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莫紮特創作的最有名的一部歌劇,《費加羅的婚禮》在全球盛宴不衰。按照薑倩的說法,這是一部將婚外情、母子禁斷和女性自我意識解放裝進平民革命的皮囊裏、荒誕卻不違和的神奇作品。


    四人並沒有在門口寒暄多久,相約散場後一起吃飯,便各自按圖索驥,找座位入座。


    廖輝自然是把兩對座位遠遠安排開了,不過他的小動作又怎麽瞞得過薑倩。在第一幕交代完劇中各角色混亂的男女關係後,換場的間隙,她伏在廖輝肩側,低聲與他耳語:“請鄒誠看這麽有深意的一部劇,你是想暗示他什麽?”


    廖輝偏頭對她一笑:“你猜?”


    薑倩沒好氣地推遠他:“你猜我猜不猜。”


    “一出喜劇而已,結局才是最重要的。”廖輝低低笑起來,抬起手攬過她肩膀,把她拉回肩上。


    而另一邊,鄒誠夫婦卻很是認真地討論著劇情。


    “女主一直在努力維護他們的愛情,而男主卻懷疑女主的忠誠。”宋梓妍頗為感慨地吐槽,“真替女主覺得不值。”


    “難道不是因為男主對女主的愛之深才責之切嗎?”鄒誠不敢苟同。


    “愛不就包括信任嗎?”宋梓妍白他一眼。


    “但是更重要的是,要讓對方感受到認同和肯定。”鄒誠斬釘截鐵地給出結論。


    “真是的……”宋梓妍無語地望著自己的丈夫,突然噗嗤一笑,“直男癌真討厭,簡直沒法溝通。”


    “我……”鄒誠也軟化了臉上的線條,做了個委屈的表情,“冤枉呀!”


    兩人相視而笑。宋梓妍抱住丈夫的胳膊,依偎著他,笑道:“好啦,看劇看劇。”


    高潮迭起的交響樂伴奏著最後所有角色集體大合唱,在最後的長音上落下終止符。金碧輝煌的歌劇院內掌聲雷動久久不散,參演的藝術家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站出來謝幕。


    觀看一場世界級水平的歌劇表演,無疑是一種享受。散場後宋梓妍神清氣爽地挽著鄒誠出來,幾個月來心情從未如此美麗過。和薑倩會合後,她便歡喜地撇下鄒誠去和姐妹淘湊在了一起。


    鄒誠隻好摸摸鼻子,走到廖輝旁邊。


    “多謝了。”他由衷道。


    廖輝手插在西褲口袋裏,悠閑道:“跟我還這麽客氣?我們現在可是親上加親了。”


    鄒誠也忍不住笑了:“誰能想到會有這麽巧的事情。不過,你栽在薑倩手裏,也不冤枉。”


    “別提了。要早點能知道有你這個內應,我至於嘛!”廖輝灑脫一笑,“行了,別杵這兒了。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要不幹脆就大劇院西餐廳吧?”薑倩聞言,轉過頭來提議,“環境不錯,關鍵是方便。”


    “我們又想一塊兒去了。”廖輝朝她擠擠眼。


    “訂好位了?”薑倩了然一笑。


    廖輝笑而不語,朝兩位女士做了個“您先請”的手勢。薑倩飛了個“小樣少顯擺”的眼神給他,轉身和宋梓妍手挽手,走在了前麵。


    宋梓妍有些受不了地道:“我不行了倩姐,你們倆這恩愛秀的,分分鍾閃瞎。”


    薑倩聳聳肩,一點也沒不好意思:“怪我咯?”


    宋梓妍掩嘴笑起來:“是是是,怪你男票太帥!哎呀,老實說,真人比照片還要有範啊,要不是有我家鄒誠,我肯定被迷得七葷八素的。”


    跟在後麵的鄒誠忍不住重重清了清嗓子。


    薑倩被逗得笑出聲,輕輕呸宋梓妍一聲:“開口閉口你家鄒誠,還有臉說我。”


    四人到了餐廳落座,點完菜,因為要開車,便沒有要酒。


    薑倩輕輕拍了拍手,宣布:“好了,現在該正式介紹一下了。”她比了比身邊的廖輝,朝宋梓妍擠擠眼,“廖輝,我的男朋友。”然後又朝對麵攤了攤手,向廖輝道,“我的閨蜜,宋梓妍,和她的丈夫,鄒誠,你都認識了。”


    宋梓妍笑著對薑倩道:“好像也就我和你男票是初次見麵。”說著,她還瞟了鄒誠一眼。


    廖輝摸摸下巴,朝薑倩請示:“所以,這是不是算通過親友審查了?”


    鄒誠舉起雙手向兄弟表忠心:“反正你在我這兒肯定都是綠燈。”


    大家都樂了,氣氛顯得很是融洽。


    宋梓妍於是問鄒誠:“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鄒誠如實回答:“我大學畢業那年自己背包去美國旅行,順便看了湖人奪冠那場總決賽,看台上henry就坐我旁邊,聊了半天挺投緣的。沒想到後來回國剛下飛機,又碰上了。”


    廖輝簡短點評:“孽緣。”


    但henry這個英文名,卻讓宋梓妍心中卻微微一動。


    “梓妍,最近你和歆歆工作還很忙麽,這周末有沒有空出來聚聚?”薑倩隨口問了一句。


    “歆歆是真的忙,我這邊的攻堅戰還在後麵呢。”宋梓妍答得也很隨意,“不過這周我還真沒時間。周六鄒誠難得不加班,我要陪他。周天,後海有個樂隊party,我想去湊湊熱鬧。”


    薑倩意外地看她一眼:“你什麽時候對酒吧音樂感興趣了?”


