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以前坐不住,別說看書,坐一會兒就要叫無聊。抄了幾年的佛經,倒是把性子養得文靜了。


    劉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腦子裏混沌一片,卻清晰地能聽見書頁細微的翻動聲,看到她微抿嘴角的模樣。他站定在原地看了她許久。


    他不言不語地靜靜站著,秦珂也就沒發現他,垂下眼認真地看著手上的書,時不時從一邊的矮幾上拿筆在書上作批注。


    她又痩了些,裙子都變得空落落的。細細的鎖骨露在衣領外,黑發隨意綰在腦後,用一根鑲金珍珠簪固定著。這時候可能姿勢保持久了有些不舒服,她慢慢放下手臂,手扶著後頸抬起頭。


    然後就看到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的劉轄。


    遲疑了一下,秦珂還是站起身走過去,膝才剛有屈下的意思就被他扶住。她也看到了桌子上才送來的婚服,但沒來得及細看,劉轄就開口告訴了她鄭溏失蹤多日的事。


    話音落下後,殿中一時寂靜無聲,秦珂愣了一下,問他:“生還的可能性大嗎?”


    這個說不好。劉轄也做不到立刻下結論,再加上心緒混亂,唯有沉默。略頓了一會兒,還是含糊道:“沿著岸找了很多天,未曾找到屍首。”


    秦珂的手摸在一旁的婚服上,細膩柔滑的料子握在手中。她慢慢笑了笑,輕聲說:“既然沒見到屍首,總是有可能回來的。”


    但一直到了六月十七,鄭溏還是沒有任何音訊。


    這一天本該是秦珂出嫁之日,顯然這婚事是辦不成了,但秦珂依舊選擇在這一天離宮,搬到了早就建好的郡主府中。


    浩浩蕩蕩的隨從和車馬從宮中行至郡主府的大門,宮中多寶閣再一次空置下來。


    而入了夜以後,郡主府中的下人們大多睡不著,新主子才入住,還不知道性格手段如何,都對自己的未來期待又擔憂。


    針對這宮裏的八卦,吃瓜路人們中有一小部分人覺得,明珠郡主如此行為是信守婚約,忠貞不二的表現,但更多人都在替明珠郡主不值。戰場上刀劍無眼,鄭將軍又失蹤了這麽久,就算能回來,怕也是要缺胳膊斷腿的。


    夜很深了,隔著石榴蝙蝠格紋的窗戶,外頭無賓客酒席,也無觥籌交錯。秦珂把侍女們打發了,換上就寢的服飾,打散了的長長黑發披在肩頭身後,襯得身段纖細非常。


    因為這間臥房本就是準備在她和鄭溏成親時入住的,帳子被褥都是紅豔豔的顏色,擺設也是紅燭金盤。但可能是怕她睹物傷懷,也撤掉了一些婚房裏該有的東西。


    秦珂並不在意自己會不會還沒出嫁就死了未婚夫,她答應出嫁和如今搬出後宮都是出於籌謀算計。劉轄對她的好感度早已經過了百分之八十,就差臨門一腳。


    宮中也是一樣的深夜,空中掛著一樣的圓月。劉轄從午時到此刻,始終在寢殿中批閱奏折。身邊的太監總管察覺到了一些不同,他能在宮裏活這麽多年,又爬到如今的地位,為人最是謹慎細微。所以此刻理智讓他埋頭垂手,不敢多言。


    ————


    好在最後,鄭溏性命無憂地回到了京中。


    他雖然落入江水之中,但憑借好身手並沒有在湍急的水中喪命,反而被救下養傷。身上所受的重傷讓他昏迷多日,又因為暗地裏追查真凶,回京的期限一推再退。


    等他回來時已是八月初。


    聽聞明珠郡主近日的所作所為,鄭溏倒有些驚訝。他本以為自己處境不妙,大多數人該以為他早已葬身江魚腹中,或許郡主也會要皇上做主,讓這婚事作廢。沒想到郡主非但搬出宮中,還曾說過些“要等他回來”一類的話。


    於是他換了身衣服就立刻到郡主府來,向秦珂請罪。


    他到時秦珂還在後院練武,府中老嬤嬤授意侍女,直接將鄭溏引進房中等待。倒沒什麽可避嫌的,如果不是因為這場變故,兩人早都成親多日了。


    老嬤嬤是胡太妃身邊侍候的老人,被安排來照顧明珠郡主起居。她也從胡太妃口中聽說這鄭將軍是怎樣的人物,郡主表現得又這樣“癡情”,她巴不得推兩人一把。


    鄭溏慢慢進了房中,室內的情況與他想象中大有不同。早聽說這個明珠郡主如何受寵,本以為布置陳設都要華麗貴氣些,沒想到居然十分簡單。也帶著郡主之尊該有的講究,隻是更內斂些。


    牆邊還放置了武器架子,漆黑的顏色,在這樣的房中卻不顯得冷硬突兀。


    他隻環顧了一圈,身後就有腳步聲傳來。回過頭,秦珂悠悠然地向他走過來,一身舞刀弄槍時才有的裝扮,走近了,能聞到她身上香暖的氣息。


    秦珂專注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審視他。眸子裏又帶了淺淺的好奇,靜默一會兒,莞爾道:“回來就好。”


    語氣熟稔,倒是鄭溏一時沒反應過來。


    鄭溏既然毫發無損,和明珠郡主的婚事就又重新提上了日程。


    其實成親的相關事宜早已經準備妥當,哪怕下月選出吉時出嫁都不算早。劉轄卻以郡主受驚為由,將婚期又往後順延一年。


    胡太妃雖然心裏腹誹,但明麵上也表示讚同。隻當皇上是不舍義妹早早出嫁,想極盡所能多留明珠郡主一年。她也就得過且過,並不多加勸阻。


    胡太妃雖然處處為秦珂考慮,但對她這個民間郡主並不像對待真正的金枝玉葉那樣認真,畢竟作為太後義女,秦珂的傅家女身份太過低微,連在太後死後為其守滿三年的孝的資格都沒有。所以孝期才有所縮減,婚事也定得這樣快。


    仿佛是為了印證胡太妃的想法,劉轄幾次透露讓秦珂搬回宮裏來住的意思。不過表現得太過含蓄,秦珂又故意不作回應,胡太妃為帝解憂,就常在宮中設宴邀她回來玩。


    很快就入冬了,皇城裏大雪壓滿樓宇宮道,遠處近處白茫茫的一片。


    馬車順著宮門跑在路上,噠噠的馬蹄和簷鈴聲響起來。秦珂撩起車簾,對這條路已經十分熟悉。


    她常常要在宮裏呆到入夜。胡太妃麵對她時表現得十分熱絡,宮裏老一輩的宮妃就剩她一個了,劉轄也尚未納妃立後,生活實在無聊得很。


    而秦珂隻覺得席間一樣無聊,提著宮燈,身邊的宮人都被她打發得遠遠的,獨自跑出來透透氣。沒想到會在某條小路上遇見裴慎修,他披著墨色大氅,同色的官服上是張牙舞爪的麒麟圖案繡滿前襟。


    穿一身黑,夜又深。秦珂要舉起燈來才能看見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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