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輝悠然地從球場門口走出來,一邊撥通了鄒誠手機。


    “……喂。”鄒誠的聲音聽起來還帶著一股子睡意。


    “還沒起床?”廖輝抬腕看了看表,失笑,“都快11點了。”


    “5點才睡的。”鄒誠沙啞著聲音,透著頹廢。


    “好了別睡了,出來吃飯。”廖輝斷然道。


    “……不高興。”鄒誠含糊道,“你這兒大老遠的……待會兒睡醒了我自己隨便弄點。”


    廖輝“嘖”了一聲:“少廢話,速度起來,我在榆林烤鴨等你。”不等鄒誠出聲,便掛斷了通話。抬頭正好看見一輛空出租駛來,抬手攔下。


    到了約定的餐廳,廖輝又等了半個多小時鄒誠才帶著隨身濃重的低氣壓出現在他麵前。穿了件深色衛衣,豎起兜帽手插在口袋裏低頭走過來,一股缺愛it男氣質。


    等他坐下來,廖輝忍不住皺眉道:“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


    “我不一直都這樣。”鄒誠撩下兜帽,耙了耙淩亂的頭發,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這副臉色蒼白眼圈青黑的尊容有什麽問題。


    “你不會真的這一個禮拜都沒回去過吧?”廖輝上下打量他。


    鄒誠不置可否地撇撇嘴,看了眼菜單:“點菜了沒,我餓了。”


    廖輝當他是默認了,不禁大為搖頭:“你看看你,沒人照顧起居就把你打回碼農原形了,還是趕緊回你自己家找媳婦兒去。”


    鄒誠抬起眼皮:“你是嫌我沒付你房錢?”


    廖輝被他嗆得一噎,哭笑不得道:“你什麽毛病,叫你出來吃個飯都像得罪你似的。”


    鄒誠垂下眼沒做聲。廖輝隻好招呼服務員,趕緊上菜。


    “我真不是要趕你走。”熱菜很快被端到桌上,廖輝給鄒誠夾了一塊肘子,歎氣道,“可你這麽下去不是辦法。不好好吃不好好睡,折磨自己就能解決問題了?”


    鄒誠像是真餓了,埋頭吃了兩口,嘟囔道:“那不是工作忙嘛,我哪有折磨自己。”


    死鴨子嘴硬的毛病恐怕他這輩子是改不了了。廖輝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工作忙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什麽時候像現在這樣落魄過。都老大不小了,撒過氣就心平氣和好好說話。你倔得跟頭驢似的,你媳婦也不好找台階下不是。”


    鄒誠咽下嘴裏的食物,低聲道:“你怎麽知道我沒給她台階下。”


    廖輝喝了口茶,聞言挑挑眉:“回去過了?”


    鄒誠頓了頓,夾了兩筷子菜,繼續吃。


    廖輝見他不願多說,猜測他即便是回去了,多半也沒在宋梓妍那裏撈著什麽好。鄒誠的性格他很了解,典型的吃軟不吃硬,還有點大男子主義,他如果覺得自己沒錯,就絕對不會先低頭。而一旦他主動想要求和卻碰了壁,那就別指望他會再服軟。


    廖輝暗暗頭疼,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事他再怎麽勸鄒誠也是沒轍,看來還真得像薑倩說的那樣,從宋梓妍那頭想辦法。


    看著鄒誠的悶聲不響地動著筷子,廖輝也隻好一個勁給他夾菜:“吃吧吃吧,多吃點。賭氣也是力氣活,多補充點能量,積極投入艱苦卓絕的持久戰。”


    鄒誠聽了這句,先是沒出聲,扒拉了兩下碗裏的菜,突然歎了口氣,“啪”一聲把筷子拍在台麵上:“你說這究竟憑什麽呀!我都忍氣吞聲了,憑什麽她還給我擺臉色?”


    廖輝被他的怨氣衝得往後閃了閃,鄒誠抬眼瞅他,他趕緊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你繼續,繼續。”


    鄒誠靠到椅背上,一臉鬱悶:“我本來想,冷靜個兩天,這事情揭過就算了。我當時確實態度不好,可是她也沒好到哪兒去對吧。前天下班,我就回去了。”


    廖輝點點頭:“你這樣想就對了,氣頭上的話,都是不能作數的。”


    “是啊,我是沒想著要作數,可她倒當真了。”鄒誠想到那晚回家看到宋梓妍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心裏就一陣煩悶,傾倒苦水的閘門打開,就一發不可收拾,“想我那兩天,飯也吃不香,睡得也不踏實,她倒好。我一進門就看到她敷著麵膜坐沙發上看偶像劇,那個愜意!我打她跟前走過,她居然把我當空氣!”


    廖輝覺得他說得還挺有畫麵感的,忍不住一笑。鄒誠瞪他一眼:“別笑,哪天薑倩要跟你這樣,看你還笑得出來。”


    “是是是,我對你的遭遇深表沉痛。”廖輝趕緊繃住。


    “氣人的還在後麵,我想先洗個澡吧,結果浴缸裏不知道泡著什麽五顏六色的玩意,我剛要撈出來,她就衝進來說不許動,讓我洗淋浴去。”鄒誠氣道,“敢情我在她眼裏還沒兩塊破布重要!”


