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氣氛亦在這一瞬凝固住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對峙了片刻後,祁曉才終於把皮尺的頭按到顧禹韜肩上,順著手臂往下捋。


    “原本我以為,她知道你在網絡上的身份。”顧禹韜的語氣像是和老朋友說話般的隨意,“不過今天我才發現,她眼裏的你和正午,是兩個人。那隻手鐲是你送的吧?”


    祁曉終於像是有了一絲挫敗感,但也隻是一瞬過後,立馬就豎起了防禦的尖刺,猛地抬起頭:“你是在威脅我?可笑。我說了我不會再接近她,你大可去告訴她這件事,不,我拜托你去告訴她,行嗎?”


    顧禹韜輕輕歎了口氣:“你為什麽一定要跟我站在對立麵呢?我以為我們是能成為朋友的。”


    “我不認為我能和奪我所愛的人成為朋友。”祁曉深吸了口氣,克製住想要揍他一拳的衝動,一字一字地從牙縫往外蹦。


    “你還太年輕,不知道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會有多麽磨人。”顧禹韜深深看他一眼,目光裏俱是坦然從容,夾雜著一絲憐憫和悲戚,“你配不上她。你以為的情深不渝,和時間比起來,什麽都不是。等到熱情消磨了,剩下的隻可能是因為要忍受彼此間的差距而產生的壓力和厭煩。與其那樣,不如趁一切在你眼裏都還很美好的時候就此打住。你現在恨我,以後會感激我的。”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說了算的!我……”祁曉想要反駁,卻又忽然覺得跟顧禹韜說這些毫無意義,自己已經決定了不再和沈若歆有瓜葛,說不說出來又有什麽區別。於是自嘲地笑了笑,咽下了後麵的話。


    顧禹韜卻了然地替他接了下去:“所以你才會那麽低姿態的和老程談合作,想盡辦法要快速打下事業基礎,是麽?我原來也想不通,為什麽以你的才華不慢慢自己發展,卻要替別人賣命。你看,其實你也知道你配不上她。還沒有和她走到一起,就已經背負了這麽多壓力出賣了自己的夢想,你真的覺得開心嗎?”


    祁曉終於有些被他激怒了,深吸一口氣,咬牙道:“我再說一遍,我已經退出了,你不用再跟我說這些廢話。”


    顧禹韜淡然一笑:“你嘴上說著退出,心裏呢?放下吧,走出這個誤區,還有更廣闊的天地等著你。”


    “砰”地一聲,祁曉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子裏的水都飛濺了出來。


    “不要以為你已經得到了她,就可以這麽高高在上的說話!”祁曉怒道,“你騙得了她,卻瞞不過別人,你根本就不愛她!”


    “你錯了,我從來沒有騙過她。”顧禹韜自嘲一笑,“我告訴她,我可能不會讓她永遠快樂,但我會一直陪著她,過她想要的生活。這些都是我能做到的,而且也願意做的。”他頓了頓,看向祁曉,素來溫和的眼神裏,終於露出了一絲鋒芒,“是,我是不愛她,可我能給她除了愛之外的所有。而你,隻有可憐的那麽一丁點愛。”


    這句話就像一記重拳狠狠地迎頭痛打,讓祁曉一陣窒息。他在原地僵立片刻,氣勢一點點地消弭,最後隻剩一個被打擊得體無完膚的空殼,半晌才低聲緩緩開口:“既然你不愛……為什麽非得是她……”


    顧禹韜像是事不關己地笑了笑:“大概是因為心老了,不想再浪費時間從頭去了解一個人了吧。”


    祁曉不得不承認,這次交鋒他輸得徹底,顧禹韜一開始就說的沒錯,做選擇的人不是他們。他不過是把顧禹韜這兩天的表現看在了眼裏,覺得替沈若歆,也替自己不值,可他都已經是被沈若歆放棄的那個了,沒有任何立場為她打抱不平。


    但他心裏最後的那點不甘,還是讓他忍不住出言警告顧禹韜:“你最好能說到做到。要是讓我知道你對她有一點不好,無論出於什麽立場,我都不會袖手旁觀的。”


    顧禹韜哂然一笑:“有沒有人說過,你和她還是挺像的,都喜歡自己騙自己。”


    “沒有。”祁曉冷冷吐出兩個字,再也不看他一眼,抄起桌上的記錄完的紙筆,轉身離開了顧禹韜的房間。


    房門被重重合上,顧禹韜望著門口,嘴角的諷刺漸漸下拉成苦澀。


    顧禹韜還說對了一句話,他沒有騙過沈若歆。他們三個人都是一樣,從來騙的都是自己。


    客棧裏的其他人對這場沒有硝煙的交鋒一無所知。為了這次旅行拉起的多人聊天裏,正熱火朝天地商量著第二天的行程。算算他們出來了已經三天了,明天再玩一天,後天便要打道回府。


