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曉繼續添油加醋:“這一個月他把所有的家當都換成了材料,為了省錢有時候一天隻吃一頓飯,天天熬夜到淩晨,第二天要是你們社團有排練他就幹脆不睡了,天亮了直接出門……”


    他專挑煽情的細節說,估計這是尤思嘉認識祁曉以來第一次聽他說話能這麽一大串,把她都聽傻了。隨之而來的,是她腦海裏回想起的樁樁件件。蘇洋在排練間隙坐在地上打盹的樣子,狼吞虎咽吃著她遞過去的零食的樣子,她氣得大罵他“想錢想瘋了”的樣子,他病懨懨躺在床上憔悴不堪的樣子……


    “好了好了,別說了……”尤思嘉低著頭,抬高手叫停,“我現在有點亂想靜靜不要問我靜靜是誰再問自殺……”


    祁曉閉上嘴,微微一笑,剛想從背包裏把盒子拿出來,就聽尤思嘉深吸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抬起頭:“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我還是不會收他這份禮的。”


    祁曉愣了愣,完全沒料到她仍然會拒絕。


    “十動然拒,是不是很酷?”嚴肅不過三秒的尤思嘉衝他擠擠眼。


    這回輪到祁曉沒招了,隻好苦笑著問:“為什麽?你不會……真的喜歡上你們那個什麽教授了吧?”


    “啊?什麽教授?”尤思嘉一臉莫名。


    “就是上次你拖蘇洋去蹭課的那位。”祁曉稍微組織了下語言,“呃,蘇洋回來說你對那位教授挺……特別的。”


    “噗……”尤思嘉一口口水沒順好,嗆進了氣管,一頓連咳帶笑,“你說顧教授啊?哈哈哈哈咳咳……我帶他去蹭課是因為……”


    她話說了一半突然刹住車,似笑非笑地看了祁曉一眼,突然問:“蘇洋是怎麽跟你描述顧教授的?”


    “大概意思就是,出類拔萃忘塵莫及吧。”祁曉回憶了一下,總結道。


    尤思嘉得意地笑起來:“是不是遠遠看著都覺得自慚形穢,根本連比一比的資格都沒有之類的?”


    祁曉看著她別有深意的笑容,不有微微皺起了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本來不想那麽早告訴你的。”尤思嘉嘿嘿一笑,“不過既然你問起來,我就說給你聽吧。你之前不是跟我打聽過,學姐以前大學時參加漢服社的事情嗎?”


    祁曉點點頭,一股不太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顧教授,就是那位漢服社社長,也就是歆歆學姐的研究生導師,是她一直放在心底這麽多年都忘不了的人。”尤思嘉說得很是輕巧,卻字字如雷,在祁曉耳邊炸響,“以學姐的條件,為什麽這麽多年一直單身,連戀愛都沒談過?就是因為顧教授在她心目中太優秀太完美,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


    看看麵沉如水的祁曉,尤思嘉心裏竊喜,繼續火上澆油:“以前,因為顧教授已經有了談婚論嫁的女朋友,學姐隻能默默單戀。現在好啦,他又恢複了單身,還從國外進修回來了。你覺得,學姐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她會怎麽做呢?”


    祁曉神色一片木然。忽然眼前閃過某個影像,那個滿身書卷氣明明溫和有禮卻像個國王般睥睨一切的男人,站在陽光斑駁的樹蔭下對他說:叫我顧老師就好。


    祁曉終於能體會到一絲,當蘇洋說出‘尤思嘉有了喜歡的人了’這句話時的心情了,那種連戰鬥還沒打響就一敗塗地的錯覺,令人感到深深的無力。他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問尤思嘉:“你們學校有幾個姓顧的教授?”


    尤思嘉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隻有一個。”


    見祁曉陷入沉默,尤思嘉又開始趁熱打鐵:“我跟你說這些呀,也就是想讓你早點認清現實,不要再對學姐抱有幻想啦。蘇洋跟你在一起那麽久了,你還是要一心一意對他才是……”


    她後麵說了些什麽,祁曉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他滿腦子都是‘原來如此’四個字,難怪沈若歆遲遲不表明態度,她掛在嘴邊的“沒想好”恐怕並不是指的接不接受自己的追求,而是在猶豫他是不是有足夠分量去推翻她心裏那個無可動搖的位置。早先他以為這隻是一段不值一提的塵封舊事,隻是被尤思嘉拿來恐嚇用他的。但他如今真切的感受到,要放下那樣出眾的一個人,恐怕真不是時間能辦到的。


    ·“喂,你去哪兒啊,我還沒說完呢……”


    對尤思嘉喊他的聲音置若罔聞,祁曉無知無覺地轉身,拖著僵硬的腳步慢慢走開。


    原本他是想要幫蘇洋走出心理陰影的,卻沒想到把自己都搭進去了。這麽一攪合,連最開始找尤思嘉的目的都給拋在了腦後,直到回到公寓,蹲在沙發上裹著被子打電動的蘇洋幽幽扔過來一句:“你幹嘛去了?”他才幡然轉醒。


    “……幫你送東西給尤思嘉。”祁曉走進廚房從冰箱裏拿了瓶水,擰開蓋子咕嘟咕嘟猛灌一氣。


    蘇洋像是換上了新電池一樣,蹭地從沙發上竄起來:“她收了???”


