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情人巷裏的激情太過強大,李隆基和娓娓都幾乎無法與之對抗。李隆基那一向瀟灑帶笑的臉,突然變得異常嚴峻,娓娓看了不禁心悸。


    他把她的手用力一拉,說:「走——我們回去。」


    娓娓被他拉著走,無能為力。哦,她心想,他要帶她回飯店房間去,曉得他要做什麽,她隻是身子嬌軟,人兒暈旋,一顆心怦怦地跳。


    兩人跌跌撞撞回到飯店,李隆基不將她拖進房間,卻丟入他那部林寶堅尼,他隨之跳上駕駛座,猛然開車。娓娓昏頭轉向的從座位爬起來,驚詫問:「我們要到哪兒?」


    「回去——回北部去。」


    「回北部去!可是——可是——」


    娓娓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一個男人要對女人做的事有這麽麻煩?她回頭渴望地望著美麗的紅石飯店,內心充滿困惑,究竟有什麽這裏不能做的,非要回北部去做?


    李隆基什麽都不說,保持他的神秘和衝勁,一路狂飄,揚長北上。他們在中途停車,隨意吃了點東西,立刻又奔赴上路。對他感到不解的娓娓,在車上睡著了。


    及至李隆基喚醒她時,車已停,外麵一片夜色,他對她說:「我們到家了。」


    「你把我送回家?」這下,娓娓更加惘然。


    「不,不,」李隆基笑道:「是我家——臨海的別墅。」他這麽說,果然聽著了遠處低沉的波濤聲,像男人倦極困著的鼻息。


    他牽著還有些惺忪睡意的娓娓,走過花園的石子路,進大廳,燈也未開,直接帶上臥室。


    娓娓坐在他黑藍兩色單身漢的大床上,心裏懷疑,他非要舍近求遠,把兩個人的事安排得這麽曲折嗎?不過看得出來,他很急,把身上那件帥氣的栗子色外套脫了,順手便往一張黑沙發扔下。


    娓娓的心跳開始闖蕩。


    可是怪了,他並沒有轉向她,一舉撲過來——他轉向牆壁,撚開一盞壁燈,按了許多按鈕,牆裂開來,出現一座銀色保險箱。他小心翼翼把一隻藍絲絨盒子捧到她麵前。


    娓娓往後退了點,瞧他那副恐懼戒慎的模樣,好像那是某種火藥。


    「這……這是什麽?」她謹慎地問。


    「娓娓。」他喚她名宇,輕悄地開啟盒蓋。一道炫豔的光芒射入娓娓的眸子,她倒吸一口氣。


    藍絲絨裏躺的是一枚寶光璀璨的紅寶石白金戒指,菱型的碎鑽鑲在四周如眾星拱月,即便是從不像一般女人貪戀珠寶的娓娓,也不由得對這枚活色生香的寶石戒指大為傾倒。


    「好美的戒指!」她張著自己那對也跟寶石一樣美的大眼睛,讚歎說。


    「這是從我曾奶奶一直傳到我母親手上的結婚戒指,已經有三位美麗的新娘戴過它了。」


    「哦,真是太浪漫了。」


    「我母親去世之前,把它交給我,要我傳它下去,」李隆基緩緩道,抬頭看她,「之所以趕這趙路回來,就是要你看看這枚戒指。」


    就要她看看一枚戒指?她還以為……娓娓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娓娓,」李隆基的嗓音忽然顯得特別柔和。「我不知道……是不是……」


    他說話變得期期艾艾的。「我希望——這枚戒指能戴在你的手上。」說著,他便執住她的手,輕巧地把戒指套入她的纖指。那戒指圈得剛剛好。


    娓娓嚇一跳,呆看那枚戒指。「可是這是你的家傳之物!」


    「是的,」他肅穆而語,「我母親要我把它交給我的新娘,我的妻子——我要你做我的新娘,我的妻子。」


    娓娓霎時間定在那兒。老天爺,他——他這是在向她求婚!


