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輝解決完午飯,剛半癱在沙發上瀏覽了會兒財經新聞,鄒誠就開門走了進來。


    “今天挺早啊。”廖輝倒也沒有很意外,隨口說了一句,移動鼠標點開了一則標題為《升貿集團:關於子公司股權變動及人事調整公告》的文章。


    鄒誠沒有吭聲,徑自往廚房裏走。廖輝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對他道:“沒吃午飯?自己做吧,我不知道你要回來,隻做了一人份的。”


    鄒誠打開冰箱看了看,原本空空蕩蕩的大雙門裏已經重新填滿了各種新鮮食材,魚肉奶蛋蔬菜水果的,豐盛是豐盛,可就是沒有現成的。


    “我買的東西上午沒送過來?”鄒誠悶聲悶氣道。


    廖輝被他一提醒想起來了,一邊看著電腦一邊回答:“送來了,我都給扔了。我還要說你呢,買的什麽垃圾食品,以後一概不許進家門。”


    本以為鄒誠會氣得跳腳,然而過了許久都沒有聽到他的聲響,廖輝微覺詫異,從電腦上移開視線,轉身越過沙發背看向鄒誠。


    隻見他半坐在料理台旁,臊眉耷眼地垂著頭,像是丟了魂似的,一動不動。


    “怎麽了這是?臉色這麽難看?”廖輝疑惑地皺皺眉,“也就餓了一晚上,不至於吧?”


    廖輝並不知道,意識到自己連買東西都買不好,這無疑又是給了已經心亂如麻的鄒誠一記沉重的打擊。他看鄒誠似乎不大對勁,把筆記本電腦從膝蓋上移開,站起來走過去。


    “得得得,我幫你做飯,再等會兒總行了吧?”廖輝拍拍他的肩,歪頭湊近看他一眼,還真怕他哭了似的。


    鄒誠終於動了動,把他的手從肩上拿開,摸出手機道:“我叫外賣。”


    然後,他整個人又僵住了。


    廖輝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直勾勾地盯著剛滑開鎖屏的手機,又看了眼他的手機上顯示的桌麵,沒看出任何異常,忍不住道:“你小子不會中了什麽邪了吧?”


    鄒誠臉色比剛才進門時又白了幾分,自言自語般地低聲道:“……這不是我的手機。”


    “怎麽不是?這型號這顏色,不就是你的嗎?”廖輝更莫名了。


    鄒誠沒理他,自顧自點開通訊錄,看到置頂的聯係人姓名赫然是鄒誠兩個字。他手指在那上麵懸停了幾秒鍾,然後慢慢蜷起指尖,捏緊成拳,一手摁滅了手機屏幕,頹然地垂吹放到身側。


    廖輝也看見了,鄒誠肯定不會把自己存到自己的通訊錄裏。


    “這不是你的手機,那是誰的?”


    鄒誠抬手按了按太陽穴,重重吐了口氣,緩緩道:“是紀雅的。”


    廖輝何等人精,一點就透:“就是說你今天不是去加班,而是去見紀雅了?還跟她換錯了手機?”


    鄒誠點點頭:“我從來沒注意到她的手機居然跟我的是一模一樣的。”


    “sean,你不要搞錯重點。”廖輝站直身體,抱著手臂,整個人的氣場便為之一變,“為什麽又去見她?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聽進去?”


    鄒誠閉上嘴。他能怎麽回答?是因為對紀雅狠不下心,還是因為她出現的時機讓他根本不想拒絕?


    “我再奉勸你一次,不要再和她繼續糾纏下去,她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廖輝眉峰緊鎖,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或許,她接近你是另有目的。”


    “目的?她能有什麽目的?”鄒誠被他這樣咄咄逼人的氣勢壓迫得有些暴躁起來,“她不過就是個弱女子,能吃了我還是怎麽的?”


    “至少她勾引你就是目的之一!”廖輝一字一吐,擲地有聲,“你見她是她主動約你吧?叫你幹什麽去了?是不是口口聲聲跟你保證不會對你動感情?你是不是也信了?”


    鄒誠被他逼問得有些惱羞成怒,惡聲道:“你幹什麽,把我當犯人審?”


    廖輝冷冷一笑:“連手機都會換錯,你似乎離開得很匆忙?她對你做了什麽?還是,你對她做了什麽!”


    鄒誠被他喝得渾身一個激靈,紀雅那個讓他心裏萬分膈應的吻又再次被他回想起來,他知道廖輝說得對,紀雅還是對自己沒有死心,她一聽到自己和宋梓妍出現了婚姻危機,就重新燃起了希望,甚至不惜做出出格的舉動。但是廖輝這樣問,就像是已經把他推到過錯的那一方去了,老婆不相信自己,現在連最好的兄弟也不相信自己,鄒誠瞪著廖輝,雙目欲眥,緊咬著牙關說不出一句話。


    廖輝看他這副被踩了尾巴的炸毛樣,知道自己話說得也有些過,抬起雙手按了按,閉了閉眼,道:“好,我相信你沒有跟她做出什麽僭越的事情。但是,”他加重了咬字強調,“你要是還想和你媳婦重歸於好,就不要再招惹她!”