    祁曉把背包往沙發上一扔,整個人也隨之倒進沙發裏,悶聲道:“沒有。”


    蘇洋歎了口氣,愁雲慘霧再度籠罩住了整個屋子。這回,可是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了。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顧禹韜看著來電顯示猶豫了足足三秒。謝教授三個字,讓一貫從容淡定的他忽然怯起了場。


    那是他讀博時的授業恩師,也是他自覺虧欠良多的一位長輩。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顧禹韜看著來電顯示猶豫了足足三秒。謝教授三個字,讓一貫從容淡定的他忽然怯起了場。


    那是他讀博時的授業恩師,也是他自覺虧欠良多的一位長輩。回國半年,他一直沒有主動拜訪過她,其中也有些說不出的苦衷。此時的他完全沒料到,會突然接到老師打來的電話。


    “禹韜啊,是我。”


    電話那頭年長女性的聲音一如往日的柔和慈祥,讓顧禹韜心頭一暖,不由生出更多的歉疚:“老師……”


    “這會兒沒課吧?給你打電話不打擾吧?”


    “沒事沒事。”顧禹韜忙不迭應聲,頓了頓,問道,“這些年您還好嗎?”


    “我還是老樣子,就是越來越老了唄。”那頭謝教授的語氣聽起來親厚又隨和,“我估摸著你回國有些時日了,該安頓的也都安頓的差不多了吧?賞不賞我這老太婆的臉,一起喝個茶?”


    顧禹韜自然是一口答應:“當然好啊!您看我……回國這麽久也沒能給您打個電話,真是過意不去……”


    謝教授笑道:“不用在意這些,知道你忙著呢。下午有空嗎?要不就老地方見吧。”


    顧禹韜看了眼辦公桌上的課程表:“下午有一堂課,三點可以嗎?”


    “那就這麽定了,三點見。”


    結束了通話,顧禹韜無聲一笑。老恩師還是那樣灑脫隨性的脾氣,倒是讓他心裏放鬆了不少。隨手點開電子郵箱裏的新郵件,那是漢服社剛發布的最新一期電子雜誌。多年前由他一手創辦的政法大學漢服社,現在已經發展得頗具規模了。在他回國後社裏還想邀請他重新出任指導老師,出於一些顧慮,他沒有答應,但這不妨礙他用別的方式支持漢服社的活動。


    一頁頁翻看著電子雜誌,那些青春活潑的學生們身著各式漢服的樣子,勾起了他腦海深處零星的記憶,像碎片漸漸拚成畫麵——從枝葉間散落的細碎陽光,給女孩靈動的身影鍍上一層炫目的輪廓,烏黑的墜馬髻上珠翠閃動,與那雙秀麗的眸子裏的光芒相映成輝,形狀姣好的嘴唇做出“老師”兩個字的口型,明明言笑晏晏,卻是一出無聲的電影。


    顧禹韜恍然。他發現自己居然已經記不起女孩的聲音是怎麽樣的,又曾經對他說了些什麽。但隨即他又釋懷了,她,理應與自己再無交集。


    下午三點,顧禹韜準時出現在學校附近的一家茶館。早年還在讀書的時候,老師便經常帶著他來這裏,包一間包房當做辦公室,邊喝茶邊討論課題。雖然開在繁華地段,但裝修風雅環境清幽,頗有鬧中取靜的味道。


    顧禹韜由侍者引到包房門口,便看見自己的老師已經坐在了茶桌一邊。幾年未見,謝教授仍是那樣氣度嫻雅,衣著低調,隻是確實如她所言,原本隻是花白的頭發,如今已幾乎全白了,但仍被她打理得十分妥帖,燙著小卷挽在腦後。


    “抱歉,讓老師久等了。”顧禹韜打著招呼走進去。


    謝教授抬頭,笑容讓她看起來又年輕了幾分:“我也剛到五分鍾,來,坐這。”她指指自己身邊的一張蒲團。顧禹韜走過去,依言跪坐下,恭敬地接過老師給他斟的一杯茶。


    “叫店主特地給我留的,今年的凍頂烏龍,怎麽樣,還不錯吧?”謝教授像個等著被誇的小朋友。


    “托您的福,我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這麽好的茶了。”顧禹韜感慨。


    “就是,這些年沒少灌洋咖啡吧?”謝教授得意一笑,“還是回來的好,國內現在條件也不差,軟件和硬件也都和國際接軌了,關鍵是親人朋友都在國內,好歹有個照應。”


    “您說的是。”顧禹韜坦然點頭,“我在國外研究的課題一結束,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回國。”


    謝教授望著他,笑容頗有些欣慰:“你能主動回國,確實……這段時間磨合的都還好吧?我看了你在國內期刊上新發表的文章,應該是一切都走上正軌了?”


    顧禹韜不好意思地放下茶盞:“慚愧,是肖主任說期刊來邀稿,要我無論如何也要幫個忙,隻能倉促改了一篇之前沒來得及在國外發表的,還是有幾處不盡如人意,和國內的實際情況是脫節的。”


    謝教授一樂:“老肖真是不占便宜就是吃虧的典範,我還聽說他一上手就讓你這學期就開始帶研究生啊?你還真都聽他的,一點心眼都不長。”


    顧禹韜也笑道:“我這次能那麽順利把關係轉回來,也多虧了肖主任幫忙,反正我也沒什麽事,帶帶研究生也好盡快融入國內的環境。其實,我自己也挺希望能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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