    「今天在情人巷,我肯定了一件事——你就是我一生所求的女人,我要人生裏有你為伴,有你分享!」他停下來喘一口氣。「當場我就想向你求婚,可是我一定要趕回來,拿著這枚戒指正式向你求婚,我覺得這樣才夠誠懇,才夠莊嚴。」


    原……原來如此,這趙南北奔波之謎總算豁然而解,娓娓難為情地發現——人與人之間的想法,差距有這麽大,一下午李隆基賣力的趕路,是為了家傳的戒指,而她一腦子想的是……


    那,那不管了——此刻,那枚紅寶石戒指在她眼前進閃著輝芒,輝芒之下是李隆基誠摯而熱烈的表情。他真是英俊!英俊而誠摯的男人如此地扣人心弦。


    他殷殷懇求,「娓娓,答應我,嫁給我!」


    娓捤不能不感到激蕩萬分,今天下午她才發現自己愛他——也許已經愛很久了而不自覺,或不承認——現在他就擎著寶石戒指向她求婚!


    娓娓覺得心房一陣陣喜顫,雙眸一陣陣發熱,感動得快掉下淚了。是的,娓娓深深凝睇李隆基,他是個值得愛、值得托附的男人,她愛他,她願意——


    等等,眼前的男人忽然給娓娓一種奇異的感覺,她略略湊近去看,經過一天的奔忙,他的下巴冒出了點胡碴子,原本整齊的頭發也顯得淩亂,他——他讓她想到一個人。


    詩人李斯特。


    娓娓被一股驚駭攫住,眼睛沒法子眨動,熱呼呼的胸口一霎涼了,她用雙手蒙住麵孔,突地別過身去。


    「娓娓?」李隆基詫異道,聲音微嘶——連嗓子都像!


    娓娓沒作聲,感到絕望——她被愛衝昏了頭,把李斯特給她的慘痛教訓全忘了。她不是對自己承諾過?不再天真、不再迷糊,再來一次,她要肯定、確切、成熟的去愛一個人。


    怎麽她一下又完全陷入李隆基愛的漩渦裏去?沒錯,沒錯,她愛他,這段日子以來她對他有了深刻的認識和了解,他值得一個女人終生與他為伴,和他分享,正因為這樣,對於他,對於他們的情感和將來,格外要慎重,要細心嗬護,做久遠的打算。


    絕不要再重蹈李斯特的覆轍——她沒辦法再傷一次那樣的心。


    她會答應他,嫁給他的,很快,但不能現在,不能在這種衝動的情況下。


    娓娓慢慢回過身,端凝地麵對求婚的男人。「李隆基,我不能接受你的戒指,婚姻畢竟是人生大事,一時急不得。」


    李隆基聞言,就像在盛夏裏先遭一陣當頭雷轟,再遭一陣暴雨淩虐,淋得滿身頹喪,滿腔的熱情消散,人也失去了誌氣。


    明知今天這種方式的求婚,太衝動也太粗率,自己壓根兒也沒想到他會做出來。可是他再也受不了那種苦苦克製的煎熬,他愛這個女人,不想繼續維持禮貌的距離了,他要完全擁有她——她的人,她的心,她的一切!他要她是真正的屬於他,做他的女人,他的妻子!


    今天下午,李隆基強烈感受到她激情的波動,他不是傻瓜,這女人要他,他知道,然而他不願占她便宜,他要以丈夫的身分擁有她。


    帶著娓娓迢迢趕了回來,取這戒指,以為憑一腔的熱誠,一腔的愛意,足可打動娓娓的心,不料到頭來,她竟還是拒絕了他!


    「娓娓,」李隆基非常失望了,陰鬱地說,「難道我們相處這麽久了,你對我還不了解,還不信任——不相信我能夠帶給你美好的人生?」


    「不,不是的,我現在知道你是個好男人,」她馬上說,然後垂下頭去,略略猶豫了一下。「你讓我想到一個人……」她願意對他剖析自己的心境,使他了解。


    李隆基立刻知道她說的是誰,驟然炸了起來。「又是李斯特對不對?又是這個所謂的"詩人"!」上帝,她還沒有忘掉他!