    宋梓妍笑了笑:“之前和歆歆去參加過一次豆瓣同城活動,挺有意思的。”


    鄒誠聽在耳朵裏,抬了抬眉毛,向廖輝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廖輝直接對他道:“你可以一起來玩啊,是我新盤下來那間酒吧的傳統節目。”


    鄒誠不以為然地笑笑:“你的酒吧有什麽可看的,不就是一群圍著你的饑渴女人。”


    正在喝水的薑倩悶笑出聲,差點被嗆著。鄒誠用手指搔搔額角,給廖輝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兄弟不是故意拆你台的。


    廖輝當然不會往心裏去,他隻會立即反擊:“新的這家可不一樣。你要是喜歡看帥哥,那就更該去了,絕對有驚喜。”


    鄒誠撇撇嘴:“神經。不去,我要加班。”


    廖輝無奈地聳聳肩,朝身邊偷笑不已的薑倩道:“你看他,當年在洛杉磯認識的時候,可不是這麽不懂情趣的人。”


    薑倩這是頭一回看到廖輝在朋友麵前碰到釘子,不由笑得眯起了眼,落井下石了一句:“你也有今天。”


    這頓飯吃得和樂融融,大家有說有笑,互相調侃,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誰也沒有發現,宋梓妍在得知廖輝的另一重身份後,開口說話的次數明顯變少了。然而結合阿霆的隻言片語,宋梓妍並不能想明白廖輝的用意,於是在心裏略微多了一絲不快。


    與薑倩和廖輝告別後,宋梓妍坐進丈夫車裏,臉上雖然還帶著笑意,但漸漸又添上一層繁華落幕後不經意的惆悵。


    鄒誠看在眼裏,於是對她柔聲道:“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們多出來看看演出。”


    宋梓妍溫潤如水的眼波落在他臉上:“老公,謝謝你。”


    鄒誠忍不住抬頭揉了揉她的頭:“開心嗎?”


    “開心。”宋梓妍蹭蹭他掌心。


    鄒誠胸口一熱。世上還有什麽能比得上讓愛人開心更有成就感的事呢?他忽然認識到自己之前對妻子的所作所為著實混蛋,他居然會那樣冷酷無情地把她一個人丟在彷徨無措的黑暗裏,讓她獨自哭泣到睡著。這些日子,她到底是怎樣度過的,鄒誠並不知道,但他清楚,自己不但沒有讓她幸福,反而再一次傷害了她。


    “梓妍,對不起。”鄒誠鄭重地開口。


    宋梓妍微微一愣,旋即微微一笑:“說什麽呢。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啊。”


    鄒誠搖頭道:“是我的態度有問題,我太把自己當回事……”


    “不,是我一意孤行把事情搞砸了。”宋梓妍打斷他,“還……”


    還誤會了你和別的女孩有了不軌的戀情,這句話被宋梓妍忍住了。既然是莫須有的事,就沒必要再說出來橫生枝節。她笑著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和丈夫這樣爭搶著認錯的情景,未免有點滑稽。


    鄒誠也發現了,於是跟著笑起來。


    今天是相當愉快的一晚,於是一切不愉快的事情便顯得那樣微不足道了。他傾過身體,伸手,把妻子緊緊摟緊了懷裏。


    宋梓妍放鬆地靠在他胸前,感受他溫熱的體溫和有力的心跳,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安定。


    她和鄒誠終於又回到了最初的狀態,但就像否定之否定的螺旋定律,總有一些什麽會發生變化,而這些變化可能連當事人自己,都沒辦法清楚看見。


    兩個人靜靜擁抱了一會兒,鄒誠低頭吻了吻妻子的額角,輕輕放開她。


    “回家吧。”


    “嗯。”宋梓妍微笑著點頭。


    俯瞰夜晚的城市,就像目睹一片流動的星河,華美又充滿幻象。每一點星光都會有自己流動的方向,就像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選擇,從同道而殊途,到殊途而同歸。


    回家路上,鄒誠想起先前在飯桌上的話題,於是隨口問妻子:“這麽長時間怎麽都沒聽你說過去看什麽樂隊演出?”


    宋梓妍回敬:“這麽長時間,我也不知道你有廖輝這個朋友啊?”


    鄒誠不由莞爾,向她解釋:“henry這個人,浪子性情,一個沒看見就不知道跑哪流浪去了。我們結婚時候我本來要邀請他,結果他去了非洲探險。後來也沒什麽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沒關係,我一點也不介意。”宋梓妍微微一笑,“這麽帥的朋友,你是得好好藏著掖著。”


    鄒誠忍不住挑了挑眉:“嗯?我也不差吧?”


    宋梓妍假裝在臉前扇了扇:“咦?哪來的酸味啊?”


    鄒誠酸溜溜道:“反正,我是沒見過你被我迷得七葷八素。”


    宋梓妍噗地一聲笑得前仰後合,抬手在丈夫臉上刮了一下:“這種醋都吃。你以為我眼裏隻有你一個人啊?那我走路不是要往電線杆上撞啦?”


    鄒誠故做心碎狀,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捧心:“怎麽辦,痛到不能呼吸。”


    “好好好,給你揉揉。”宋梓妍笑著伸出手。


    妻子掌心的溫熱隔著襯衣滲進皮膚底下,鄒誠身心愜意,雖然隱約覺得,妻子似乎有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轉變,但這種相處的感覺,其實還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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