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人住的這個院子,如今從裏到外籠罩著一團的愁霧,秦慕瑾的杳無音信,令他們所有的人終日跟著惶恐不安。


    直到,秦慕瑾進門許久,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


    “蘭姨,母親在哪裏?”秦慕瑾強打起精神,對坐在樹下晃神兒的一個婆子問道。


    被稱為蘭姨的婆子神情緩慢的看向秦慕瑾,和她對視良久,方回過神兒來,“小姐?”


    “呃,是我。”秦慕瑾彎唇笑笑,眸若點漆。


    蘭姨立刻起身,扔下手裏的水盆就往之前秦慕瑾住的那間房衝,便衝便叫,“夫人夫人,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秦慕瑾輕輕搖搖頭,微抬起裙邊又朝自己住的房走,她還才走到房前,趙淑美已經從房裏竄了出來,哭喊著,“慕瑾,我的兒,我的兒呀……”


    秦慕瑾嘴上歎了一聲的功夫,她人已經被趙淑美摟進了懷裏,耳邊隻剩下她的哭聲。


    “母親,女兒都回來了,您切勿哭的太傷心,要當心身子啊!”秦慕瑾好不容易推開了她,拿著帕子給她細細的擦著眼淚,“母親,女兒扶您屋裏坐。”


    說著,她看了一眼同樣紅著眼睛的錦兒燕兒,倆個丫頭同時反應過來,扶住了趙淑美,一邊勸慰她一邊扶著她往屋裏走。


    秦慕瑾跟在她們三人後進了門,趙淑美被倆個丫鬟安撫了良久,方止住了哭聲,上下打量起自己女兒來,當她看到她紅腫的臉蛋兒時,眼淚刷的一下又從眼眶中溢了出來,“女兒你的臉兒……”


    她起身,掀開她的衣領,掀開她的衣袖,“你身上其他處有沒有……你有沒有……”


    她眼睛突然變得驚恐起來,看著秦慕瑾的眼神兒變得極其的複雜和痛惜。


    也不怪她多想,她的女兒長得美貌動人,身姿窈窕,除非是端王那樣見多識廣的男人可能不會動心,其他的人,誰見了不想多看兩眼,更何況她被人綁走,那……


    秦慕瑾扶額,“母親,女兒沒被人傷害,更沒被人玷汙,您不要胡思亂想。”


    “您是了解女兒脾氣的,若女兒真的被人怎樣了,現在,您看到的,絕對不是秦慕瑾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我的屍首。”


    “我不許你這麽說。”趙淑美高興她平安歸來之時,也深深擔憂她倔強的性子,“母親隻要你好,隻要你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就算你......母親也愛你......”


    “……”秦慕瑾頓時有種要落淚的感覺,在她麵前露了一些不常見的脆弱,輕輕的換了她一聲,“母親。”


    “女兒,我的女兒。”趙淑美胡亂的擦了兩下眼淚,又忍不住將秦慕瑾摟入了懷裏,撫摸著她單薄的身子,“你能平安回來,真好,真好……”


    母女倆人抱在一起很久,直到燕兒在一旁多次提醒說夜深了,小姐要洗澡休息這類的話,趙淑美方放開秦慕瑾。


    “是,累一天了,要早點休息。”她胡亂的將眼眶上的淚抹幹淨,吸了一下鼻子,用濃重的鼻音吩咐錦兒燕兒,“你們去給小姐準備洗澡水。”


    她看向蘭姨,“蘭兒,你去將廚房給我燉的雞湯端進來給慕瑾。”


    “是。”三人同時點頭,趙淑美拍拍秦慕瑾的手,“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清早我們就走,趕緊離開這裏。”