    娓娓很吃驚。「你——你知道他?」


    他冷哼。「他在我的地盤出沒,我對他了如指掌。」事實上,這話一點也不誇張。


    「可是我和他的事,你怎麽……」


    「這不是機密,你和那家夥胡搞瞎搞的事,你三姊早知道了——她告訴我的!」推給娉娉去擔責任。


    娓娓張大嘴巴,沒法子合上來。她一直以為她和李靳特短命的戀愛事件是個天大的秘密,家人全不知道,而且——「我沒有和他胡搞瞎搞……」她受傷的咕噥。


    李隆基瞪著娓娓。那你為什麽讓他親你、抱你、脫你衣服?他咬著牙筋說:「那家夥是個痞子、騙子,不切實際、虛幻的人物,根本不值得一顧——提他做什麽?」


    李隆基粗暴的口吻有點嚇人,娓娓囁嚅道:「他沒那麽槽啦,他隻是……」


    是什麽?娓娓其實也搞不太懂,但是她要說的是,「他讓我成長,給了我很寶貴的經驗。」


    給了她很寶貴的經驗?她是什麽意思?她和那家夥上了床嗎?提到這男人,娓娓的語氣為什麽這麽溫柔婉約?難道說她還對這人戀戀不忘?


    那抓狂的情緒在李隆基體內翻江倒海,他咆哮:「他什麽都沒有給你,一切都因為你太傻、太天真,你活在想像裏,自己塑造出一個夢幻人物來,現實中活生生這樣一個人,你不會喜歡,也不會愛上的!」


    李隆基一番話說得太粗魯,太不客氣了,娓娓不明白他何以這麽憤怒,他的怒意刺激了她,她的倔脾氣也出來了。


    她抬起下巴,反唇道:「他不是夢幻人物,他確實存在過,也確實打動過我,再遇見他——我很可能會再愛上他!」


    「你不會!」


    「我會!」


    李隆基的妒火燒得比摩天大樓還要高。這女人太不知好歹,太不懂得借福,她根本分不清好壞。今天他非要讓她從她那個荒謬可笑的夢中醒來不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狠狠拉起人來。


    「好,我帶你去見他——看你還愛不愛這個混蛋!」


    林寶堅尼從臨海別墅一路直奔荒涼的海邊小屋,娓娓被李隆基拖過石板道時,仍然驚魂未定。


    「你帶我到這裏來做什麽?」她在跟嗆中問:「他——他在這裏?他回來了?」


    「沒錯——馬上你就會看到"他"!」李隆基不懷好意道。


    他拖著娓娓像拖著一具布娃娃,撞進空無一人的屋子,把她一丟,他自己則大步跨入後頭的小房間。聽得一陣乓乓碰碰拉櫃門摔櫃門的聲響。李斯特是還有些瑣碎的東西丟在那兒。


    一套發縐的舊米黃衣褲換上身,頭發用手一陣橫掃,整個地掃亂,臉上的胡髭是早先就已經冒出頭了,袖口一高一低卷上來,衣領鬆垮垮半敞著——李隆基帶著冷笑,走了出去。


    娓娓駭然看著他,雙手死緊地抓在自己的喉嚨上。「你——你是——」小屋分明隻有一個男人,而這個人像李隆基,但……也像李斯特——天哪,這是怎麽一回事?


    「不必懷疑,就是我——我既是李隆基,也是李斯特,服裝造型不同罷了,」這個高大淩亂的男人一步步向娓娓逼近,吼著,「現在告訴我——你還愛不愛我?還愛不愛?愛不愛?」


    娓娓逐步往後退,整個人跌在冰涼的牆上,渾身瑟瑟抖顫。李斯特就是李隆基,李隆基就是李斯特,所以她見到這一個就想到那一個,見到那一個又想到這一個,這兩人根本就是同一個!