    廖輝做出誠懇的表情:“太過分了。”


    “我真是沒想通,上次鬧不愉快,她還又是宵夜,又是噓寒問暖的圍著我打轉。怎麽這回就變成另外一個人了。”鄒誠懊惱道,“她這樣,我能不多想嗎?她的心,是不是都已經不在我身上了?”


    廖輝打圓場道:“她跟那個阿霆的事還沒有定論呢,你確實想多了。”


    鄒誠擺擺手:“先不說這個,想想就煩。”


    “嗯,繼續說,後來呢?”廖輝把話題拉回去。


    “後來……後來我實在忍無可忍,就問她,到底什麽意思。”鄒誠又是一歎。


    “你說這話時候態度一定沒好到哪兒去。”廖輝了然地挑挑眉。


    鄒誠撇撇嘴:“態度能好才有鬼,她那樣就是在故意刺激我。還戳我脊梁骨說我臉皮厚,說她說到做到,那天以後已經當我永遠離開這個家了,以後看見我也會當沒看見。”


    廖輝愣了愣,失笑道:“這個厲害了,想不到你媳婦嘴炮戰鬥力不低啊。”


    “什麽說到做到。那天晚上就她那種態度,電話裏撂狠話威脅我,什麽‘今晚不回來就一輩子別回來’,我怎麽可能吃這套?”鄒誠憤然,“要真被她就這樣喊回去,以後我在家裏還能不能說了算,要不要當這個家的主心骨了?”


    廖輝不敢苟同地搖搖頭,沒有接茬。


    鄒誠自顧自接著道:“我以前總以為,她是個很溫和的人,沒想到會做得那麽絕,一點麵子都不給我留。我能怎麽辦?她都擠兌我到這份上了,還賴著不走?”


    “所以你回去一趟除了加深階級矛盾,啥也沒幹。”廖輝無奈歎氣。


    鄒誠撇撇嘴:“那也不至於,我還收拾了點換洗衣物。跟我媽說我出長差去了,省得她摻和。”


    廖輝無語地幹笑兩聲,隻好道:“行吧,反正我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你愛住多久住多久。隻是有一點,”他又給鄒誠夾上一筷子菜,“該吃吃,該睡睡,照顧好自己。要是再讓我發現你瞎折騰,直接掃地出門。”


    什麽叫兄弟?不管你怎麽想怎麽做,都會無條件提供支持,絕不含糊。


    鄒誠垂眼看著麵前的菜,心裏一熱。隻是臉上還是一副不願欠人情的倔強樣,一本正經道:“你放心,我不會白住你的——我會每天叫保潔。”


    廖輝哭笑不得地往他碗裏扔了一塊烤鴨:“吃你的。”


    跟鄒誠吃完午飯,廖輝往酒吧轉了一趟,消磨到晚飯過後才優哉遊哉地回到薑倩公寓。超超體力消耗過多早早睡下了,剩薑倩一個人敷著麵膜蜷在沙發上看電視,偶像劇。


    這畫麵讓廖輝不由會心一笑。薑倩見他回來,掀開麵膜打了個嗬欠,慵懶道:“等我這集看完,你先洗澡去。”


    廖輝好奇:“什麽劇這麽好看?”


    薑倩聳聳肩:“梓妍強烈推薦,說男主長得像鄒誠。”


    廖輝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變得不怎麽懂女人們都在想些什麽了。


    等到兩人躺進被窩裏,薑倩跟廖輝說起白天的事,半是無奈半是歉疚道:“超超今天確實過分了,但從他的立場出發也無法苛責,我才沒有製止他。你不會介意吧?”


    廖輝側身支著頭,一手幫她捋了捋鬢發,笑道:“我都知道,沒事的。”


    薑倩癟癟嘴,抓住他的手拉到嘴邊的咬了一口,不滿道:“裝!那你幹嘛走啊,你不知道後來跟馬毅聰吃飯有多尷尬,一個勁跟我追憶似水年華,就像隻蒼蠅不停的嗡嗡嗡,簡直倒盡胃口。”


    廖輝沉沉一笑,反問薑倩:“要不要猜猜我中午跟誰吃的飯?”


    薑倩愣了愣,搖頭:“誰啊?”


    “鄒誠。”廖輝也不賣關子,“這小子,還真的賴在我那兒不打算走了。”


    薑倩有點意外:“這麽多天,梓妍都沒能把他勸回去?脾氣見長啊。”


    “這倒真不是。”廖輝擺擺手,“他這回進步挺大,夾著尾巴回去過一次。結果被他媳婦兒又嘲諷出來了。”


    “可以啊,梓妍什麽時候開竅了。”薑倩一樂,隨即又擔心道:“看來這次事情不簡單,能讓梓妍炸毛成這樣,我跟她認識這麽多年都沒見過。”


    廖輝想了想,還是忍住沒說。事關人家夫妻隱私,如果宋梓妍願意讓朋友知道,自然會告訴薑倩。


    “所以光讓鄒誠覺悟恐怕還不足以化解矛盾。”廖輝對著薑倩一笑,“關鍵時候還得英明神武的薑大律師出馬。”


    “你不說我也打算跟梓妍好好聊聊。”薑倩說著得意地抬手勾了勾廖輝下巴,“想不到終於也有廖大律師搞不定的時候。”


    廖輝笑著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肩上,俯下頭深深吻住她。


    纏綿間,薑倩忽然意識到,剛剛自己似乎是被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一絲訝然在心頭掠過,轉瞬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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