    “我想早點回到京都,不想在外麵了。”以後,她也不要帶女兒出來了,太危險了,若是這次慕瑾有什麽事情,她會內疚一輩子的。


    “好,我們早點回去。”秦慕瑾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


    蘭姨端來雞湯,趙淑美看著她喝了兩碗,又啃了一個大雞腿方放過她。


    錦兒燕兒擺好浴桶,她洗了澡,往臉上塗了藥膏,鑽進了被窩,由燕兒陪著睡了過去。


    清晨天還未亮,秦家的下人便開始收拾東西,待兩位女主子吃了早飯,又踏上了回家的路。


    **


    而冀州府,這時,人心惶惶。


    從昨晚宵禁之後開始,城門突然大開,便有鐵騎的聲音源源不斷的進駐冀州府,令人不禁想是不是冀州府有什麽大事發生。


    清早天剛亮,百姓就出門圍在了街上,紛紛討論會發生的事情。眾說紛紜,真是比過年還要熱鬧。


    就在大家猜測紛紛的時候,城外行進一隊伍,為首的幾人坐在高頭大馬上,盔甲戎裝,身後跟著幾百人的士兵,也都是一身戎裝,氣勢磅礴,令人不由得生畏。


    這一軍隊還不是最令人矚目的,最矚目的還是中間的十幾輛囚車,男女老少,好幾百人擠在一起,也是相當的壯觀。


    他們這一行人一進城,城門口瞬間就沸騰了,“這是咱們冀州府下幾個縣的知縣,那後麵囚車裏擠的那些人是……”


    “我的天,這是發生了什麽事兒,咱們冀州府的這些官兒都怎麽……怎麽都進了囚車了。“


    “不知道啊,怎麽回事啊。”


    “前麵的這位將軍,好像是提督大人。”


    “是提督大人,嚴提督,我從前在首邑有幸見過一麵。”


    “哎,你說他們到底犯了什麽事兒了,嚴提督出兵抓了他們全家?”


    “不知道,不知道。”


    “我覺得和端王有關。”一人神神秘秘說,“我們家有人在府衙當差,據說昨天晚上端王殿下占了府衙,將府衙給封住了,任何人不得出入,包括鄭知府家。”


    “你看,端王殿下昨天占了府衙,今早提督大人押了這麽一群人過來,很明白是端王的手筆啊。”


    “你說事情搞得這麽大,會不會是……”有人撚了撚手指,沒說出來,但是,作為老冀州府人,都明白了。


    眾人皆慢慢點頭,算是覺得這一說法最可靠。


    嚴提督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城,一路開到了府衙,府衙的侍衛見到他們這一行人,連忙進去通報,留下嚴提督一行人在外麵等著。


    等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一身著鐵灰色衣衫的偉岸男子從內走出,男子直視前方,眼波平靜無瀾,但是,在這樣平靜的眼睛背後,卻暗藏著凜冽和銳利,在配他一張棱角分明,如雕似刻的五官,更顯氣勢逼人。


    嚴提督察覺到他的出現,立刻快走兩步,遠遠的迎了上去,在距他一步遠的位置跪地行禮,“末將嚴青參見端王殿下。”


    “嚴提督,請起。”褚詣對他伸了下手。


    嚴青恭敬道謝,“多謝端王殿下。”


    褚詣微點頭,嚴青起身後,連忙向他匯報工作,“殿下,末將已將涉案的幾位官員和家屬全都收押了過來,等殿下發落。”


    褚詣往囚車的方向望了一下,“先收押在府衙大牢。今日本王回京都向父皇複命,不日後,父皇便會另派欽差大臣前來調查,嚴提督屆時配合欽差大臣工作就可以了。”


    “看來,末將還是能和端王殿下一起共事的。”嚴青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的笑,“末將榮幸之至。”


    “欽差大臣不一定是本王。”褚詣心裏頭一次這麽抗拒一份差事。他十分不想做這個欽差大臣。若是他把鄭海山一家給辦了,秦慕瑾那裏……若是能推掉,他絕對不接。


    褚詣平靜無瀾的眼波動了動,緊接著,沉沉的看向嚴青,“鄭海山本王收押在了府衙大牢,他的家眷還未動。嚴提督,你隻管派人對鄭家多加看管即可,不用將人送入牢內看管。”


    “是,末將領命。”嚴青抱拳應道。


    褚詣微微點了下頭,“先到這裏吧,嚴提督將人先送到牢房,等你辦完事,我們再聊一下。”


    “是。”嚴青應道。


    褚詣說完話就準備走,嚴青連忙恭送他,褚詣微點了頭就轉身回了府衙。


    **


    路上顛簸了兩日,第三日清晨,秦慕瑾又坐上了馬車。


    馬車上,燕兒拿著針線繡著東西,半天後,她抬眼看了看偎在座椅上的主子,見她睡得額頭上布滿了密汗,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掏出手帕在她臉上擦了擦。


    她手剛碰上她的額頭,秦慕瑾眼睛就錯出了一條縫,啟了啟口,“不用擦了。”