    「你假扮戍另一個人來騙我!」娓娓把話逼出嗓子,眼淚同時滔滔滾下來。「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子耍我、戲弄我?」


    「因為這就是你想要的——一個空洞不真,隻存在於幻想裏的人物!活生生的世界,活生生的男人你不要,你在想像裏找愛情,你逼得我出此下策!」


    「你沒有權利這麽做,你沒有權利——我恨你!」娓娓哭著對他嘶叫。閃身想要跑走,被李隆基一把抱住,她在他懷裏猛烈掙紮,他箍得越牢。


    「娓娓,我這麽做,至少讓你分清楚現實和虛幻!」


    「我不需要你來教我現實和虛幻!」


    「如果不是我——你到現在還活在虛幻裏!」


    娓娓大聲嗚咽。


    他讓她覺得她是個傻瓜,是個呆子,沒有一點頭腦的任人愚弄。她先是傻呼呼的迷戀上他假扮的那個人,然後,最後——愛上他。整個地上了他的當。


    李隆基看她臉都脹紅了,哭得沒法子喘氣,他堵滿在胸膛的火氣驀然消散下來,心先軟了,對她疼借起來。


    「娓娓,」他的嗓音放低柔,含著歎息。「我這麽做,一切都是為了愛你。」


    「你自私,你自以為是,你可恥又可恨!」


    他抱著她用力搖撼。「難道愛你是這麽可恨,這麽不對嗎?」


    「沒錯!」


    李隆基重重歎氣。


    「你到底要我怎麽做?」他無助的質問。


    娓娓抬起淚痕狼藉的臉看他。「你什麽都不必做,因為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看到你,和你有任何關係!」


    她陡然掙脫他,顛躓地衝出小屋。


    李隆基閉眼,抬手使勁抓過一頭亂發。太好了,這下整件事完全被他自己搞砸了。接下來老天爺會怎麽懲罰他——


    屋外的黑夜裏突地傳來一聲尖叫,李隆基一震,臉色變了。是娓娓!


    他翻身往外跑。


    夜太黑,李隆基一時視線不良,立在木板道高喊:「娓娓,你在哪兒?發生了什麽事?」


    他覺察身後有動靜,不及回身,一隻冷硬的東西已抵在他背心上。有個男聲嘿嘿冷笑道:「別亂動——我這把改造手槍手工是粗了點,不過照樣可以打死人。」


    一把槍抵在他的背心上,老天爺的懲罰來得可真快。李隆基冷靜道:「老兄,有什麽事不能用嘴巴說的,要用一把槍來替你說話?」


    這一問,後頭那槍手似乎愣了一下,答不太上來,好在也不必傷這腦筋,他的夥伴從黑暗中把娓娓扭了過來。娓娓在喘息掙動,然而雙手被反翦在後,使不上力。


    李隆基極力要看清楚娓娓是否受了傷,一邊發問:「你們是誰?有什麽困難?說來聽聽。」


    扭住娓娓的那一個答了腔,很像是事先擬好的台詞,「最近經濟不景氣,我和我兄弟想向你借點資金。」


    「可以,」李隆基答應。「先把女人家放了,我們男人再來談我們男人的事。」


    這一次,兩個歹徒一起舌頭打結——他們下手的這目標好像有點難搞,他說的話老讓人不太知道怎麽回答。那槍手回過神,惡著聲叱道:「你不要把我們當傻瓜——我們不是傻瓜。」


    大約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得很得體,這槍手趾高氣揚起來,向夥伴示了意,槍口用力頂李隆基的背脊,命令道:「進屋於去!」


    李隆基一進屋,即刻審視娓娓,她一張淚臉滿是驚懼之色,但似乎沒受到什麽傷害。李隆基當然還不能放心,目光轉而打量歹徒。


    歹徒看來隻有兩人,一瘦一胖,瘦的那個好像從小他媽就沒幫他調養好,身架子瘦得像根樹枝:眫的那個不知怎地,生得像顆放了太久發了黴的饅頭。兩個猥瑣小人,不怎麽聰明,但是很危險。