    這句話就像一根針,一下子就把鄒誠這個快炸了的皮球戳漏了氣。


    “那我現在該怎麽辦……”他萎靡地垂下頭,抬手掩住臉。


    廖輝輕出一口氣,伸手拿過他手裏的手機,點亮屏幕。手機沒有設置鎖屏密碼,微信聯係人中的聊天記錄隻有鄒誠一個,短信收件箱也是清空的,圖片庫裏的照片,隻有今天在運河公園拍的一些風景和自拍。


    “去公園了?”廖輝哂然,沒翻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但又感覺哪裏不對勁。這個手機裏的內容,太幹淨了,幹淨的不像是一個女人的手機。


    “能查到這部手機首次開機日期麽?”廖輝把手機遞回給鄒誠。


    鄒誠不明白他想要幹什麽,但還是接過來,擺弄了兩下,調出了一個對話窗口。這種事情對他而言比吃飯還容易。


    首次開機日期就在兩周前。


    鄒誠向廖輝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後者微皺著眉,思索了片刻後,抬頭對鄒誠道:“你還是趕緊先叫她把你的手機還回來吧。”


    鄒誠麵露猶豫,指了指自己道:“我還去……找她?”


    廖輝也無奈道:“不然能怎麽辦,打個電話給她,然後叫快遞吧。”


    鄒誠隻好重新按亮屏幕,然後給自己的手機打了過去。


    廖輝看著他的側麵,神色有些凝重。他之所以說出,懷疑紀雅對鄒誠另有目的的話,並不是僅僅憑借推測臆斷出來的。雖然他並不能確定,紀雅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昨天他回酒吧,paul同他匯報業務的時候,順便提了一句,之前在酒吧裏刺傷阿霆的那個混混找到了。也正如廖輝預期的那樣,這個混混交代了一些事情,比如那天是故意去騷擾宋梓妍的,再比如,是有人指使他這麽幹的——


    “……他說,有個女人找到他,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在那天去酒吧待著,等那個女人給他信號就去騷擾那位女客人。”paul如是向廖輝複述。


    “什麽樣的女人?”


    “約莫二十五六歲,燙卷的短發,身材很好,臉也挺漂亮的。聽口音,不是本地人。”


    廖輝的記性是極好的,他僅僅見過紀雅一次,但對她的一些特征還是頗有印象。聽到這樣的描述,不知為何,就與他心裏紀雅的形象契合在了一起。


    “那他行凶也是受指使的?”


    paul答道:“這個他死活不承認,說他的刀子隻是防身的,當時他差點以為要被揍死了,一時失手才傷了人。”


    就是因為這樣,如果真是紀雅指使的,那她的目的還真是撲朔迷離。不是真的要傷害宋梓妍,又安排出這麽一場好戲,就是為了讓鄒誠看到自己的妻子被別的男人英雄救美?如果說是為了讓鄒誠吃醋,離間夫妻二人感情好讓自己上位,那實在是太費周章了,這當中有許多不確定因素,不一定能達到效果;還是說她那天原本還有別的安排……然而一切都隻是廖輝心中隱隱的猜測罷了,隻有一點能肯定的是,如果這個幕後指使人就是紀雅,那麽她所能觸動的力量,可能要遠大於他的想象。


    “你有沒有問他,這個女人是怎麽找到他的?”


    paul抓了抓頭,歉然道:“這個還真沒問……我這就叫人再去抓那小子!”


    “算了,打草驚蛇,他肯定已經跑得沒影了。”廖輝擺擺手,“叫值班的人多留意下,有沒有符合這些條件的女人經常出入這裏。”


    雖然吩咐了下去,不過廖輝也知道這種大海撈針的事情不會有什麽效果,隻不過聊勝於無罷了。


    而眼前,鄒誠手裏被換錯的這部手機,卻給廖輝的推測提供了更多佐證。如果這個女人隻是單純的想要插足鄒誠的婚姻,那為什麽又特地在和鄒誠約會之前換了一部和他一模一樣的手機?


    “把我的手機快遞到我公司吧。地址你知道的。”鄒誠聲音透著足夠的冷淡。


    “哥,對不起……我今天隻是情不自禁……”


    此時此刻,紀雅躺在家裏的床上,臉上掛著笑意,然而說出的聲音卻是一片淒惶,還帶著一絲哽咽。


    “我也會把你的手機快遞到你公司。以後,你就不要再聯係我了。”鄒誠像是根本沒有在聽她說話,隻是一股腦的把自己要表達的意思都說清楚。


    紀雅笑著咬住嘴唇,眼裏盡是嗤之以鼻,嘴上囁嚅道:“你真的就不能再原諒我一次嗎……”


    “抱歉。”鄒誠態度堅決,“請不要再給我製造困擾。”


    紀雅眼裏終究還是流露出一絲恨意。


    “好吧,我今天就叫快遞送出去,你周一上班就能收到。”她重重地歎了口氣給對麵聽。


    鄒誠“嗯”了一聲,就此切斷了通話。


    鄒誠的手機跳出通話結束的界麵,然而,並沒有出現待機解鎖的提示,便直接回到了桌麵。


    紀雅冷哼一聲,很快隱去了臉上的陰鬱,流露出得意的神色,隨手翻看著鄒誠手機裏的各種資料和記錄,在床上肆意地滾來滾去。


    在旁邊的電腦的屏幕上,顯示著磁盤文件正在複製的窗口,進度條剛好跳上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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