    大部分人都同意,既然已經遊過了洱海,怎麽也要去爬一次蒼山。網上的攻略有坐索道和徒步兩條路線,於是擔心宋梓妍爬不動山的鄒誠也沒什麽好反對的了。


    達成一致之後,沈若歆發現顧禹韜一直沒有說話,便圈了他,問他還有沒有什麽意見。過了片刻後,顧禹韜的發言泡泡才從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中冒了出來:沒問題。不過我建議這次就我們自己去,這幾天已經夠麻煩祁曉同學的了。


    沈若歆不知為何心裏一鬆,正想打出“好呀”兩個字;蘇洋和薑倩在各自的房間裏卻是看得眉頭一皺,抬手飛快的戳著輸入鍵。隻是誰都還沒來得及發送,祁曉的消息便緊跟著發了出來,幾乎和顧禹韜算得上是同時:徒步蒼山有些路段比較險,還是我來帶隊。


    蘇洋自然是跟著一陣附和。沈若歆有些無力地放下手機,翻身把臉埋進枕頭裏。


    不知是不是天公有意作梗,從後半夜開始下起了小雨,到天光漸亮時還有些淅淅瀝瀝,原本以為蒼山之行要泡湯了,卻不想到了用早餐的時候,陽光又破雲而出,雨後天晴。祁曉母親說這是這兒常見的天氣,讓他們不用擔心白天還會下雨,但是雨後山路濕滑,叮囑大家爬山還是要小心些。


    眾人雀躍地收拾了簡單的徒步裝備,帶了些水和祁母送的點心,便開始了最後一天的蒼山之行。看過了花,享過了風,賞過了月,最後以蒼山雪為句點,這次大理之行看起來即將功德圓滿。


    雖然這個時節,隻有最高峰雪線以上還有些微的積雪,但蒼山半腰一下終年蒼翠,隨著海拔增高,會次第出現亞寒帶落葉和針葉林,一到秋天紅的黃的綠的紫的參差交錯,大塊大塊的像是畫家隨意暈染在畫布上的色彩,壯美又綺麗,也不失為一道難得一見的奇景。


    眾人到了山腳下,仰頭已然看不到山體全貌,隻覺得山勢嵯峨,磅礴逼人,絲毫不輸別的名山。鄒誠考慮到宋梓妍的身體,提出和她去坐直達半山腰觀光步道的索道纜車,宋梓妍看著這山,臉就已經有些發白,便也沒有拒絕,和大家約好上麵會和,跟著鄒誠脫離了隊伍。


    祁曉帶著眾人從索道站附近的一條山路開始往上走。一開始山路平坦,大家還有說有笑,感覺就像是在北京郊外爬山似的。陽光從叢林枝葉間隙灑下來,氣溫不冷不熱,濕度也怡人,沿路都能聽到泠泠淙淙的水聲,間或還能看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溪澗。蒼山十九峰,兩兩間都有一條融雪形成的山溪匯流直下,奔入洱海,便是著名的十八溪。


    祁曉走在最前方領路,中間是薑倩廖輝和沈若歆顧禹韜兩對,後麵跟著超超。蘇洋和尤思嘉自娛自樂地看到景就停下來拍照,讓大家都不要等他們,慢慢地和大部隊越離越遠。


    再深入一些,山階便開始逐漸陡峭,廖輝和薑倩耳語了一句,便落後了幾個身位,以便照顧超超。薑倩平時運動量也不少,爬起山來身姿矯健,也不需要別人照顧,索性趕上了祁曉,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這段路是幾條路線裏最不刺激的,但也是最安全的,大部分路段都有修建的台階和護欄,隻有偶爾會有開鑿在懸崖峭壁間的羊場小道,一麵是摩天絕壁,一麵是萬丈深淵,不但要仔細腳下,還要注意頭上的落石。


    顧禹韜始終牽著沈若歆的手,一路護在左右,儼然再沒有一點能讓祁曉插手的空隙。祁曉每每在經過一處可能會有落石的地方,便會停下來叮囑後麵的隊伍,注意避讓。他心裏想著的是沈若歆,眼睛卻不願意看向她,或者說是不願意看到顧禹韜勝利者般的姿態,但這樣卻又讓沈若歆生出一種他故意不把她放在眼裏的誤解,於是下意識有些賭氣,和顧禹韜走得愈發親近,偶爾還開口撒嬌讓顧禹韜等等她。


    薑倩從最前麵回身等他們,把這些戲都看在眼裏,無奈又好笑。一晃神,她卻發現了有什麽地方不對。


    原本落在最後的廖輝和超超,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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