    李隆基企圖影響他們,開口道:「這裏不是商量事情的好地方——」


    話末說完,歹徒之中的胖子,突然瞠大眼珠子瞪著李隆基,怪叫起來,「這家夥是誰?」


    瘦子掉過頭,訝異道:「藍星的少董李隆基呀!」


    胖子狠狠啐道:「他娘的,這家夥如果是藍星的少董李隆基,那我就是美國總統河林頓了!」他放聲大吼,「他不是李隆基!瞧瞧他這副德行——這家夥看起來比我們兩個還要倒楣!」


    真的嗎?李隆基忍不住瞄自己一眼——這胖於批評人可真刻薄,他也不過就是邋遢了點,加上身上有點酸味,那是因為這套舊米黃衣褲扔在衣櫃,和一雙破鞋醃在一起…


    瘦子這時候很惶惑。「可是我們明明是從他那棟別墅,跟了他的車一路到這裏的呀,怎麽會——怎麽會——」


    胖子恨得猛跳腳,氣呼呼指著李隆基,手上的槍直亂抖,「你是修車工人是不是?開大老板的車載妞兒出來胡兜的——你為什麽不早說?害我們兄弟倆白幹一場!」


    李隆基很無辜的咕噥:「事先你又沒問我。」


    胖子把李隆基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露出厭惡的表情,肯定沒法子從這窮酸身上撈到半點好處了。眼珠子一滾,滾到娓娓身上,瞅了豐晌,忽然眯起眼睛。


    「咦,這妞兒越看越麵熟……」他拿一隻藏汙納垢的黃指甲刮著下巴,沉吟思索。


    有一件事,通常讓胖子自己很感得意,沒事兒他就搜集社會名流,混得好發了財那些人的照片資料,把他們記得清清楚楚,隨時準備向他們籌點創業資金,同行中像他的研究功夫做得這麽實在的,那沒有幾個。


    跟他搭檔的瘦子一向依賴他,現在看他目露精光,情不自禁問:「她是誰?」


    胖子的記憶在他的名人錄裏翻找,然後猛拍大腿一記,興奮大叫:「我知道她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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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點多,娉娉斜坐在起居室,捧著管家太太剛送上來的,那盅黑抹抹的藥湯啜了一口,立刻苦得咋舌,忙不迭把它擱下。


    她深知大姊、二姊為了仇霄之事,對她很是惱怒,一致認為她敗壞家風——可是她們也沒必要天天教人熬這些藥湯來毒死她吧?


    她才不要死呢,娉娉支頷微笑——肚裏的小玩意兒一天天在成長,現在常可感覺他頑皮的踢動,每回他一動,娉娉就有一種非常滿足、非常快樂的情緒。她要等著這小可愛出世,做他的媽咪,疼愛他,他一定會長得很像他的父親……


    念頭才這麽一轉,就見到那個要命的冤家不知什麽時候又來了——大刺刺堵在起居室門口瞅著她看,被他那副眼神那樣看著,她怎麽也製不住自己的心跳。


    娉娉手按著心口,歎道:「仇警官,你現在把趙家當戍你的辦公室了,要來便來,要走便走,門警和傭人都攔不住你——難道沒有王法可以管你嗎?」


    「我很快就不會再來了。」


    娉娉聽他說得斷然,心跳為之一停。


    「等我把你弄回我家之後。」他補充說明,「我住的地方簡陋歸簡陋——但那是你屬於的地方。」


    娉娉的心跳又回到跑百米的速度。她真搞不懂這男人憑什麽這麽大言不慚?


