繼續睡。


    眼睛還不願睜開,大腦卻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思考;清楚的聽到花梨跟了進來,坐在她對麵;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問道:“你怎麽會在慕姐姐的房間?而且臉色很差,雙眼浮腫,哭過的樣子。”


    被點到痛處,離歌更加不願睜眼了;假裝自己沒有聽見,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


    又過了一些時間,花梨敲幾下桌麵說道:“我知道你沒睡著;不就是害怕自己不敢睡嗎;又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雖然她不願意保護你是有些尷尬,我保證不告訴別人就是了。”


    她是這麽想的嗎?小孩子終究還是小孩子,就算她是天才,可有的事情也是需要時間來告訴她的。


    又沉默了好一會,離歌終於忍不住開口:“你不是要找慕姐姐嗎,怎麽還不走。”眼睛依舊閉著;呼吸並不均勻,內心應該並不平靜。


    花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沒有反應,又推了她一把,叫道:“別睡了,快去洗漱更衣。”


    如扯線木偶一般,木訥的洗漱更衣之後又回到桌子旁,單手杵著下巴問花梨:“要幹嘛,可以說了。”


    花梨閉目納氣,哼哼兩聲皮笑肉不笑的說:“沒事了,你繼續養神。”起身走到門邊,開了門又折回來,站在離歌對麵掐腰罵道:“你就等著奪劍的時候被人把腦袋砍了掛在桅杆上曬幹了做夜壺吧。”


    等她回過神來,花梨已經摔門出去。


    離歌也終於從昏黃中醒悟,想起必須在魚死湖奪劍的事情;慕曉語已經傷害了她,決不能讓她再看扁她。


    連忙跟上去,在下樓的地方追上花梨,問道:“你有什麽對策了嗎?”


    白她一眼,不耐煩的說:“沒有。辦法如果那麽容易就有,這個考題還有什麽意義。”


    “那你找她幹嘛?”


    真的快被氣死了,花梨停下來,直視她訓斥道:“拜托你也用點腦子好不好,她出的考題一定是有深意的;我找她當然是希望通過揣度她的心思找到一條關係紐帶,把所有的事情連接起來,讓我活著完成考題。”


    離歌聽得一知半解,不懂還偏要裝懂,告訴花梨說:“可我覺得她一定不會幫忙的,否則何必弄出這麽一個考題。”


    如果不是慕曉語的考題把她兩聯係在一起,花梨絕對不願意跟這麽笨的人有交集。但世事就是這麽無奈,隻能跟她解釋:“慕姐姐既然出了考題,目的肯定不會是想讓我們知難而退或者去死;考題和這艘船之間一定有一條隱藏的關係線,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到這條關係線並且利用好。懂了嗎?”


    昨晚兩人商議的時候離歌就感覺到了,花梨雖然年紀比她小很多,但是處事的手段和思維卻比她更加老成;如果說花梨是天才,她就是跟天才背道而馳的那個人,不是白癡,勝卻白癡。


    不過這不是壞事,花梨這麽聰明,離歌很樂意給她打下手聽從指揮;她是個甘於做跟班的人,也正是因為如此,花梨才沒有忍心拋下她單飛。


    揣度別人的心思這種事,離歌不是不擅長,而是根本不知道從何著手。就問花梨:“那我要怎麽做?”


    實在不想跟她說話,就回答:“幫我找到她。”


    沒有片刻遲疑,非常認真的答應道:“好。”


    花梨嘴角抽動幾下,快步朝前麵走了,生怕跟她呆的太久會影響智商。


    離歌因為是跟慕曉語一起的,所以雖然沒有住在第三層,但也是單人一間。花梨敲門:“慕姐姐,你在嗎?”兩三次之後等了半天也不見回應,幹脆就推門進去。


    房間裏空蕩蕩的,沒有慕曉語的影子。


    離歌跟在後麵,告訴她:“她沒來過,被子是我去找她之前疊的。”


    沒有理她,轉身去甲板上找。花娘的人也昨晚分開之後就沒有再見過她。兩人找遍了整條船也沒有找到慕曉語;累的氣喘籲籲回到甲板上;花梨開始有點慌了,跟離歌說道:“奇怪,好像昨晚你是最後一個見到她的,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確實是這樣,離歌也跟著慌了,雖然船從未靠岸,但慕曉語是從白澤山來的,要離開根本是輕而易舉。如果說昨晚慕曉語離開之後一不高興自己走了,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失去慕曉語的保護,她還不如茫茫塵世中的一粒塵埃。焦慮、恐懼徹底占據了她,大喊道:“慕曉語,你在哪?”