    “您還要睡嗎?”燕兒輕問了她一聲。


    “恩。”秦慕瑾嗓子裏哼了一聲,蚊聲道,“太困了。”


    “那奴婢替您扇扇,現在天兒太熱了,這麽睡著不舒服。”燕兒說著已經搖上了手中的扇子。


    秦慕瑾閉眼享受著燕兒的伺候,燕兒見她鼻尖還是沁出了汗,動手開始解她脖頸間的扣子,“車上也沒旁人,小姐的扣子鬆開一些也無妨,。”


    “恩。”秦慕瑾嚶嚀了一聲,也沒睜眼,由她解著衣扣。


    馬車在土路上行走,左右搖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就像將人放在了搖籃上,耳邊還發著催眠曲,令人昏昏欲睡。


    秦慕瑾是一坐馬車就犯困的主兒,被這樣搖晃了大半天,早就睡熟找周公下棋去了。正在她睡得酣暢淋漓的時候,一陣強健有節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入了她的耳朵,不過,秦慕瑾沒睜眼,側頭動了動,隻將自己的臉往軟枕上又埋了埋。


    燕兒自然也聽到了除了他們秦家馬隊之外的馬蹄聲,她停下手中為秦慕瑾扇扇的動作,掀開簾子伏出身子往外看了看,有點好奇這條路上會走什麽樣子的人。隻是,當她看到褚詣那張格外深刻的五官時,她兩顆眼珠都要從眼眶裏掉了出來,隨口脫了一聲,“端王殿下。”


    原本睡的人事不知的秦慕瑾攸地便睜開了雙眼,此時,她還沒完全的醒,目光成空洞的狀態,還在放空。


    燕兒眼見褚詣駕馬快要到他們跟前,連忙放下手中的簾子,想要喚秦慕瑾,不過,這一轉頭,她發現秦慕瑾已經醒了,略有驚訝,“咦,小姐您醒了!”


    這個時候,秦慕瑾也已經回過了神兒,眼珠一轉看向她,“嘀咕什麽呢,都把我吵醒了。”


    燕兒指了指外麵,眼睛亮了又亮,“端王殿下,是端王殿下,他在外麵。”


    端王殿下?


    秦慕瑾有點不信,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冀州府處理公務才對,他怎麽會在這裏。


    “燕兒,你怎麽張嘴閉嘴都是端王。”秦慕瑾看著她的眼神兒多了一抹她沒有察覺的煩躁,“他是端王,我們都是普通人,不要把不該有的心思放在他這樣的人身上。”


    “……”燕兒有點楞,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她在說什麽,當下,她羞的臉色就跟滴血似的,“哎呀,小姐,您在說什麽啊!奴婢奴婢……怎麽會對端王殿下有什麽心思,他他他長成那樣……奴婢也不敢啊。”


    燕兒說著拉開窗簾,指了外麵,“外麵,奴婢是說外麵,端王殿下。小姐,您和端王殿下真是太有緣分了,在路上都能碰上。”


    “……”秦慕瑾目光順著燕兒掀開的簾子往外看了看。片刻後,她收回,連忙拉下了燕兒的手,“不要看了,快放下。”


    燕兒收回自己的手,目光在她臉上打轉,“都不打聲招呼嗎?”


    秦慕瑾搖搖頭,一邊係著脖頸上的扣子,一邊雙唇輕啟,“本就是兩個陌生人,為什麽要裝成熟人呢!”


    燕兒替她整理衣裳,看著她的眼神兒多了幾許的不理解,“您,不後悔嗎?”


    “也許,您往前走一步,您的心事就能成真了。”


    先不說端王的才貌,人品,在這大魏鳳毛麟角,難有超越的。就說,她對他的這份心思,那在大魏可是也找不到一個人,能讓她如此用心的對待了。


    錯過這麽一位夫婿,不後悔嗎?燕兒心裏都替她可惜。


    秦慕瑾聽出了燕兒的言外之意,她自幼跟在她身邊,她的一些心事,燕兒能猜到一些,她一點都不奇怪。頓後,秦慕瑾歎息了一聲,“後悔什麽,本來就沒有什麽期待,哪裏談得上後悔呢!”


    實際上,她的每一次期待,從他那裏換來的就是心涼,所以每一次,她都說服了自己,便到現在,什麽都不期待,什麽都不求了。就這樣,做個陌生人挺好。


    燕兒聽後,跟著也是一歎。


    ------題外話------


    2020,愛你愛你!新年好!祝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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