    她告訴他有一千一百次了——她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打算,她不屬於他,也不要跟他攪和,更不要做他老婆……


    「我今天來不是為這目的,」仇霄跨進起居室說,娉娉近看才覺察他神色裏帶著緊急。「我在找藍星的李少董——你知道他人在哪裏嗎?」


    「隆哥兒?」娉娉訝道:「他應該在中部的紅石飯店。娓娓上周去找他,兩個人都在那兒。」


    仇霄搖頭。「我們和紅石聯絡過,飯店說今天下午他帶著令妹臨時開車回北部來了,並沒有對員工交代回來做什麽。我打電話到他家,傭人說一個小時前他們回到家,不到半小時又匆匆出了門,我聯絡藍星,藍星那邊也不見他去——現在到處找不到他。」


    娉娉慢慢坐直起來,眉頭打了個結。「他們並沒有回這裏,我一整天在家,也沒有接到他們的電話——怎麽回事?為什麽找他找得這麽急?」


    仇霄濃眉一壓,麵色嚴肅。「局裏接到線報,有兩個家夥在酒家裏喝酒放話,說今天晚上打算做一票,找上的人就是李隆基——我已經派人追查那兩個家夥的去向,一方麵要趕快聯絡上李隆基,好做防備。」


    仇霄對這件事格外重視,固然因為李隆基是個要人,但更大的理由是他對他抱有特別的好感。同時他也知道李趙兩家關係匪淺,種種原因,使他不能輕忽。


    娉娉已經立起身,匆匆往外走,「我打電話去問問大姊、二姊……」


    很陝她回來,絞著手憂慮的說:「她們都沒有隆哥兒和娓娓的消息,她們都擔心死了,我也問過傭人,都說沒有見到人或接到電話。」


    仇霄邁大步往外走。「我會找到他們的。」


    娉娉匆忙間抓了一條花絲巾係在頸上,急急追出大門。仇霄人還未上車,她已先一步跳上車。


    「你跟來做什麽?」他驚問。


    「跟你去找人。」


    「這不關你的事——這是警察的工作。」


    「一個是我妹妹,一個很快會是我妹婿——你說不關我的事?」


    「女人,你忘了自己是個孕婦嗎?你要到什麽時候才學會保護自己?」他咬牙道。


    娉娉那雙豔眸忽然朝他一瞟,嬌媚地說:「我不要學,反正有你,你會保護我。」


    仇霄聽了這話,隻覺得心頭一蕩,霎時滾熱起來。他就知道,二肋鬥栽在這女人手裏,這輩於他別想再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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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娓娓眼見那胖子歹徒步步迫近來,她再怎麽強自鎮定,身子仍不由自主簌簌發抖。她可以感受到在一旁的李隆基姿態十分繃張,像頭準備要撲過來的豹子——然而他不能妄動,那死胖子手裏一把槍也不知他對準的是誰,隨時拿著它指東指西,在這種情形下,誰都會被他射中,包括他自己。


    胖子跳到娓娓麵前,槍在她鼻前方抖著。「你就是——你就是——」


    「就是什麽呀,老大?」扭住娓娓的瘦子在後頭問,由於他負責這工作,他沒辦法拐到前麵來審視娓娓的身分,隻能乾瞪著她的後腦勺,感覺非常煩惱。


    胖子像國慶晚會的司儀一樣高喊:「上一屆的港都小姐第一名!」


    所有人盯住上一屆的港都小姐,包括李隆基,瘦子恨他自己——幾時才能站到前麵去?


    胖子繼續興高采烈說:「不過你後來被取消資格了對不對?為了……為了……」他搔著下巴。「你拉過皮!在身上動過手腳被發現,人家不讓你當了!」娓娓肯定自己絕沒有做過這種事,可是她什麽都還沒說,胖子卻懷疑起來,「你怎麽會落得和這窮小於混在一起?怎麽說你也該搭上幾個大老板才對。」


    一旁李隆基嘎笑道:「老兄,你認錯人了,她哪裏是什麽港都小姐?她是碼頭茶室新來的小姐,身上不太乾淨,第一個客人叫過她之後,現在已經毒發——沒人敢碰她,我叫她出來,是因為她便宜,我也不敢碰,聽人家說做什麽措施都沒用,照樣毒死人。」


    娓娓掉過頭去狠狠瞪李隆基——隻要她今晚僥幸不死,他就別想活了!