    “鬼叫什麽,大早上的就不讓人清淨。”


    是慕曉語的聲音,聽起來就在她們麵前,可是怎麽會看不見呢?滿腹疑惑:“你在哪,我為什麽看不見你?”


    “右邊,順繩子往下看。”


    往右邊看去,果然在樓船圍欄上綁著兩根繩子。


    順著繩子往下看。原來慕曉語用兩根繩子綁了一把椅子吊在樓船外麵,她就坐在椅子上釣魚。


    花梨探出身子把慕曉語所在的位置看了個大概,問道:“我可以下來嗎?”


    “如果你有勇氣跳的話。”慕曉語的語氣中有嘲諷的味道,卻不夾帶任何承諾,也就是說就算離歌跳下去,她也未必就會接住。


    可離歌豈是會認輸的人,兩手攀上圍欄翻了過去,手一鬆就把生命交給了另一個人。


    慕曉語伸手接住她,抱在懷裏問:“喜歡釣魚嗎?”


    湊過去看魚簍,裏麵已經有兩條不小的鯉魚;還滿意的樣子,昂首看著江麵回答:“古語雲修生養性齊家治國平天下;吾僅能治國平天下耳。”


    這番言論,已經能證明她出身不凡。慕曉語噗嗤一聲笑了,問道:“且說說如何治國平天下?”


    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笑的,但聽見她笑讓離歌頗為不爽。霸氣的說道:“欲平天下者必先利其器,拜良將、屯兵馬,待時機到來,以武蕩之,天下歸一;而治國者,須知應天順民;用賢臣、治律法、普與教化,則其國必興。”


    慕曉語聽得目瞪口呆,這丫頭口中出來的東西可不簡單,若非王侯貴胄之後,怎能懂得這些。哈哈笑兩聲與她說道:“我卻一樣也做不到;習劍者,十年開鋒一殺問世,何談修身養性!江湖飄零,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何處是家!治國少忠義廉潔,平天下缺沙場意氣;所以我的劍,對你是一柄無用之劍,不如不學。”


    花梨轉頭看她,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別人或許聽不出慕曉語的話中之意,但花梨聽出來了,慕曉語是在笑她空有鴻鵠之誌;也在告誡她殺氣太重的劍是沒法治國平天下的。


    默了好長時間,離歌才開口問道:“師傅的劍,是一柄什麽樣的劍?”好長時間才聽到慕曉語的回答:


    “跟我的心一樣飄零無依,是蒼穹上的蜂鳥,大海中的孤舟;度過黑夜見不到希望,太陽落下也不會驚慌;一切是從有到無,無中生有。”


    花梨陷入了沉思,慕曉語的回答太深奧,她甚至沒有聽明白究竟回答了沒有。


    接下來兩個人都沒有在說話,隻有在魚咬勾的時候才會動一下。


    昏黃的時候回到船上,也不吃飯就回房睡覺;見她心情不好,其餘的人都不敢多說話。


    睡下不久聽見敲門聲,清婉夫人在外麵問道:“慕姑娘睡著了嗎?”


    翻身下床,叫道:“夫人請進。”


    清婉夫人端著一些飯菜進來,放在她麵前說道:“慕姑娘在船壁上懸坐了一整天滴水未進,想來也該餓了,我就自作主張給你做了點吃的。”把筷子遞給慕曉語,臉上的笑容十分真誠。


    本來不覺得,聞到食物的香味才感覺真的餓了。接過筷子:“多謝夫人!夫人心細如絲溫柔似火,真是難得的知己。”


    “我也覺得跟慕姑娘十分投緣,若慕姑娘不棄你我就以姐妹相稱,跟我一同去東明城如何?”


    雖然她誠摯邀請,慕曉語卻不能同意,拒絕道:“多謝夫人,我還有別的非辦不可的事情,待事情了結若有機會,一定到東明看望夫人。”


    清婉夫人早就知道慕曉語保護她們隻是順便的事情,不再強求:“那我就與慕姑娘約定了,待你的事情完了一定要到東明,我再為慕姑娘撫琴。”


    對清婉夫人的盛情,慕曉語多少是有些心動的,點頭應道:“多謝,為了夫人這隻應天上有的曲子,曉語一定應約。”


    這一夜,二人聊到挺晚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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