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梓妍在醫院裏輸了一天液,第二天少許恢複了一些精神。鄒誠把她接回家,沈若歆讓醫生幫忙給宋梓妍開了一周的病假單,讓她好好待在家裏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鄒母大概也是被兒子吼懵了,加之鄒誠回家後臉色始終沒有緩和過來,老太太罕見地沒有向宋梓妍追問關於她還能不能抱到孫子的問題。


    這件事情表麵上就這樣揭過了。


    隻是,鄒誠在這之後,工作突然變得忙碌起來。連著幾天加班到很晚,回到家也是一言不發,洗漱完躺倒就睡。


    宋梓妍休息在家,身體虛弱,幹不動什麽家務,白天婆婆自然也沒什麽好臉色給她看。晚上鄒誠更是這般冷淡,讓她有種明明身在炎夏,卻如墜冰窟的錯覺。


    她以為鄒誠還在為她隱瞞不報擅作主張生悶氣,決定還是要跟他好好談一談。


    這天晚上,鄒誠十一點多才到家。走進臥室,見到宋梓妍還沒有睡下,腳下微微一頓,最終還是默默放下公文包,拿上換洗衣物進了浴室。


    宋梓妍等他出來,鼓了鼓勇氣,開口道:“老公,我們能不能說會兒話?”


    鄒誠坐到床上,靠在床頭拿起平板電腦,良久才回應道:“沒什麽可說的。”


    宋梓妍誠懇道:“我知道瞞著你是我不對,但是我的初衷是不希望你和媽……”


    “是,你是聖母,我是小人。生孩子是你和媽的事,你們商量就好,不用問我。”鄒誠淡淡打斷,“啪”地合上平板電腦的護套,往床頭櫃上一放,翻身躺下。


    他看不見,背後的宋梓妍低著頭,一滴眼淚無聲地落在被單上,滲成破碎的形狀。


    第二天宋梓妍銷假上班,一夜未眠的她在臉上蓋了厚厚的一層粉才勉強讓臉色不那麽難看。強打精神出現在辦公室,對著圍上來噓寒問暖的同事們報以完美的微笑和感謝。


    她這時還不知道,員工在茶水間暈倒一事已經驚動了公司高層。為了防止過勞死傳聞影響集團形象,人事部發出通知,禁止一切非必要的加班。


    沈若歆為了不讓她多心,在吃午飯的時候也沒有提這茬。


    “梓妍,今晚鄒誠來接你嗎?他不來的話,我打車送你回家吧。”沈若歆把自己盤子裏的魚肉挑了刺統統夾給宋梓妍,“喏,多吃點,補充蛋白質。”


    聞言,宋梓妍卻是心中一片淒楚,但臉上卻勉強笑著說:“他來的,就是會晚點,你先回去吧。”


    沈若歆信以為真地點點頭,自顧自頭疼今天祁曉限不限號的問題去了。


    宋梓妍味同嚼蠟地吃完午餐,心不在焉地混過了一個下午,待到回過神,太陽已經快要落到地平線下去了。她恍然驚覺,今天同事們居然都早早下了班,整個運營部出奇的安靜。


    “矮油,真討厭,這麽多活,怎麽可能不加班幹完嘛!害我還要背著那麽重的筆記本電腦擠地鐵。”


    “要怪隻能怪你們部門宋大姐暈倒得不是時候呢,最近過勞死正鬧得滿城風雨的,公司能不緊張嘛!”


    “身體不好就不要硬撐著來上班嘛,你看到她今天的臉色沒,我真怕她又突然昏過去。這下我們是不是都要改成家裏辦公啦。”


    辦公室另一頭的對話聲在安靜的空間裏顯得十分刺耳。宋梓妍木然地收拾好桌麵,站起來,往外走去。


    兩個正在說笑的女同事像是活見了鬼,立即噤聲。宋梓妍對她們恍若未見,徑直從她們身邊走過,出了門。


    是啊,竟然什麽都是她的錯……


    宋梓妍走出公司大樓,在黃昏的陽光下於街頭漫無目的地走著,像是一隻飄蕩的孤魂野鬼。


    鄒誠當然不可能來接她,但她沒有勇氣對沈若歆坦白她的失敗。夫妻關係的失敗,婆媳關係的失敗,甚至她很有可能也會在當母親這件事上成為一個失敗者。原本,她隻要能按照計劃懷上孩子,這一切的結局就會不一樣,然而,她高估了自己。


    這真是不可原諒的錯誤。


    宋梓妍茫然地晃悠著,看到個公車站便隨便等一輛車上去,坐兩站再下來,然後原地再等下一輛。她甚至有些希望自己可以這樣永無止境的在這座城市的交通係統裏循環,這樣就可以不用去麵對那些令人沮喪和痛苦的人和事。


    鬼使神差地,她到了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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