    扭著娓娓的瘦子聽了很不自在,他也聽過飛沫傳染、接觸傳染之類的名詞,他咽著說:「老大,這兩個人沒什麽搞頭,還是算了——」


    說著,他擅自把人放開,娓娓閃到一邊,揉她被扭紅的手腕。


    胖子突然眼睛一張,問道:「她手指上那是什麽?」


    李隆基的家傳戒指!娓娓一驚,把手縮到背後。


    胖子卻命令瘦子:「看看她手上是什麽東西?」


    瘦子畢竟力氣比娓娓大,她不敵,又被抓回去。他高興地叫起來,「一個紅寶石戒指!」


    「摘下來,摘下來!」胖子暍道。至少值些錢,否則今晚真夠衰的,碰上這兩個。一個窮,一個毒。


    「不!不!」娓娓劇烈掙紮,腦子隻有一個念頭——絕不讓人把李隆基套到她手上的這枚戒指搶走!


    李隆基人在胖子的槍口下,粗著聲喊:「娓娓,戒指給他,那不算什麽!」看娓娓與歹徒對抗,他漸漸失去冶靜,手心涔涔出汗。


    娓娓依然反抗,猛地扭過手背,用戒指狠狠刮過瘦子的腮頰,他慘叫,一怒,撲上來把娓娓壓倒在地。


    李隆基已經不能控製自己,哪怕是一把槍對著他。他就要竄起時,小屋那扇門「碰」一聲陡然被撞開來,一個女人厲嘶:「放開她!」


    胖子來不及回頭,便被一具滾圓的軀體使足了勁給撞上,整個人撲到對麵牆角去,慌亂中開了一槍,他聽見瘦子像豬一樣嚎叫起來,「我中槍了!我要死了!」


    在屋外,正要潛向小屋後方的仇霄,忽聞娉娉的嘶叫,大吃一驚,衝回到窗下。他目睹娉娉闖進門去,用懷孕的身子去撞擊歹徒,霎時嚇得心髒衰竭,然後——勃然大怒。


    這女人一點腦筋也沒有嗎?就算她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肚裏的孩子著想!那孩子不止她一個人的——那是他們兩個人的!


    晚上他們已聯絡過所有親友,若有李隆基消息,立即通知警方。他們跑了幾個地方找人,一路仇霄千方百計想把娉娉送回去,都不得要領。


    後來娉娉提到海邊小屋,仇霄心裏嘀咕,藍星少董個人的興趣真奇怪,泡馬於什麽地方不好去,偏挑上荒涼海邊的破屋子。仇霄還是決定過來看看。兩人小心地來到靠海最近的那座屋子,從窗外瞧見屋裏的一幕,幾乎都不敢相信——李隆基和娓娓竟然真的落入歹徒手中,一個被槍所製,一個和歹徒在扭鬥!


    眼看情勢緊急,仇霄要娉娉躲在屋側別出聲,自己拔了槍打算從後門攻入,出其不意製伏歹徒。對方隻有兩個人,一把槍,他有把握。天知道娉娉突然決定做女超人,挺了個大肚子衝入現場營救人質——


    幹了這麽多年警察,仇霄到這一刻才領悟手銬最大的用處是什麽——它可以用來銬住像趙娉娉這樣的笨女人,可惜他沒有提早三分鍾想到!


    屋裏,娓娓把壓在她身上中了槍的瘦子推開,昏昏地想爬起來。對麵牆角的胖子舉起槍,迷迷糊糊的要應敵,槍口對著的正是娓娓,扳機往下扣——李隆基見狀,魂飛魄散,什麽都顧不得,整個人飛身過去把娓娓護住——娉娉尖叫起來。


    窗外,仇霄當下瞄準胖子開火。


    轟然槍響,兩顆子彈同時射出。


    仇霄於三秒鍾之內衝入現場,地板上躺了中槍的三個人,胖子和瘦子都在哀鳴,李隆基倒在娓娓懷裏,胸口血流如注——已經沒有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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